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往生》隋心

9、009——相知一夕

　　兮墨坐在醉梅亭静静的抚琴，自从回返九幽之后，兮墨更加的安静而淡然，而宁鸢则是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他虽然仍在喝着那似无有尽头一般的清酒，可是有的时候却会下意识的去看一眼面容清冷的兮墨。
　　兮墨的五官虽然也是清俊秀美，可是照之夜独舞一比，则是逝色许多，甚至都及不上有着夜独舞七八分相似的鹰飞，论起气质更是不及夜独舞那天然而生的妖娆媚惑，可是不知为什么，宁鸢往往一直只注视着夜独舞的眼里却浅浅的印上了一抹属于兮墨独有的清灵淡雅。
　　是不是人处得久了，就会无形的观察那个与自己一同生活着的人呢，宁鸢自从失去圣兽灵力变得有些自暴自弃的脑子中却不知因何装下了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甚至那不轻易示人的淡然浅笑都装进心中。

　　“啊……”身上窜上的痛苦让正看着兮墨发着呆的宁鸢不由得纠紧了自己的衣襟，真是该死，这痛怎么又在他最无防备的时候来了呢。
　　兮墨抬头看着那已痛得忍不住在弯腰缩成一团的宁鸢，不由得停下抚琴的手，站了起来，身子一轻，飘到了宁鸢的近前，然后点指在宁鸢的三灵处，手掐莲决，轻轻一按。
　　灼魂之痛让宁鸢痛得眼儿变得迷离了起来，泛上妖艳的赤色，他紧紧咬着牙，生怕自己会痛得忍不住疯狂起来。
　　“让我烟消云散吧。”宁鸢低喃的声音中有着从来没有过的脆弱，也有着难以掩去的哀伤。
　　看着那神情已经入魔的宁鸢，兮墨一伸手裹起他，然后轻叹了一口气，身影飘散在醉梅亭的那尊琴前。
　　为了让他离开寒水，兮墨不惜让夜独舞破去遮水夜瞳，可是谁知，却换来如今的一场惨况，失了遮水夜瞳的宁鸢，竟然无法抵御那来自灵魂的灼烧与炙炼。
　　他欠宁鸢的，到底怎么样才能还上呢。
　　千年前，若不是他酒醉后的一时任性，宁鸢也不会狂发圣兽灵力挑衅夜独舞，纵而破了夜独舞修了五千年的境心，一时而使得那洪荒妖巫空前爆发而遭到巫妖灵反噬，最后不得已承受那寒水困身之痛，夜瞳灼魂之苦，方才活命。
　　他没有任性的权力，一次便已害得宁鸢与夜独舞两人差点永世不复，原来以为废去遮水夜瞳的困制，便能放宁鸢出寒水还他自由，可是他却无法料到，向来任性狂放的宁鸢却偏偏想要吃了鹰飞以得其身中的旷世妖灵来炼魂，如今妖魂未食得，却失了一身的圣兽灵力，难以抑制巫妖灵反噬而下在灵魂深处的灼炼。

　　看着躺在床上微阖着眼帘的宁鸢，兮墨幽然一叹的坐到了他的床边，探出如玉般的纤手轻轻的抚过宁鸢那一张曾经粗犷而霸气危严，如今变得憔悴如霜的俊脸。
　　“梦回……”有些嘶碎的低喃声却让兮墨那抚在宁鸢脸上的纤指微不可察的轻轻一颤。
　　“你这痴人，若是归梦回心中有你，怎可会装下那个孩子，而无你一丝一毫的份量，宁鸢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放开这如此执著的孽念呢。”
　　兮墨幽幽摇头，轻轻起身，然后站到阁楼窗前，望着九幽那无有尽头一般的幽暗而微微敛眉，“归梦回，事到如今，我该如何才好。”

　　就在兮墨望着九幽尽头而心思起伏不定之时，却猛然发觉身后一道厉光袭来，当下身形一闪，长袖微微一撩，纤手翻转间，两朵九幽血莲挡在身前。
　　“啊……”伴着九幽血莲的外散，是宁鸢那散发着妖赤色泽的双眸中的戾气咆哮。
　　“宁茑，你……”兮墨看着宁鸢那向后倒去的身影，当下不及多想的便展袖敛去，可是当他裹上宁鸢的那一刹那，却是不由得心口一惊。
　　虽然只是敛眉刹那，可是宁鸢眼中的妖赤戾光便已然锁定兮墨的周身，令他分毫动弹不得。
　　这是……，这竟然是宁鸢三灵中的妖灵反噬而形成的灵魂灼炼。
　　兮墨缓缓的松开掐在一起的手指，因为当他手中的血莲再次落到宁鸢的身上的时候，虽然可以破去这灼炼对于自己的困势，可是却也会让本已灵力尽失的宁鸢遭受更为严重的反噬，甚至有可能在下一瞬间，烟消云散。
　　看着宁鸢那已承颠狂纷乱的三灵，兮墨一向清冷的脸上也不由得浮出一抹凝重，他这是在逼自己动手。
　　“宁鸢，你又是何苦呢？”
　　宁鸢脸上已扭曲如抽，“兮墨，你为何还不动手，难道还要我跪下来求你不成。”
　　缓缓摇头，兮墨脸上的凝重不减，“宁鸢，既便是覆尽九幽，我也不会让你烟消云散。”
　　“兮墨，你疯了吗？”宁鸢看着兮墨不仅没有幻化血莲，反而一点一点的敛去周身的灵力回护，当下便心头一紧的想要撤去自己的灼炼，可是当灼炼回到三灵的刹那，便是无有穷尽的灼魂之烈焰，只痛得宁鸢再也忍不住哀嚎的向后倒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会生生痛死的时候，却感觉到一股子灵力顺着自己的灼炼缓缓的挤进三灵之中，顿时疼痛减轻，并且体内已然失去的圣兽灵力也隐隐回复了起来，仿佛先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还未醒来的旧梦一般的虚幻飘渺，茫然间睁开已然血丝如雨的眼眸。
　　映入眼帘的兮墨却整个人苍白脆弱如纸糊一般的跪伏在自己的身前，那原本清秀如画的脸颊已不复原先的冰肌玉骨，清雅幽然，反而好似九幽深处的厉鬼一般的泛着青灰之色。
　　宁鸢向前爬行了两步，连忙伸手把兮墨那摇摇欲坠的身子拥在怀中，却只闻得一丝浅得不能再浅的微弱呼吸，“兮墨，你怎么如此之傻呢……”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当失去一灵之时，做为九幽少主的兮墨放弃的是什么。
　　幽幽睁开双眼，兮墨看着那满脸浸着血渍还未擦去的宁鸢，却是浅浅一笑，“此时你的灵力尽皆恢复如初，这天下尽可去得。”
　　宁鸢看着即将要失去一切的兮墨，一瞬间，轻狂冷傲的心禁不住狠狠的刺痛了起来，寂寞五千年，相知却只在这一夕间，直至此刻，他才明白九幽兮墨对自己付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