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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镐京的小情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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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宗一路心惶惶地赶回了镐京,也没空搭理沈元吉用来讨好他的礼物,让人拿来了国库的帐簿。随手翻个几页,也看不出个大概来,便心烦意乱地把一干东西全甩到桌下去。早些年,这东西全是由尧钧在打理,他放心的很,也从来懒得管,就算是管也无从管起啊;等尧钧走后,便交由户部来打理,沈元吉这个宰相做得是万分的轻松,说白了,也就是个面首罢了,用得着管那么多吗?
微宗踱了半天,摔了个茶碗、笔洗,眼见着那茶水就漫上帐簿了,又急呼呼地把簿子捞出来,端在手上又翻了两翻,猛然一眼瞅见寿阳的地方贡税,一项项一笔笔在录,哪年哪年的收成如何。
有一笔前后五年寿阳的赋税都只有零丁一点儿,微宗就记起尧钧在回乡的第一年开春就给自己上了个折子,里头洋洋洒洒万余言,只是说寿阳大灾,连旱两年,百姓如何苦如何食不果腹,还望皇上减免了后几年的赋税。那时候尧钧刚走没多久,自己想他想得快疯了,却连一封书信也没有。唯一来的这么一封却是给百姓陈言的,半字不提思念,愤懑了一阵子还是给他御笔批了。元吉就是那时候被人送进宫的。元吉是个乖巧的孩子。
微守自己在书房里发了一通火,把下面侍候的人唬得心惊肉跳的,沈元吉急了把元郝拉到一旁问:“这是怎么了?你们路上没侍候好么?怎么一回来就发这么大的火?”
沈元郝白了他哥一眼,“哥,你还是别打尧钧的主意了,你惹不起。”
元吉一愣,呆呆地看着他弟,“你说什么呢?还帮不帮你哥了?”
“我不过就事实跟皇上说了,暗示他尧钧跟刺客脱不了干系。”
“这不是挺好的嘛,我看你那副臭样,还以为你不帮哥了呢。真是我的好弟弟。可你怎么就惹着皇上了?”
“你能等我说完吗?”
“说吧,你怎么惹皇上生气了。”
“哥!”元郝捏了拳头作势要挥过来,忍了忍,一拳头砸边上的柱子上去了。
“你看不出来皇上有多偏袒那个尧钧啊?我都这么说了,‘他要你的命,皇上快问罪吧’,结果皇上说什么?他说我要是再管就等着挨板子吧,五十板呢,哥!皇上他心里不爽,就拿我们出气,你看你都急成什么样了?他会让那个尧钧急上半分吗?哥你记不记得你刚去侍候皇上的那年,寿阳大旱,皇上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免了寿阳五年赋税,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个尧钧回寿阳了!哦,你不知道的,你那里还没过来,可我在皇上身边可是看得见的!”
元吉被元郝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半天回不了神。元郝推了他一把,唤道:“哥?”
元吉就往后一个踉跄,跌到元郝刚才锤的那根柱子上,慢慢滑下去了。
“哥!哥!你不要吓我,哥!”
元郝也不知道自己一番话会把哥哥打击得这么沉痛,正暗自后悔的时候,传来小东子的声音:“沈大人你可让我一番好找!”
“公公。”元郝扶着他哥站起来,微微晗首叫了一声。
“哟——小沈大人也在啊——唉,快,沈大人快随奴才去吧,皇上找您呐!”小东子从来叫沈元吉沈大人,沈元郝小沈大人。
沈元吉还一动不动,要不是沈元郝扶着他,可能连站都站不直。
“这些是怎么了?沈大人?皇上找得急啊,可耽误不得!”小东子已经在那边跳脚了。
“哥!哥!”元郝叫了两声还是没反应,就咬着他哥的耳朵道:“你的赵肖来找你了!”
“嗯?”这元吉像是梦游一般醒过来。他们兄弟俩没人的时候,元郝老是用你家赵肖来取笑他哥,每每元吉听到“你家”二字,就脸上一红。
“我说沈大人你这是招什么邪了,奴才唤你好几百遍了也不见你答应啊!皇上找您呐,快走吧!”
“哥我说的也不全对,那是我凭空想的。他不是找你来了吗?”元郝匆匆在他哥耳边说了这么几句就让小东子把人拉走了。
入了微宗的寝宫,小东子把人往里一推,就把那两扇十分有重量的门给合上了。殿里没了天光,一片暗淡,只有一点烛火从屏风背面透出来,时不时那光火的影子还抖动两下。
“杵门口做什么?给朕当门神吗?”
元吉走进去,怯怯叫了一声“皇上”。
“过来。”
微宗趴在榻上,榻前摆了个矮几,酒壶歪在矮几上,摇晃了几下咕噜咕噜滚下去了。微宗伸手去捞,没捞着,便把手再探下去一点,提了个酒坛上来,接着往杯子里倒。
元吉走过去把酒壶从地上拾起来放回矮几上,看了眼微宗,便把酒壶担起来晃了晃,发现里面还有水声,便仰起脖子一口闷了那点酒,辛辣异常,不同一些蜜酒。
“臣陪皇上喝几杯吧。”
“住!”
元吉被微宗一喝,吓了一跳,就着跪在榻前的姿势不敢动了。
“谁让你喝——呃——酒了?”微宗说到喝字的时候两眼往上一翻,一口酒气喷在元吉脸上。
“皇上,您喝多了。”元吉抿了下唇,又接着道:“皇上还是少喝些吧,伤身。”
微宗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一阵,有些不满。这么些年来,显少有人会劝他,也不敢劝他。唯一一个敢劝他敢训他的人现在在寿阳,不久前又被那人教诲一番。
元吉其实长得很秀气,甚至比微宗秀气,微宗是一种妖媚。元吉是一副白斩鸡样的身板,要论身上有几斤几两肉可能还是微宗多一些吧。但微宗和尧钧在一起时勾引人惯了,反正他也不在乎被压,自己舒爽了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当初微宗习惯性地挑逗完了元吉,就干脆让他一路做到底。
微宗梗着脖子盯累了,往后一翻,倒在榻上。
元吉兀自跪着,也不知道微宗的意思,想了想便伸手去解腰带。却不仿微宗蓦地坐起,双手搂了他的脑袋,连人一块压到榻上。一阵没头没脑地亲吻,元吉嘴里充满了酒气。
元吉正拿舌头去回应,微宗却抽身给他一个巴掌,“叫你动了?”
当下把元吉打得一震,泪盈满框。
“你给我说,我对你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我,这么对我?啊?说啊!”微宗却好像全然忘了才给了人一巴掌,把头埋到元吉的颈窝里胡乱囔囔。
一时间,什么都窜起来了。
皇上醉了,他眼里看到的是尧钧而不是自己。
微宗醉了还在闹腾,跟个孩子似的一定要讨个说法。见元吉半天没应,便把他的膀子晃得像个波浪鼓。
“说啊!你不说是不是心虚了?知道我对你好了吧,快跟我说你错了,大错特错!”
元吉折腾不过微宗,挣扎着爬起身来冲到殿门口。拉开一条门缝,见小东子在外边。
“小东子,去拿些醒酒汤来。”
小东子应声而去,元吉就着殿门坐下来,他实在是不敢回到内殿去。
有清冷的月光从门外透进来,被殿门的棉纱纸过滤得很迷蒙。元吉全身上下只有脚趾露在月光里,其余的都嵌在黑暗里。他光着脚,脚趾自然地弓着,瘦瘦窄窄的。看了半晌,他屈起脚趾,把它们也勉强收进殿门的阴影里。
小东子很快就端了醒酒汤过来,元吉听到脚步渐近就站在门边候着了。他接过醒酒汤转身进去,好不容易哄骗得微宗把那汤水喝了下去。又由着微宗胡闹了一阵,心不在焉地口上敷衍着,把个醉鬼哄睡过去。
元吉又坐到照得见月光的窗下去,月色流转,偏过了几案,在地砖上划过几格,终于洒到了微宗熟睡的榻上。皇上就该高高在上,日月同辉,而自己,光的背后,阴影的里面才是自己吧。这么想着,元吉渐渐有了困意,便抱着膝迷糊过去了。
“哐啷”一声,金器落地的声音把元吉惊醒。
微宗就立在他身旁。脚边是一个银制的角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