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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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神秘的时空里偶尔会传来微弱的浅吟低唱，人们说，那是人鱼在吟诵着古老的诗篇，讲述着千百年前的故事，这些故事里或是祝福，或是诅咒，正如神殿的祭司预言着遥不可及的未来。
辛西娅最近事务繁忙，身份的象征通常是一种难以逃离的枷锁，这让她不得不与一些深沉不见底的家伙会面，诸如协会的成员们。尽管这些人的气息令辛西娅感到很不舒服，但她不得不承认协会如同一根白蔷薇花刺那样难以拔出。
诺尔维亚兴衰的象征是精灵神，而精灵神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受到协会的限制。
辛西娅在处理公务之余经常去盛开着白蔷薇的花庭里散心，以缓解疲惫紧张的精神。有时她会俯下身抚摸着一朵白蔷薇的花瓣，每当这时，她就会想起那片熟悉的蔷薇，以及那个站在花园里的蓝眼睛少年。
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养成良好的饮食习惯，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保持着原本的笑容……特殊的灵魂羁绊使她能够感受到异界弊端的夏尔，原本清澈的灵魂此时却像是一个灰色的茧，不复纯净。
“殿下，要去看望那个孩子吗？”当辛西娅再一次于花庭中散步，并且凝视着那些蔷薇时，跟随在她身后的亚瑟轻声问道。
辛西娅停了下来，沉默不语。轻风卷起了散落的花瓣，也浮起了她金色的长发。片刻后，她喃喃道：“克丽丝没有遵守承诺，没有好好保护他，又或者是他心甘情愿。夏尔·凡多姆海威的灵魂已经被黑暗侵蚀了。”
“那么，要放弃他吗？”
辛西娅轻轻摇了摇头：“不，我们应该去看看他，无论如何，我需要一个放弃他的理由。”毕竟那孩子是她亲自救下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夏尔堕入深渊而丝毫不做。
蔷薇花瓣如细雨一般从空中纷纷扬扬地洒下，像是要洗净这个肮脏冰冷的世界。
密林深处，枝叶掩映下露出了宅邸的一角。英国的贵族们大多喜欢安静的郊区，只有在社交季节时，他们才会去拜访一些陌生的同僚，奉上虚假的赞美。
夏尔·凡多姆海威就是其中之一。
自从夏尔被女王陛下任命为伯爵之后，他不得不担起家族的一切。不管是商业，还是那些藏匿于黑暗深处，以前从未知晓的秘密。于是夏尔开始忙碌起来。
凡多姆海威府有一位尽责的执事，他就像影子一般与夏尔形影不离。偌大的宅邸仅凭执事一人打理显然是不够的，执事在主人的吩咐下聘请了几个特别的仆人帮助他。
在执事的陪伴下，夏尔又成为了凡多姆海少爷，但执事的存在令他渐渐失去笑容，无时无刻不提醒他自己存在的意义——
复仇。
夏尔戴上了历任家主的戒指，蓝宝石碎片的戒指宛如他的蓝色眼眸。夏尔每天伴随着亡魂痛苦的呻吟入睡，每每会在午夜时分惊醒。
他会抱着双膝蜷缩在床上，然后注视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回忆过去，那段没有高贵身份，不必选择复仇的时光。不像他的性格，却是他最为轻松，最为难忘的记忆。
也只有在这时，他才能短暂地摆脱那个如影子一般的恶魔，回忆着真实的自我。
夏尔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与恶魔签订契约完成复仇，背叛了辛西娅，背叛了他的信仰。他不奢求辛西娅能够原谅自己，只是每次噩梦缠身的时候，他总是幻想着辛西娅能够如同以前一样在他的身边安慰他。
但幻想终究是幻想，人们拼尽一切追求的真实，最终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
凡多姆海威府的清晨是从知更鸟的啼鸣开始的。按照惯例，执事先生拉开了厚重的窗帘，让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明亮却冰冷。
夏尔皱了皱眉，在这并不舒服的感觉中起身。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少年漫不经心地问道。他端起茶杯，茶香四溢。但他看着茶杯中泛起涟漪的棕色液体，突然放下了。
执事替夏尔整理好了领结，随后起身说道：“女王陛下把泰晤士河的治理权交给了凡多姆海威家族，她希望少爷能够到现场致辞。”
夏尔垂下眼帘，表情略微有些不屑：“贵族的社交期到了，蛰居了整整一个冬季的贵族们不得不互相拜访。”夏尔很讨厌这种虚构框架的形式，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他大概连仅存的亲人都不会拜访。
于是戴上虚伪的假面，在砂糖覆盖的血腥真实中虚与委蛇。
贵族社交期里难得出现较为盛大的场面，宛如一块香甜的奶酪，吸引着狡猾的商人趋之若鹜。他们像是隐藏在黑暗深处的老鼠，贪婪地看着站在阳光下的贵族，企图大赚一笔。
提起商人，上流社会的大部分人都会感到不齿，但凡多姆海威却是个例外，他们趋利避害，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夏尔结束了漫长枯燥的致辞，不过是那些烂俗的内容，以家族的名义保证这条河流是清澈美丽以及安全而已。他带着满身疲惫和一些自认为无法清洗的肮脏向马车走去。
而就在这时，他的耳畔传来一声呼喊，眼前出现了一抹浮动的金黄。恍惚间他以为是辛西娅回来了，但当他仔细看时，却发现那个向他奔来的女孩不是辛西娅，只是他的未婚妻伊丽莎白而已。
夏尔认为他的背叛导致自己失去了辛西娅，于是后来的每一个金发女孩的身上仿佛都有着辛西娅的身影。
由远及近的伊丽莎白没有错过未婚夫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她不明所以。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只是希望夏尔能够开心起来，竭尽所能带给他快乐。伊丽莎白靠近夏尔，举起手中的报纸，兴奋地说道：“夏尔，快看，传说这条流域里曾经出现过白鹿，我们去找它好不好？”
夏尔眼前的事物骤然放大，他后退一步，说道：“伊丽莎白，请注意你的形象，不要把报纸举得那么高，我看不见了！”
伊丽莎白大概也意识到她的行为有些过分活泼了，于是把报纸放低了一些，但仍然不掩兴奋地说道：“夏尔，你陪我去好不好？”
夏尔很想得到充足的休息，他正准备拒绝时，耳畔突然响起姑姑的教诲：“所谓亲情，就是愿意陪伴彼此进行人生中的冒险，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没错，这就是亲情的意义，他和伊丽莎白，仅此而已。
湛蓝色的眼眸与碧绿的双眸对视着，夏尔勾起唇角：“好啊，我答应你。”耳边传来了围观者的赞美与窃窃私语，但在这些赞美中，又有几句是真心的呢？
伊丽莎白换上了特意为游船准备的衣裙，坐在夏尔的一侧，朝夏尔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而夏尔则是躺在船上，仰望着和他的眼眸一模一样的天空，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如果就这么安静地沉睡，是否能在梦境里与辛西娅相遇？
夏尔是被伊丽莎白惊喜的叫喊声吵醒的，他微微皱着双眉，眼中蒙上了一层迷雾。伊丽莎白拉住他的衣袖惊喜地说道：“夏尔，快看，是白鹿！”
夏尔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又一瞬间的愣怔——一只银白色的麋鹿站在岸边静静地凝视着他，碧蓝的眼眸沉静如湖水。它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人类，像是一尊雕塑。
伊丽莎白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示意塞巴斯蒂安悄悄靠近，不要惊动这种美丽神秘的生物。而就在他们即将靠近白鹿时，一个女孩突然出现在岸边，轻轻抚摸着白鹿的犄角，金色的眼眸看了夏尔一眼，如同白鹿一般平静。
金发金眸……夏尔以为出现了幻觉，辛西娅仿佛就站在他的面前。紧接着，女孩抱起年幼的麋鹿，消失在了森林深处，长发上洒满了金辉。
夏尔命令塞巴斯蒂安停船，他上了岸，不顾身后伊丽莎白和仆人们的呼喊，随着散落的金辉进入了密林中。
这一幕被他人看到。狡猾的商人抚摸着妹妹的头发，眯着眼睛意味不明地自言自语：“伯爵抛弃了未婚妻和执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吸引他呢？”
夏尔跟随着默然的指引来到了密林深处，他看到了那个有着金色长发的女孩抱着白鹿背对着他。夏尔动了动唇，最后问道：“辛西娅……是你吗？”
女孩转过身，夏尔突然怔住了，是那个他日夜思念的女孩，那是他的信仰。
辛西娅专注地看着夏尔被黑色眼罩遮盖的右眼，随即露出了微笑：“夏尔，看来你的愿望实现了。”她一步步走向夏尔，抚摸着那只眼睛，轻声问道：“疼吗？”
夏尔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握住了辛西娅的手，深深地看着她。所有的罪孽与枷锁，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解脱，熟悉的暖流涌上了他的心口。
伦敦没有许愿池，但我依然会许愿见到你。如果你不曾回应我，那么我愿意一直等你，等你实现我的愿望。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