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偶遇梁湾（上） ...
-
意识朦胧之际，有光均匀地洒在我眼前，我能清晰地感受到眼皮上残留着见光之后淡红的残影。
将醒不醒时最折磨人的就是意识和身体的拉锯战，明明头脑昏沉着还想接着睡，但各种感官都格外敏感，这点光刺得我几乎涌出眼泪，睫毛也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醒了？”几乎是立刻就有人察觉到了我这点小动作，吐字时气息很稳，发音也松弛，听着倒是挺放松的。
之前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醒了就感觉我躺的那块地方真是硬得离谱，不仅硌得我肩胛骨生疼，但凡我翻身幅度大一点，怕是都会被磨掉一块皮。
横竖躺着也难受，我干脆腰腹发力坐了起来，睁眼适应光线的过程中就看见汪灿正用匕首搅拌着什么，金属撞击玻璃时当啷作响，从开口处冒出的袅袅热气熏得他眉目温润。
我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汪灿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我。
……不是幻觉。
我抻着头往他手里看，只看了一眼就惊呆了。
——谁家好人会拿匕首搅拌一杯浆糊啊！
我内心的咆哮还没收声，汪灿就慢条斯理地停下了动作，下一秒，贴着“黄桃罐头”标签但内容物显然与之毫不沾边的整个容器就递到了我面前……闻着居然还挺香。
我咽了口唾沫，仍然抱着一丝希望试图挣扎，干笑道：“这个应该不会是要让我吃的东西……吧？”
“你现在吃得了干粮吗？”汪灿平静地反问，然后把那烫手的玻璃瓶塞进我怀里，自己也没闲着，开始用清水冲刷匕首，“饼干泡了水，相对容易消化，吃点东西，然后才能吃药。”
要说比这卖相更诡异的东西我也不是没吃过，但随着年龄增长，我这一身反骨也见长，哪怕已经接受了现实，也忍不住想跟他撒个娇，当即把嘴一扁，哀怨地盯着他。
——直到他似乎也有些不忍，不自觉又垂了眼，袖口被他攥得快要变形。
我看他纠结得这么真情实感，又开始过意不去，最终叹了口气，忍着嫌弃把瓶口凑到嘴边吹了吹，视死如归地舔了一小口。
……然后毫不意外地被烫了舌头。
这下可给了我借题发挥的机会，捂着嘴就想假哭，结果还没嚎出声来，余光瞥见手腕处米白色织物堆叠出的褶皱，不由得愣了一下。
自从回到汪家，我就很少穿浅色的衣服了……不对，这件高领毛衣是什么时候套在我身上的？！
我拽了拽领口，发觉触感十分细糯柔软，应该是羊绒质地，这么好的料子我也就在霍家那几年穿过，但随即我就意识到现在不是回味富二代优渥生活的时候，只好假装是脖子被蹭得有点痒，又欲盖弥彰地扯了两下领口，迅速把手放下了。
要是平时，我准保不会因为一件羊绒衫就露出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但这次情况特殊，从我睁眼开始，震撼就一个接着一个，我完全被轰得应接不暇，连身上穿的衣服变了都没注意到。
不过我一贯不愿意为难自己，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为了证明我完全看开了，还叫了汪灿一声，用闲聊的语气旁敲侧击：“你还给我换衣服了？”
汪灿好像被我惊了一下，猛地抬头看过来，匕首无意识地在指间打着旋，显然内心并不平静，殊不知我也在强行按捺捂脸的冲动，两个人相对无言，僵持了一会儿，一道陌生的女声接了话：“他哪儿敢啊，是我换的。”
我循着声音眯眼看过去，山洞外面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脸，只能看出那人穿着版型不错的大衣，曲线玲珑，头发也精心烫了卷，踩着高跟鞋走得轻车驾熟，小腿绷出的线条相当漂亮。
她走过来时，暖香也席卷而来，我抽了抽鼻子，嗅到了和我身上那件衣服同样的香气。
“药都开好了，够你们路上用，但我还是建议她尽快住院，如果床位紧张我可以托关系帮你们加个塞，”她随手把塑料袋甩给汪灿，跟我说话时语气倒是柔和了不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退烧了吗？”
“大概……等等，你是？”我还有点懵，她凑近了我才发现她一身的行头都是精心搭配过的，居然还化着全妆，连眼睫毛都一丝不苟，不过看着倒是挺年轻的。
——常年坐在办公室里的人很容易养成这种精致的穿搭习惯，但要出现在野外就会显得非常违和，毕竟就算是霍秀秀那种练家子都不会想穿着细高跟爬山的！
“我叫梁湾，是个医生。”她耸了耸肩，自报家门时倒是落落大方。
可这荒郊野岭的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人就够奇怪的了，偏偏还是个医生，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山神土地显灵都比这靠谱。
出于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我越看梁湾越觉得可疑，觉得还是先把她制服比较保险，结果手刚一动，汪灿就对我摇了摇头：“看过工作证。”
像是要印证他说的话，梁湾掏出工作证朝我晃了晃，我注意到她就职于北京一家很有名的医院，不出意外的话霍盈盈还有在那家医院的就诊记录……
不过梁湾也是心大，她好像完全没意识到我刚才差点就要对她动手，站累了就自己裹紧外套找了块石头坐下，落座之前还用手掸了掸上面的灰，随意蹬了两下把双脚从高跟鞋里解放出来，又十分淑女地并拢双腿，整个人的状态一下子变得优雅又慵懒。
不等我继续发问，她就自顾自道：“我失恋了，出来休假散散心，看他有几分姿色……”
“不是。”汪灿冷冷地打断她。
梁湾看了他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啦，开玩笑的，姐姐我喜欢帅气又多金的成熟男人，不喜欢他这一款。帮你们是职业操守而已，我好歹是个医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哈……”我不幸被她戳中了笑点，感觉到汪灿的视线扫过来，急忙正色，假装爆发出那声大笑的人不是我。
好在汪灿虽然看起来喜怒无常，但在某些时候情绪相当稳定……比如被人当面说不喜欢他这款也没恼羞成怒。
“你们是汪家人吧？”梁湾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指了指汪灿，“我看见了他的纹身。”
我一下子瞪圆眼睛，差点弹起来，心说虽然我确实觉得把偶遇梁湾这件事解释成机缘巧合有点牵强，但也不用转折成图穷匕见这么劲爆吧？！
可是听她那语气，好像又不是敌人，再看汪灿，连听到“汪家人”三个字从她嘴里蹦出来都没什么过激反应。
我绝对相信汪灿的判断，所以这时候也无条件地松懈了下来。
“你不知道吗？你昨天晚上吐了很多血，他背你下山去买药，外套披在你身上，我就看见了，还特意跟了你们一段路，”梁湾双手抱在胸前，“这小子要开的都是处方药，还没有医嘱，药店哪敢卖给他，你病得又确实严重，所以我就开了异地处方给你……”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非常矜持地坐直了身体：“还是从我自己医保卡上划的账。”
“有那么惊险吗，我都坚持不到医院，差点凉在半路上？”我完全没有这一段记忆，转头就去找汪灿求证，却发现他沉着脸，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模样。
“你们应该不方便留下入院记录吧，你是不是傻？”梁湾大大咧咧，倒是比我看得清楚状况。
我干笑两声，条件反射地承认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听我说完这句话，汪灿那边好像气压更低了。
他俩现在一个是救我一命的债主，一个是我过命的搭档兼饲养员，我哪个都不好得罪，夹在中间唯唯诺诺：“那个……梁医生，我的账户好像在你们医院预存了费用，如果还没被冻结的话，金额应该不少，你回去看看能不能折算给你吧。”
——当然，如果霍有雪给我销户了，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梁湾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展开，眨巴两下眼睛：“你就是那个霍……什么来着？”
听到这个称呼，我第一反应是霍盈盈这么有名吗，连其他科室的大夫都知道她？接着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嘴就跑到了脑子前面：“怎么就那个霍了，不兴我是福不是祸吗？”
被我这么一打岔，汪灿终于悄悄勾了勾嘴角，我正得意着呢，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心说梁湾喜欢的那种类型，霍家那几个适龄的二世祖也都符合，她记得这么清楚，该不会是霍盈盈哪个不成器的哥哥欠了什么情债吧……
这个热闹可不兴凑，我赶紧撇清关系：“费用你可以看着办，但要是哪个姓霍的骗了你感情，这我可管不了啊。”
“你想多了，不是谁都能当我前男友的好吗？”梁湾很没气质地翻了个白眼，扯下一半外套，把她肩膀上的凤凰纹身也露了出来，“不过我确实也想搞清楚，这个纹身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让他跟我提分手。”
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偶遇梁湾（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