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往生》隋心

6、006——非是无情

　　宁鸢倚着床栏，微微有些黯神的眼眸轻轻的转了转，然后便从腰间摘下酒池，仰头灌了起来，对于辰思煜那明显兴挑的话语不予理睬。
　　兮墨倒是走到辰思煜的身前，提前桌上的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在对面坐了下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你变成这个模样。”其实当他看出辰思煜原神的时候，也不由得一惊。
　　辰思煜飞扬的眉角轻轻一敛，浅笑微扬的举起手中的茶杯，“想你久居九幽自是无瑕听闻我们哥几个的乌七八糟之事，不过，如若你真的好奇，我说与你听听也无妨，但你却不能笑我。”
　　轻轻颔首，兮墨的神情一如清皎的月光一般的淡然清悠，“你应该知晓我的为人。”
　　“千余年前，八妖之中犹以我和紫弥最为投缘，可是却不想终是因为他而让合欢含恨投生，所以我叛下雪寒寻他来到了北域，可是却不曾想，他竟然恨我至就连旧忆都舍去了也没有舍去对我的恨，所以我一直在这里默默的守着他一直在守护着的金家。”
　　埋在心底的东西并无不可对人言，所以当辰思煜看着兮墨那清悠的神情，不由得把心中那根扎着极深却无论怎样都不愿拨去的利刺，鲜血淋淋的呈现在兮墨的眼前，心头刺痛的同时却也感觉好似放松了许多。
　　“好了，与你说了这么多，我也该走了，你家小七我还会关上几天，不过不用担心，我自是不会饿着他的，只不过困了他几日罢了，等我把身边的事情料理之后，再来找你啊。”
　　看着辰思煜那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还有那一杯已经放凉的清茶，兮墨心头反复的琢磨着刚才那虽短短几句，可是却深含着无比辛酸的追逐，一时间沉默如同百年古木。
　　“兮墨。”宁鸢身子一滑，跌入床里，可是却偏头看向那一直未动的兮墨。
　　微微轻颤，兮墨已然离魂的思绪猛然的收了回来，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伸手抚起宁鸢，帮他躺好，拉过被子覆匀，“早些睡吧，他给你施的解药中含有一丝定神的安魂药，好好炼化吸收一下，对你早日恢复功力，大有帮助的。”
　　一伸手抓住兮墨的衣袖，止住了他已经转过去的身子，“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兮墨却浅浅的勾起唇边，并未回头，“我不是他，所以不要再说了。”虽然他并不清楚当年宁鸢与归梦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从宁鸢的眼神之中他还是察觉得出宁鸢对于归梦回那掩之不去的迷恋与痴狂，而这，并不是他所愿沾染的。
　　虽然他欠宁鸢太多，太多，可是他并不想却因此而做答，他是性冷情淡，可是不代表不会动情，不会喜人。
　　雁鸣这独楼虽然小巧，可是却布置得极其奢华而精致，兮墨反手阖上门，看了一眼隔壁的卧寝，然后似有所思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伸手推开窗子，看着那悬于当空的皎月，兮墨只觉得周身大穴一瞬间隐隐相牵，体内玄机迸发，盎然无限。
　　当下盘膝席地而坐，双手托莲相抵，足心朝上，逸去杂思，心神静宁，面容恬淡，仿佛刚才在宁鸢那里的困扰不过云烟一般，刹那无痕。

　　感觉着从隔壁传来的静幽神逸，躺在床上的宁鸢微阖的眼角却是一掀，一双原本泛着迷茫与黯然的瞳眸深处浅浅的掠过如水纹一般的眷恋，可是随着那静涤心性的气息慢慢变成如寒水一般的深幽与暗沉。
　　困守寒水千余年，尽管被夜独舞破去了遮水夜瞳，一招逝去无痕更是满身修为尽失，不过宁鸢那身为圣兽的灵力仍保有三分存于三灵之中，所以当他感觉到从兮墨身上传来的星辰原力的时候，不由得裹着寒水的余威化为己用，恢复着那早已枯尽的灵力。
　　世人皆诵九幽神仙府乃是无情府，可是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九幽兮墨却非是无情之人，而是不敢用情之人，若非当年借助归梦回那洗灵涤识的幻灵之泉，他也不会成为兮墨真正视为知交之好友，这比世人登天都难上三分的福运，却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
　　突然间，脑海中浮出了归梦回也便是如今改名换姓的夜独舞那张神鬼皆迷的容颜，宁鸢一下子就挣脱了辰思煜在自已身上施下的禁锢，坐了起来。
　　而这一瞬间，兮墨也似有所感的睁开了微阖着的眼帘，幽幽一叹，宁鸢三灵中的心魔竟然是如此之强横，竟然连辰思煜下的静神咒都困他不住。
　　“为什么，归梦回，我与你相识几近五千年，可是竟然比不上你与他一瞬回眸，千年寂寞怎敌他一朝情动，这就是你的回答吗，我不甘，我不甘啊。”
　　“……水边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乱、莺声碎。飘零疏酒盏，离别宽认带。人不见，碧云暮合空相对。忆昔西池会，鹓鹭同飞盖。携手处，今谁在？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春去也，飞戏万点愁如海……”
　　兮墨身子未动仍盘膝打坐模样，可是却缓缓开口低吟了起来，伴着他那低柔清渺声音是宁鸢三灵剧烈的惊颤。
　　“你们不要逼我。”哗啦，伸手打翻床旁的低柜，宁鸢仿佛是一只困兽一般的猩红了双眸，浑身利寒外溢，只觉得从他的三灵处涌上了无数的阴寒幽冷，其中更是夹杂着凡人惊惧的阴魂鬼魄，瞬间如同旋涡一般的吞食空气中飘拂的星辰灵识，胀烈欲狂。
　　相抵的纤手轻轻向外一展，托莲的双手便如盛开的莲开一般的结成红色莲印，隔空罩到宁鸢的三灵之上，“宁鸢，你这是何苦呢。”
　　“我不甘，我不甘啊……”
　　双手再打结印，一朵更大的红色莲花整个裹住宁鸢的三灵之识，兮墨仿佛看尽了那一双猩红眸子深处的不甘与委屈，幽幽如诉的嗓音里面泛着让人如沐清雪一般的淡雅清灵，“宁鸢，不管怎样，你还有我啊。”
　　“兮墨……”说不尽的茫然与空洞，原本就灵力几近枯尽的宁鸢更是抵不住心魔之威，也同样抵不住兮墨这洗灵涤识的九幽红莲。
　　“一切有我。”伴着宁鸢身子倒地的扑通声，是兮墨幽幽入星辰的低低一叹。
　　不想情之一字，竟然伤他至深，若非灵识全部恢复，否则宁鸢这困身之痛，灼魂之苦不知要承受到几时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