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往生》隋心

2、002——踏入翰海

　　雪后初晴，满庭芳，点点寒梅映着假山孤亭更添标致，兮墨踩着积雪走到一株梅下，微仰头，表情平淡甚至有些孤冷的脸上却浅浅的浮出一抹无人可解的轻忧。
　　“梦里清江醉墨香，蕊寒枝瘦凛冰霜。如今白黑浑休问，且作人间时世妆。”
　　伴着那低不可闻的清吟声，一袭淡色青衣便踏上甬路，现在枝枝梅后，“若是如此苦愁，宁鸢便不便相扰，就此离去。”
　　不见有何动作，兮墨却一伸手抓住宁鸢那散乱的衣衫一角，轻轻摇头，“你莫多想，非是苦愁，只是我看见这一株雪后寒梅别样娇美，备加感慨罢了。”
　　轻轻一耸，宁鸢滑开了被兮墨扯着的衣袖，嘴角溢上一抹不羁的笑意坐到了凉亭的横栏上面，“世人只道九幽神仙府，孰不知画地为牢是孤冢。”
　　看着宁鸢那斜倚着亭柱仰头灌酒的洒脱模样，兮墨却只是轻轻一叹，“生于斯，长于斯，若是连兮墨都舍了九幽，可还有有人会记得这九幽孤寒之地呢。”
　　仿佛是看不过兮墨那一副认命的表情，宁鸢一伸手拉过兮墨的衣袖，手中的酒壶便灌了下去，直呛着兮墨脸色绯红，最后却只是推开了宁鸢那硬顶在自己口上的酒壶，轻轻一摇头，“你身上的旧伤还未全愈，还是少喝一些吧。”
　　踏上凉亭，兮墨一撩衣角，坐在琴后，探出双手，一挑琴弦，琴声似山间清流一般的流泄而出，只听着宁鸢喝酒的动作也顿了一顿，然后才极不自然的别开脸看向庭院中的小桥，青溪，点点寒梅。
　　“九幽纳阴魂，浊世留独白，不期君将至，兮墨亦甘然。”宁鸢微哑的嗓音中浮着的低沉让兮墨眼神迷离，神志飘远，弹琴之手却越发的飘渺而清灵。

　　伴着一道残影闪过，凉亭外跪伏一人。
　　宁鸢看着那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然后看着丝毫没有在意，仍自顾自弹着弦琴的兮墨，不由得冷笑一声的继续喝着那壶似乎永远也喝不干的酒。
　　曲罢，回神，兮墨看着那跪伏在地已一个时辰之久之人，轻轻一按琴弦，“七殿那里，又出了什么事？”
　　“禀少主，七殿昨夜被人绑走了，还留下一张字箴，请您过目。”
　　一舒衣袖，卷起字箴现于琴上，兮墨看着那游龙一般的金钩铁画，当下了然的一挥袖。
　　当人转身消失无痕之时，兮墨这才偏转过头看着仰头灌酒，已现几分醉意的宁鸢，“陪我去一次北域如何。”
　　讶异，宁鸢挑起粗犷的眉峰看着带着询问意味的兮墨，心头浮起一波波涟漪，好似这话不该是从一直困守九幽不出的兮墨口中说出来才是。
　　“怎么不愿意吗？”久久没有等到宁鸢的回答，兮墨仿佛放弃了一般的站了起来。
　　可是当他踏在凉亭古阶上面的时候，宁鸢却仿佛是被雷惊着了一般的坐直了身子向他抓去。
　　“去，当然要去，九幽这鬼地方，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唇边漾起一抹看不见的轻笑，兮墨躲开了宁鸢的利爪，身影飘忽间略见几分清致，便消失在这寒梅处处的幽深小院之中。

　　北域，翰海城，宁鸢虽然一身功力被夜独舞已废去七七八八，可是那洒脱随意的性子到是未变几分，走在兮墨的身旁，他看着这与千余年前变化极大的街道，总会有些新奇的感觉浮上心头。
　　不光他感觉新奇，甚至一千年未踏出九幽神仙府的兮墨也觉得新奇不已，可是脸上却不像宁鸢那样明显而已。
　　翰海城作为北域第一大城，自然是有着几分骄势，兮墨背负双手神情淡然的行走其间，深切的感受着那种属于繁华的喧闹感觉。
　　宁鸢把手中酒壶一别腰间，然后看了不远处正飘着酒旗的酒肆一眼，冲着兮墨一挑眉，“我饿了。”
　　虽然深知宁鸢不可能会饿，可是兮墨却不点破，轻轻点头，便迈步朝不远处的一家酒肆走了过去。
　　二层小楼的酒肆收拾的很干净，并且食酒的人并不多，二人踏上楼梯在二楼寻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还未等兮墨开口，宁鸢便很自然的冲着正浮着笑脸擦着桌子的小二嚷道，“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四个下酒小菜。”
　　兮墨看着宁鸢那无酒无欢的模样，到也没有试图阻止什么，只是轻轻一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宁鸢身上的伤若是沾酒便会无法好下去，可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灌酒无数，谁能明白他心底的伤呢。
　　小二利落的捧上酒坛，宁鸢嘻嘻一笑，伸手从小二手上抢了过来，一拍泥封，“这酒，还是我自己来开的好。”
　　看着宁鸢那似急红了眼的表情，小二不由得身子向后一退，当下赔着笑脸道，“客爷，你随意，随意就好。”
　　微微摇头，不去理会宁鸢差一点吓到小二的举动，兮墨掏了一九幽字样刻印的金叶子，塞到小二的手上，“来一壶热茶，余下的赏你了。”
　　“谢，谢这位客爷。”
　　小二颤颤抖抖的跑了下去，在这酒肆里面忙了近三年的光景，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呢。
　　菜做得并不怎么样，可是宁鸢酒喝得兴起，便也少了挑毛病的兴子，而兮墨平时并非一个只重口腹之欲的人，所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盘中那并不美味的下酒菜。
　　兮墨是挨着窗子坐下的，所以一边吃着，便一边眺望着那喧市而繁华的街市，倒也有几分微醉之感。
　　可是眼光朦胧间，却看到从楼梯处走上来一位姿色秀美的年轻女子，先是环视了一周之后，然后才在兮墨旁边的空桌上面坐了下来。
　　“小二，来壶酒，再来二道精致的小菜。”年轻女子的声音似黄莺啼柳一般的清脆悦耳。
　　兮墨只是眼角余光微微扫了一眼之后，便仍旧望着窗边感受着那种让自己既想亲近又完全不敢踏足的氛围之中。
　　“这是什么菜，难吃死了。”女孩在吃了一口菜之后便全部吐了出来，站起身来一踩长凳，掐着腰一拍桌子，“这么难吃，你这分明是黑店，纯心坑钱嘛。”
　　看着年轻女子那一幅气势汹汹的样子，小二缩了缩脖子赔着笑脸，“姑娘，你……你切莫生气，我家店里的菜怎么会不好吃呢，若是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可以去给你调一下。”
　　看着小二那脸上浮着的笑脸，可是年轻女子并没有因为而松劲，反而一把抓过小二的前襟，力气极大的提到自己面前。
　　“要不，你来尝尝，这是什么味道，难吃死了。”伴着女子一个回身惯性，小二整张脸都压在了一盘菜的上面。
　　看着年轻女子那不容别人反驳的气势，宁鸢在喝净最后一滴酒之后不由得冷讽的翘了翘嘴角，这是打哪里崩出来，不知天高地厚的疯丫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