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跑，钱迷豆！》海中一主

6、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6）

　　警察局上演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悲情母子喜相逢，热泪盈眶拥抱哭泣的煽情大局。故事过程是狗血淋漓的，结局是感人至深的。三口之家冰释前嫌，紧紧抱作一团，嘘寒问暖，内流满面。

　　钱鑫靠着桌子，两手环胸，嘴上叼着一根烟说道：“生活无处不狗血，你说我这个体格健壮相貌英俊身材威武关键还是个带把子的，我妈怎么舍得扔下我呢？”

　　钱鑫是个不愿让别人看见自己内心脆弱的人，即便是再委屈再痛苦，人前他都会绷起，死撑。笑，并不代表一定快乐；哭，也不一定就是悲伤的眼泪。

　　所以在他痞子一样的笑脸下，只有他自己明白，孤独的孩童时代，受尽欺辱的少年时代，以及孑然一身的现在，他是多么希望回家的时候家里有一个人等着他下班，对他说：你回来了？你辛苦了。然后桌上有热气腾腾的饭菜。

　　可是，生活就是一个大杯具，还有更大的杯具吗？

　　没钱没房，光有长相是行不通的。

　　“啊啊啊啊啊啊……”

　　钱鑫突然一声狮子吼，让一旁的陈思辰吓了一抖。他抬起头，看着双手成爪‘哇哇’大叫的某人，皱眉道：“钱迷豆，你这又是抽的什么风？”

　　钱鑫蹲下身，喷出一口烟雾，刺激的思辰猛地咳嗽。钱鑫眉毛一挑，冷笑道：“哼！知道爷为毛这么穷？”他指了指远处鬼哭狼嚎的周易，然后从包里面拿出一个小本子抱怨道：“看见没，每一笔账都记着，有屁用！为公家办事，却要自己掏腰包，现在一家团聚，却没一个人谢过我？”

　　他一脸正经，举起小本子像个怨妇。思辰‘噗嗤’笑出声，像抚慰小孩一般摸摸他的头：“你其实是嫉妒了吧？人民警察做好事要不留名，不求回报，那是你的天职。”

　　“男人的头不能摸！”钱鑫偏了偏头：“哼，人家雷锋做了好事还全部写在笔记本里面了呢。”他偏头看了一眼站在周易一家人面前，正点头接受表扬的所长咬牙道：“我费心费神还费钱的，好处全让他占了。不行，老子要找他报销。”

　　思辰白了一眼，转着轮椅往外走，钱鑫跑过去问道：“你做什么？”

　　“回去干活！我和你可不一样，你是国家公务员，我不过是个打工的，不干活哪来钱？”他将轮椅推到楼梯口，朝钱鑫招招手：“棒棒军（重庆山城棒棒军，指那些挑货挣钱的人），过来。”

　　钱鑫蹲下身子，思辰趴在他的身上，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笑了笑：“起驾，小豆子！”

　　钱鑫左手拖着他的屁股站起身，右手提着轮椅毫不费劲，一口气跑下五楼。

　　阳光有些刺眼，斑驳透着树叶落在思辰的眼中，他抬起手挡在眼前。他喜欢他背着自己的感觉，只有这个时候，他还能记起从这个高度看世界的感觉，一望无垠，站的多高望的多远！年少的他也曾经踌躇满志，哪像现在得过且过，活一天算一天吧。

　　钱鑫将他放到轮椅上，细心地将他皱褶的裤腿扯平，问道：“这几日我见你都是一个人住在店里面，三叔呢？他不是一直和你住一起的吗？”

　　思辰将薄毯盖在腿上说道：“三叔这几天都住在王阿姨家，估计他们好事将近。”

　　钱鑫一听眼睛鼻子挤成一团：“唉呀妈呀，连三叔都找到第二春了，看来我们得加把劲了，思辰？”

　　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思辰心想：人是找到了，只可惜是不是我的天知道。

　　周易找了半天，终于在楼下找到两人，梨花带雨扑过去抱了抱钱鑫，又抱了抱思辰哭泣道：“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好人，我会想你们一辈子的。”

　　钱鑫笑道：“想一辈子就算了，你欠我的账单付清了再走，我会谢你一辈子……”

　　话还没说完，思辰在他的腿上一拧，他的话便咽了回去，捂着腿‘哎哟’叫唤。

　　“周易，不要理他。记着，回去一定好好活着，好好读书，这么帅的小伙子，没了多可惜。你是个坚强乐观的孩子，和哥哥不一样，你的生活会五彩斑斓的，相信我。”他的笑容像一阵风一样，暖暖的。他举起拳头说道：“加油！”

　　钱鑫趴在思辰的肩上，也举起拳头鼓励道：“A~Za A~za Fighting!”

　　大树下，两个年轻人紧紧靠在一起，斑驳树影在他们的脸上晃动，他们灿烂的笑容永远定格在周易的眼中、心中，他的眼泪‘哗’的一下便掉了下来，他也举起拳头大声喊道：“我会加油的！”

　　周易走了，临走的时候他在思辰的耳旁轻声说：“哥哥也要加油！”

　　思辰疑惑的抬起头，却见小屁孩挤眉弄眼望着不远处忙活的钱鑫，呶呶嘴说道：“警察叔叔是个好人，思辰哥哥很有眼光，我祝哥哥心想事成，幸幸福福。”

　　思辰还未反应，小屁孩‘嘻嘻哈哈’跑开，上车前他在钱鑫耳旁嘟囔了几句，害的思辰的心脏差点蹦出来。汽车呼啸而去，奔向机场，卷起一层烟土。

　　钱鑫站得笔直，望着渐远的汽车发呆。良久，他转身，凝望着静静坐在轮椅里面的思辰，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我的票子就这样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了。”

　　思辰笑了笑，试探着问道：“那小子对你说了什么？”

　　“啊？”钱鑫耸耸肩，说道：“鬼知道？他只是文绉绉的念了一首诗，什么蛾儿雪柳黄金缕，……后面还有一大堆！”

　　思辰仰望着他，轻轻笑着，好看的桃花眼像月牙一样弯起。薄薄的唇张张合合，倾吐着那首熟悉的婉约词。他的脸隐在树荫之下，钱鑫第一次觉得，原来一手好词，要在有意境的环境下娓娓道来才能抓住人心，打动人心。哪怕很多年以后，他都不能忘记思辰眉眼笼着一层淡淡的忧愁，轻扬着嘴角轻吐出这首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