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月圆（五） ...
-
夜间的山林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枝叶茂盛的树冠遮住了原本就黯淡的月光，雨后的夜晚弥漫着深灰的雾气，无不阻碍着行人的脚步。
这个描述卡珊德拉以前只在书里看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亲身体验。心中难免有些为刚才的仓促决定后悔。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拉维尔和伍德完全没料到会有人跟着他们，边在林中穿行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话，几乎将计划都透了出来。
白兰奇是伍德故意放跑的，在意识到对方身上藏有邪神的黑暗元素碎片后。为了让他离开圣弗朗，伍德颇下了一番功夫，还险些暴露了自己。
“教廷已经遣了圣女来调查，不过殿下放心，她决不会找到这里。”伍德洋洋得意道，“我在山中设置了许多混淆视听的魔法。那个小姑娘的魔法水平远不及教皇，没个十几天出不来。”
已经出来还跟在他们后面的卡珊德拉：……
她想起来了，来洛朗镇的路上的确遇到不少隐藏在树丛中的魔力符文，但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阿尔伯特伸手抹去。
就像随手弹掉身上的灰尘。
卡珊德拉在黑暗里寻找着邪神，对着勉强能看到点小镇灯光的身后说了声“谢谢”，真情实感，就是因为担心前面的两人听到，声音低得像做贼似的。
“不客气。”阿尔伯特在她耳边说道，过近的距离和意想不到的位置让卡珊德拉脚下一慌，还好没踩到石头之类的滑倒。
“您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说，最后的几个字淹没在寒冷的雾气里。
拉维尔不是很想谈论光明教会的圣女，他在圣弗朗的那几天过得很不愉快：不仅没能找到可靠又强大的盟友，最后的那个夜晚还做了一个令他想想就心惊的噩梦。
梦的具体内容已记不清，唯一在他脑海里留下印象的，是一个让他倍感亲切的“女人”。
粉蔷薇一般出现在他的身边，日出时消逝无痕，只剩下一点淡淡的花香。
不知是自己的臆想还是世上真有其人，拉维尔很想再见见她，因为他能感觉到，他们是一样的“人”。
王太子的沉默让伍德也不好再出声，他们寻着追踪路标的指示无声前行，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处地势低矮的谷地。一汪清澈的湖水安睡在森林的怀抱中，潮湿的草地上残留着野兽的足迹——却只有两个，还大得出奇，想必就是白兰奇留下的。
今晚的月亮并不圆，天上一半湖中一半，一个模糊的黑影躬身矗立在湖水间，一动不动，仿佛一块腐朽的水中枯木。
“他”低垂着脑袋，像是在盯着那轮湖面上的月亮，又像是在观察着自己如今的模样。
“现在动手？”拉维尔低声问着身边的大主教，他对狼人的了解不多，不清楚对方的实力。
“再等等。”伍德眯起眼，“据我这几天的研究，狼人的牙齿和利爪应该都有很强的毒性，我们还是等它虚弱的时候再动手。”
他所说的虚弱源自那枚元素碎片。每一晚，白兰奇都要因为被自己吞噬到体内的“黑暗”痛不欲生。
螳螂开始密切关注着猎物的动静，稍远一些的黄雀同样在等待着下手的时机。
卡珊德拉脑中闪过了好几个进攻类型的魔法，但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一对二硬刚胜算不大，最好还是抢了东西就跑。
逃跑的那个魔法，她掌握得还是很熟练的。
至于阿尔伯特，她不是没想过对方也许会帮忙，只是这位邪神的心思比猫还善变，自己还是不要将赌注压在别人身上。
正想着，湖中的狼人忽然昂起头，冲着天上的月亮高声长啸。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唤醒了本已陷入沉睡的森林。
接二连三的狼啸次第响起，卡珊德拉紧张地环视四周，果然在树木间看到了几双发光的兽眼，鬼火似的飘在空中。
“殿下小心。”伍德也发现了向湖泊逼近的狼群，一卷魔法卷轴被他拿在手中，上面流淌着几串发光的符文。
与此同时，湖中的狼人突然迸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音仿佛是一个信号，之前还因为魔法踌躇的狼群猛人跃出树丛，向伍德和拉维尔扑去。
它们暂时没发现隐藏得更隐蔽的卡珊德拉。教廷为她准备的斗篷施加过魔法，能够很好的掩藏掉她的气味和气息；阿尔伯特更不用说，整个光明教会加起来都没察觉到祂是邪神，更别说在一群野兽面前隐藏身形了。
白色的魔力屏障阻碍了狼群的步伐，拉维尔拔出混杂着火元素的钢剑，带着火光的剑影落在灰狼的身上，炽热的火焰燃起，很快就将敌人吞没。
除了光明魔法，伍德还修行了较为温和的水系魔法。趁着卷轴和王太子拖住了狼群，他默念咒语，合在一起的双手缓缓向两侧推开，身前的湖水也随之分出了一条“小路”。
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拉维尔不再恋战，纵身跳下了湖岸。
知道他要做什么的狼群想要阻止，却被念完咒语的伍德拦住。
卡珊德拉觉得自己是时候做点什么了，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才探出个脑袋，一束白光横空飞来，打飞了湖道中的拉维尔。
熟悉的攻击方式让她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名字。带着难以置信，她的目光四处搜寻着，果然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从树林中款款而出。
伊西多，光明教会的教皇，圣弗朗的“晨光”。
卡珊德拉的头鹌鹑似的缩回去了，嘴唇一动，有些想骂脏话。她很笃定，对方发现了兰德尔的事，所以才破天荒地来开了教廷。
你不是大陆最为强大的邪神吗，怎么连个人都藏不好。她愤怒地看着阿尔伯特，对方也有些诧异，眼睛一眨，朝她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明明是大一尾巴狼就不要装无辜小奶狗了，卡珊德拉丝毫不为之所动，冷漠地移开了眼睛。
现在的情形，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出——但又不知道碎片落在伊西多手里会不要引发什么奇怪的后续。
“他是为你来的呢，”阿尔伯特说，“难得见教皇离开圣弗朗，帝国的统治者知道了应该会很忌惮吧。”
“现在该怎么办？”卡珊德拉欲言又止，那边的两位男主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剑与魔法的对决精彩纷呈，可她却一点观赏的心思都没有。
“你担心什么，打伤黑耀骑士并假扮的人可是我。”阿尔伯特褪去了碍事的骑士盔甲，穿回了那身看不出什么材质的柔顺长袍，月光下，祂的双眼如同血月。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背后忽然一沉。
卡珊德拉瞬间明白了什么，邪神的低语仍未结束，对方轻笑着“既然不想暴露自己，不妨以魅魔的身份出现”，然后便很没有风度地推了她一把。
也可能是踹。
但总之，一个粉发的羊角“魔物”出现在月光下，闯入了湖边三人的视线中。
卡珊德拉掐死阿尔伯特的心都有了，以前单觉得这个老板压榨员工，没想到关键时刻还会落井下石。
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她佯装镇定，朝对面的几人露出一个，魅魔该有的笑容。
事已至此，还是先捂好这个一听名字就很不正经的马甲。
伊西多和拉维尔不约而同地停住了攻势，一个震惊，一个惊喜。
魅魔形态的卡珊德拉和圣女形态差距不大，气质却天差地别。教皇打量了这个从未见过的、和吸血鬼有点相似的“新物种”几眼，冷冰冰地问了个国际通用问题：“你是谁？”
我是你在教会的同事，前段时间咱俩还跳过舞。卡珊德拉在心底回道，想编个名字，但此时她的大脑只比“一片空白”稍微好一点点。
“莉莉丝，你是莉莉丝。”说话的是拉维尔。不知为何，她觉得王太子现在的语气有点像……国王家的傻儿子。
“莉莉丝”是那一晚，卡珊德拉用钥匙前去拉维尔梦境时用的假名。她以为对方不会记得，因为大部分的梦都像日出前的朝露。这样也好，名字有了，可信度也有了。
就是有点奇怪，她在梦里可是狠狠地捉弄了一下对方，怎么他好像一点都不介意？
“拉维尔殿下，”卡珊德拉用手指卷着头发，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妩媚一些，好贴合现在的人设：“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您。”
听到这句话后，离她最近的伍德略松了口气。二五仔的行为被教皇逮了个正着已经很尴尬了，要是新出现的这个女人也站在对立面，他恐怕就真的完了、
虽然忠于蓝雀花帝国的王太子，但他还不想死。
所以……伊西多必须消失！眼里闪过一抹狠决，伍德刺破了手指，以鲜血为媒介，迅速地画出了一个强大的咒语。
“现身吧，吾神！”他跪在地上，朝着天空高呼。
血红的光柱冲破云霄，卡珊德拉扇动翅膀后退，惊讶地回忆着原著中难道还有什么被她忽略的神明，然后便看到阿尔伯特缓缓从红光中走出，浑身沐浴着血色。
她知道了，伍德大主教，也是暗影兄弟会或者别的什么组织的成员。
光明教会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完全被邪恶渗透成了筛子啊！卡珊德拉有些不忍心去看伊西多的神情，因为她自己也……是个二五仔。
不过教廷真的还需要她去散播黑暗吗，感觉喊句“邪神万岁”没准能炸出好几个不被阿尔伯特承认的信徒。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月圆（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