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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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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宋岁微喘着靠在门上,慢条斯理地撕破衣袍一角缠在双手上,屋里秦桑的声音像根羽毛似的,轻飘飘落入他耳朵。
他轻哼一声,没再回应,只看向神色逐渐惊慌的马嵩父子,眼底露出了杀意。
马嵩见这么多人都拿宋岁不下,一时心惊,躲在他身后的马大鹏更是害怕得瑟瑟发抖。
他们带来的人已所剩不多,围成了一个圈护着他们,拿刀的手微微颤抖。
不过瞧见宋岁寸步不离地守着那间房,想来那个叫秦桑的姑娘便是被关在这里面了。
马嵩心上有了数,面上却不显,只给后面的人打了个手势,自己不动声色地上前,冷着脸开口:“宋岁,我与你素无瓜葛,你却为何要羞辱我儿,还干涉我家的家务事?”
“家务事?”
宋岁咬着这几个字,骤然想起了严家要把秦桑抢去冲喜的事儿,眼神瞬间冷下来,勾起一旁的凳子狠狠砸了过去。
马嵩父子仓皇躲开,被砸中的人惨叫一声,满头是血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父子二人回头看那凳子摔得粉碎,后背冒起了冷汗。
“宋、宋岁,”马嵩努力在人前维持着镇定,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我有官府的公文在此,你再多加阻拦,就是妨碍公务!是要治罪的!”
“治你狗屁!”
说完,宋岁抬脚从地上勾起人,狠狠踹了过去,对方应接不暇,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宋岁已经冲进了他们的包围圈,将马嵩整个人拎着领口横举了起来。
马大鹏大惊失色:“爹!”
宋岁:“叫爷爷!”
马大鹏看着像是小鸡仔似的被拎起来的马嵩,又看向一脸凶神恶煞的宋岁,立刻妥协:“我叫,我叫!求你别伤害我爹!”
宋岁:“跪下叫。”
马大鹏犹疑了一瞬,“噗通”跪下,边磕头边喊:“爷爷,爷爷!求你放过我爹!我再也不敢了!”
宋岁这才满意,还不忘提醒,“乖孙子,磕用力点!得听见响!”
马大鹏不敢不依,死命磕着头,额头上顿时血红一片。
马嵩被他这窝囊模样气得青筋暴起,怒骂:“混账!”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便失重,被宋岁狠狠砸在地上,顿时便翻起了白眼,脑袋后边似有温热淌过,五脏六腑都在战栗,眼前立刻暗了下去。
只有马大鹏撕心裂肺的嚎哭声在耳边响起:“爹!——”
宋岁擦了擦手,“啧”了声,“这么不禁摔啊?”
他站起来,不甚在意地扫了眼已经不省人事的马嵩,转身回屋。
跪在马嵩身边的马大鹏双目通红,愤恨地看着宋岁的背影,手暗暗摸向了一旁的大刀。
躺在地上的人却突然勾住了他的衣角,马大鹏心中大喜:“爹!你没死!”
马嵩口吐鲜血,直直看着天空,发不出声音,只用尽全力拉扯着马大鹏的衣角。
马大鹏俯身去听,就听到他用极其孱弱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宋岁解决完外面的事情回到房中,就看到小小的一团人影缩坐在床边,听到动静才抬起头。
屋里烛光并不太亮,可宋岁还是看到她眼眶微红,唇色苍白,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像是一只被捕兽夹夹住了尾巴的幼兽,痛苦却又无助,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宋岁看到这样的秦桑,瞬间收起了在外面时的戾气,却也没有靠近,只僵硬开口:“解决完了。但今晚,咱们可能得换个地儿呆。”
毕竟整个院子现下被血腥气充斥着,况且经历了这番,秦桑在这里也呆不安稳了。
然而秦桑没出声,只定定地望着他,眼神说不上是担心还是害怕。
应该是害怕吧,宋岁想。
毕竟秦桑以前就怕他,今儿委曲求全了这一路,看到他凶恶的本性之后,害怕太正常了。
可即便如此,宋岁还是一阵烦躁,他抓了抓脑袋,有几分不知所措,最后只是侧过身去不看秦桑,克制着情绪,“我先带你找个新地儿?”
秦桑勉强站起来,轻轻“嗯”了声,等了片刻又问他:“你有没有受伤?”
宋岁微微一愣,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可看着秦桑确有几分关切的眼神,神色又渐渐柔和下来。
没受伤是不可能的,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又拿着兵器,宋岁打了这么半天,倒也受了些皮外伤。
这种小伤并不碍事,宋岁想着秦桑叮嘱自己的话,撒了谎:“你也太小瞧我了,就这些喽啰还想让我受伤?”
“那就好。”
秦桑低垂着眼眸,双手不安攥在一起,慢吞吞地走到宋岁身边。
两人刚要跨出房门,就听到了不寻常的动静,宋岁神色一变,立刻侧身扑向秦桑,闷哼一声。
数十上百支箭瞬间将门窗捅成了筛子,秦桑就着宋岁的力道摔坐在角落里,被他死死护在怀里。
“宋、宋岁……”
秦桑感觉到宋岁身上扎了一支箭,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般湿淋淋的,宽厚的身躯克制地颤抖着。
她顿时慌乱起来,想动,又立刻被人按进怀里,低哑地警告:“别乱动,被扎成刺猬可没人管你。”
“可是,你的伤……”
宋岁嗤笑,“这也能算伤?”
说着,宋岁微微抬起来,反手将刺进他肩上的箭头拔了出来。
箭上有倒钩,拔时连着血肉,寻常人压根受不住,可宋岁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只痛骂:“这帮畜牲!老子非宰了他们不可!”
秦桑被宋岁护着,身体止不住地在颤抖。
可她不想让宋岁这个时候还要分心,便握拳克制着自己,顺着他的话“嗯”了声,“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拔完箭,外头箭雨也稍停了些,有人在缓慢靠近,大约是想看他们有没有被捅成筛子。
宋岁冷笑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把箭抓在手里,顺手把秦桑捞起来,单臂抱在怀中。
他肩上受了伤,力道有些不稳,怕秦桑掉下来,便有些不自在地同她提醒了句:“你自己抱紧些。”
“嗯。”
秦桑双手搂紧他脖子,像藤蔓依附着大树那般,男人身上好闻的木质香和了血腥气,缠绕在鼻尖,顿时叫秦桑红了眼眶。
她忍不住问:“疼吗?”
“疼个屁!”
宋岁粗鲁地回应,抱着秦桑跳到窗边,外头的人这时也冲进来,他将手中箭甩出去,只听得几声闷哼,前头的几人便倒在地上。
趁着这个间隙,宋岁翻窗跑走,瞬间就没了踪迹。
……
宋岁抱着秦桑一路飞檐走壁跑了许久,呼吸声越来越沉重,豆大的汗顺着脸颊淌落,砸在秦桑的胳膊上。
感觉到他脚步慢下来,秦桑不由开口:“哥哥,你放我下来吧。”
“闭嘴。”
宋岁咬着牙,带她跑进了一条暗巷。
巷子又窄又长,只容得两三人平行而过,宋岁抱着秦桑,一路狂奔。
后面的官兵紧追不舍,然而宋岁的体力透支得很快,脚跟踩在棉花上似的,连拳头也握不紧了。
背上的箭伤还在淌血,但已经感觉不到疼,伤口周围一阵麻木,这种麻木感很快遍布全身。
箭上喂了药。
骤然意识到这一点后,宋岁脸上浮出了几分暴戾,他在巷子中间把秦桑放下,未置一语,只扯下自己身上的钱袋塞进秦桑怀里。
秦桑愕然,“哥哥?”
宋岁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身后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他转过身,背对着秦桑,“走远些,你在这碍事得很。”
秦桑手里握着沉甸甸的钱袋,知道宋岁这是想让自己离开险境,一时说不出话来。
对方人多势众,又有弓箭手,宋岁跟他们硬打本就占下风,还得顾着她。
他说得没错,自己在这里帮不上忙,还很碍事。
咬咬牙,秦桑转身就走,跑了没两步又折回来,喊了他的名字:“宋岁。”
宋岁偏过脸,就听得姑娘轻颤的声音:“我……我去凤岭山上等你,行吗?我在那等你回来。”
宋岁微微一愣,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少时每年生辰的时候,母亲为他煮的那一碗热乎乎的长寿面。
然而自从母亲走后,再也没有人在漆黑寂静的夜里等他回来。
宋岁轻笑一声,转过头去,伸手扯下了头上抹额扔给秦桑,看也不看她的,“你拿这个去白水峡等着,会有人带你上山。”
秦桑握着他那三指宽的抹额,说不出话来。
抹额是贴身之物,见之如见其人,宋岁把这个交给她,是信物,旁人见了也不会敢动她。
她把抹额收起来,应了声“好”,便毫不犹豫地朝着巷子的另一端跑去。
身后很快传来了混乱的厮杀声,嘈杂中,青年脸上染了血。
他用尽全力抬刀,一下捅穿两人,而后侧身回望着巷子那头,低哑一笑,“等着我,秦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