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的是人》沥浮

4、第 4 章

　　长跑，可以说是唐雯蓉学生时期最痛恨的一项运动。每次跑完双腿无力、头晕目眩、上气不接下气，顺带还送一个第二天必然感冒的结局。

　　所以大学毕业之后，她就发誓不会再自讨苦吃。随着后来工作越来越繁忙，也渐渐没有再认真锻炼了，身体素质自然也逐渐变差了。

　　这样看来，她上一世的结局是很早之前就埋下隐患的，或许就是老天爷在警告她，该好好运动运动了。

　　可是也不能一口吃成胖子啊？

　　这一次被拖着跑的经历，一下子让她回忆起了体测八百米的感觉。幸好，腿脚明显更麻利的曲大人很快就追上来，成功制止了这场闹剧。

　　“小……小译，停……”

　　感觉到小译似乎还想要挣扎一下，唐雯蓉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地挤出这几个字。随后，便开始大口呼吸，喘了两口之后，就明显好了很多。

　　这简直就是新奇的体验，看起来这位唐小姐身体素质不错啊。

　　她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听着周围的人说她昏睡了几日，她一直以为唐小姐是个病秧子，是她草率了。

　　“小姐，怎么就这点距离还喘成这样啊？我就说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吧！”小译站在旁边，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微妙的氛围，只是自顾自地关心着她的身体。

　　看到这样不着调的小译，唐雯蓉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最后竟然笑了出来。

　　“噗嗤，回茶馆吧！”方才的事情还没聊完，该继续工作了。

　　“诶，可是小姐刚才不是说要跑吗？为什么要回去？”小译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是因为我们被追上了吗？小姐你别怕，我能拖住他一柱香的时间，你可以趁着这个时间逃跑。”

　　嗯，真是一个粗糙的逃跑计划。唐雯蓉再一次被逗笑了，随后正色道：“我回去再跟你算账。”

　　在她见过的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里面，倒是极少有小译这样不会看气氛的人，也是有趣。

　　“用不着一炷香，最多半柱。”

　　此刻的曲大人脸色可算不上好，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能感觉到周身散发出的名为‘不爽’的气息。

　　不过也能理解，要是换成是她，被人狠狠地利用了一番，随后被破坏了原本的计划，最后还要额外进行一次长跑追捕，那绝对是高兴不起来的。

　　所以此刻最要紧的是安抚眼前人的情绪，以免两人本就脆弱的信任彻底破裂。

　　想到这里，唐雯蓉摁住了身边不服气的小译，随后笑道：“曲大人当真是手疾眼快啊，多谢曲大人相助？”先拍个马屁再把锅甩给小译，就是这么简单。

　　话说到这里，自然没有再追究的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是被小译拖着跑的，自然不能算是她‘畏罪潜逃’。

　　所以曲大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继续冷着脸走着。

　　“曲大人，之前那几个逃跑的人能抓到吗？”

　　“能。”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唐雯蓉放心地点点头，不再追问，最后三人沉默地走回了茶楼。

　　这一次没有人贩子竞争了，唐雯蓉终于可以好好跟掌柜聊聊。

　　“诶客官，你们怎么又……”掌柜的目光在她和曲大人之间晃了一下，没敢把话说完。

　　事已至此，倒不如直接开门见山。唐雯蓉没有接话，而是从袖口掏出一张手绢放在掌柜面前，故作神秘地问道：“掌柜的，你可认识这个？”

　　这手帕上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符号，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能代表唐家身份的东西。这个掌柜明显是有跟这类行业打交道的，所以现在亮出身份也能提高谈成的效率。

　　显然，她这一次猜对了。

　　掌柜的看着手绢上的符号，吃惊得瞪大眼睛，随后偷瞄了一眼在她侧后方等着的曲大人，压低声音道：“你是唐家的人，可是唐家不是出事儿了吗？怎么会和官府的人在一起？”这句话的语气中带着些怀疑。

　　“此事就说来话长了，我只是来问问掌柜是否还招人？”唐雯蓉配合着掌柜压低了声音，密谋的氛围浓厚了些许。

　　“这是自然，我这里都忙成什么样了？本来快要谈好的事情不是也被姑娘搅黄了嘛。”说着，掌柜又偷瞄了一眼曲大人。

　　这眼神，估计是认为曲大人是她安排人假冒的了。不过这样误会也好，免得她解释起来麻烦。

　　“姑娘这次来势汹汹，可是带着那几人的卖身契来的？”掌柜追问道，看来的确是很缺人手了。

　　“掌柜莫急，我就是来此商议这件事情的。”唐雯蓉听到‘卖身契’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后立马否决了这个时代糟粕。

　　她接手这个烂摊子，本意就是为了不让唐家里面的人变成奴仆苦力，如果还沿用卖身契，那岂不是跟本意相违背？

　　在这一点上，唐雯蓉在昨日也想过这个问题。

　　卖身契这种东西，买下之后，丧失了基本的人格和自由，人的命运就被一张纸牢牢拴住了，怎么看都太没有人性了！

　　这种条件的，都还是在官府登记过的‘合法的卖身契’，在这个时代中可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一般情况下，就是人们签了卖身契变为奴仆，依附于主人家。而非法的、背地里的卖身契，大多数就都是逼迫人签卖身契，其中设立的条件有多凶残可想而知。

　　两类卖身契相比较一下，后者的可支配性更强且不需要对其死伤负责，操作起来也更快捷，事成之后还有人贴心地帮忙去官府那边走流程，也不用承担法律责任，明面上和背地里都能有保障，对于像是茶馆掌柜这样阶级的人来说是更优选项。

　　这样看来，她所要做的事情，首先要反抗的就是这卖身契制度。

　　“咱们不用卖身契，咱们需要换一种方式。”唐雯蓉对着掌柜笑了笑，温和又坚定。

　　“换什么方式？”掌柜愣住。

　　唐雯蓉观察着掌柜的反应，随后想了想，还是不能操之过急，于是赶紧找补，故作玄虚地说道：“这风口浪尖的，自然是不能再用以前的形式啦。”

　　这句话的暗示性很强，掌柜听了这话，立马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看着掌柜的神情，唐雯蓉就知道跟她料想的一样，掌柜确实是认为她所说的是跟卖身契一样的东西了，只不过不摆在明面上说。

　　这个误会也算是姑且稳住掌柜的情绪，至于之后的事就要慢慢来了。

　　“姑娘，是你来找我谈，是不是意味着唐家已经同意那几个人来我这里干活儿了？”

　　嗯？什么意思？掌柜之前在谈的人本来就是唐家的人？可是唐家不是镖行吗？难不成还兼职干人牙子的活儿？

　　不过目前还是不要表现得过于惊讶，于是唐雯蓉只是小幅度地点点头。

　　“害，我就说嘛，唐家都出事儿了，总不能拦着剩下的人自寻出路嘛。”掌柜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笑了笑，“他们还畏畏缩缩地说要先回去得到同意，好几天没等到他们来，我还以为是不行呢。”

　　按照这个掌柜的意思，那就是在唐家出事之后，有人自己上门来找工作了，可能就因为她昏睡的缘故，所以一直没能过来当工？

　　还有这种好事儿？这样一来，连找合适的人这一项都省了。

　　唐雯蓉对此很满意，随后对着掌柜说道：“掌柜果然是爽快人，今日准备得匆忙了些，明日一早我便把那几个人带过来，咱们再细聊？”

　　“成啊，明日就定下来！”掌柜很是满意地跟她说着话，丝毫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对此，唐雯蓉乐见其成。

　　随后跟掌柜简单了解了一下这里的情况之后，唐雯蓉便同掌柜告别开始往唐家大院赶。在明日之前要收集那几个人的信息，了解其意愿取向，还要粗略的拟一份合同出来，下午要忙的事情还很多啊，时间耽误不得。

　　她一路疾走，跟在她身侧的曲大人和小译倒是看起来很悠闲。

　　“小姐，你其实不用着急。”小译在一边呆头呆脑地说道，“道上规矩，只要是咱们唐家想跟人做生意，还没人敢拒绝……”

　　“这规矩最好是趁早废了吧，法治社会，要讲究以理服人。”再一次感叹带着小译这个猪队友实在是太累了，唐雯蓉即使止住了他的话，默默地观察另一边的曲大人。

　　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之前掌柜看到了唐家的标志之后，就很快接受了她的合作意向，原来是唐家的‘余威’啊。

　　“合同。”曲大人只说了四个字，不过其中能拓展开的话题却有很多。

　　配合着曲大人眼中的警惕意味，可以猜到曲大人是在说“你要是敢告诉我合同是卖身契别称的话后果自负”。

　　可惜偏偏劳动合同不是这么好解释的东西，唐雯蓉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随后只能挤出一句：“总之放心吧，绝对不是卖身契这种东西。”

　　话一出口，唐雯蓉才发觉不对。她这话似乎还抨击到那些‘合法的卖身契’了，对于本就在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或许有点失礼？

　　于是她又赶紧找补道：“我不是说所有的卖身契都不好哈，我的意思是……”

　　“卖身契确实不算是什么好东西。”

　　曲大人听着她找补的话，简明扼要地打断了，顺便也表明了自己对于‘卖身契’这种东西的态度。

　　原来眼前的曲大人也不喜欢卖身契制度啊，这离经叛道的个性，意外地具有斗争精神的感觉，唐雯蓉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看来古人也不都是把等级观念刻入骨髓的嘛，至少这个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