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跑，钱迷豆！》海中一主

4、无证庸医也很厉害

　　（４）

　　疏通完管道，换好冲水器，已经晚霞满天。

　　钱鑫满身泥污，接过思辰手中的毛巾擦了擦汗，喝口水顺顺气，养足了底气才抱怨道：“王老师也太抠了，厕所坏了一个星期，也不花钱找人修修，专程等着我回来，说是省钱？晕死，能省几个钱？结果弄得厕所臭烘烘，用着也不舒服。”

　　思辰望了望某人一脸花猫，形象狼狈，忍不住笑了笑：“我早说过，钱迷豆是得了王老师的真传，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思辰抬起头看见钱鑫嘴角的污渍，习惯抬起手，抹去钱鑫嘴角的泥污，手刚触及他的嘴角，却被那人挥开，自行擦了干净。钱鑫全然不觉，转身继续摆弄水箱，对身后的人说道：“累了吗？再等我十分钟就好。”

　　思辰的手僵在空中，凉气从指尖灌到心里，收回手搓弄着指尖，神色失落，低声道：“你先忙着，我去陪孩子们玩？”

　　他在客厅和孩子们玩了一会，看见门外草地上落寞的背影，哄了哄小朋友，转动轮椅靠了过去。

　　“怎么不和孩子们一起玩？”他拍了拍周易的肩膀问道。

　　周易望着天空轻叹：“天空好蓝，好美哟。城里面污染大，每天都是灰蒙蒙的，让人的心情也不好。”

　　思辰抬起头，蓝天白云，飞鸟掠过，这些美丽的东西在他受伤前他从未仔细瞧过。那时年轻，觉得生命中只有爱情，爱情可以天崩地裂，可以海枯石烂，可以赴汤蹈火，总之爱情就是全部，那个人就是他的生命。所以当那个对他海誓山盟的人突然决定恢复普通人的生活，决定结婚生子时，他的天塌了，地裂了，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他很勇敢，不顾父母不顾妹妹，抛开一切纵身跳下他和他一起生活了七年的家。

　　那是那个人结婚前的头一晚，他打电话对那个人说：“要么我们私奔，要么来为我收尸，我等到十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十点零一分他从小区五楼跳了下去，他不知道，十点十五分那个男人狼狈的奔了过来，满身是汗。

　　跳下去的瞬间，他觉得终于可以一了百了。可是醒来的时候，现实也教会他什么是现实。腰椎损伤，被判终身残疾，那一刻他懂了什么叫生不如死。说来奇怪，明明痛苦，他却再也不想死了。

　　他望着天空叹了一口气：“是很美丽，只可惜人们很少会抬头驻足观赏。”

　　周易看向他问道：“哥哥，我听王老师说警察叔叔也是在这长大的，是吗？我不懂，为什么会有亲身父母会抛弃自己孩子的？”他突然有些激动：“他们给了他们生命就应该负责任不是吗？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了呢？像撇方便筷子那样简单？”

　　看着他的举动，思辰猜到十之八九，试探着问道：“是和父母闹别扭才离家出走的吗？周易，和父母没有隔夜仇的，你这样突然离开会让他们担心的知道吗？能告诉哥哥发生了什么吗？哥哥帮你出主意，想法子可好。”

　　思辰说的真挚，周易满肚子委屈突然排山倒海，心中憋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发泄出来。

　　“他们要离婚！记得以前家里穷的时候，我们一家感情很好，去了城里，有钱有房子有车了，什么都不缺了，他们却闹着离婚？不论我和外婆如何祈求，他们都听不进去，好，我让他们离，我死了也是被他们逼死的，我要让他们后悔一辈子。”

　　原来如此。

　　思辰靠近他，爱怜的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你还太小，不懂得大人们的感情。我们有时候要学会换位思考，强扭的瓜不甜，懂吗？若是你的父母还有缓和的余地，你应该做那感情的桥梁；若是他们早已走到感情的尽头，放手才是唯一的幸福。你懂吗？周易？”

　　其实这些话谁都听过或是说过，只是不一定都懂？生活、历练、血的教训让思辰明白，有一种幸福叫做放手。当爱情已经不是两人的全部，何必强求在一起，何必呢？

　　只是周易太小，他无法理解，曾经将他捧在手心的父母，怎么突然变了模样，他们争锋相对，彼此视为仇人，用最恶毒的话语攻击对方，甚至在他的面前大打出手。他求过，跪下来哭过，甚至抱着爸爸的腿请求他不要离开。爸爸很疼他，很少对他动手，只是那天他几乎没有思索，抬起腿将他掀翻在地，头也不回的甩门而去。那晚妈妈喝的烂醉，醉眼迷蒙抓着他的领口扇他的耳光，打得他鼻血一个劲的趟。妈妈瘫倒在床烂醉如泥，外婆抱着他默默的流泪。外婆说：“孩子，我老了，走不动了，若是你的外公还健在就好了，我们带你回老家，好好生活，再也不让我的外孙受气。”

　　外婆熟睡后，周易偷了一些钱奔出家门，爬上火车。火车摇了一天一夜，他回到熟悉的小镇，熟悉的护城河，凌晨时分，他用美工刀在胳膊上比比划划，最终轻轻划了一下，伤口不深，却也不浅，血珠子一滴滴窜出来融成片滴落下来。他对自己说，割腕太疼，于是爬上了高高的河岸围栏，冷风一个劲的往身子里面灌，望着黑幽幽的河水，眼泪一个劲往下淌，他觉得活着就是一种折磨，窘境中活下去的人是要有勇气的。

　　周易的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抬起头悲伤的看着思辰：“活着好累，死球算了，一了百了，早死早投胎。”

　　思辰摸摸他的头发叹道：“活着需要勇气，死亡也是要勇气的，半死不活的残喘更是需要。你知道什么人最傻吗？那就是伤害自己去惩罚别人的人。不要像我一样，自己往死的折磨自己，别人却是在风流快活，快乐似神仙。”

　　很显然思辰的话勾起好周易的好奇心，他止住哭看了看思辰的双腿，突然睁大双眼：“难道你的腿就是……”就是自杀造成的？周易猛地捂住嘴巴，有些歉疚的看着思辰。

　　“都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思辰笑了笑说道：“那个时候我也年轻，喜欢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他是我的导师，是个男人。”他顿了顿看着周易的表情，却见周易只是疑惑的‘哦’了一声，心里暗想，现在的孩子真是见多不惊，若是他将这段故事告诉钱迷豆，估计他定会触电般跳起来，外加发飙暴走也指不定的。

　　想着那人的窘相不禁莞尔，抬起头看着周易杵着下巴一脸期待的等着下面的故事，只能苦笑：“那个人后来结婚生子去了，我本想死了一了百了，死了让他后悔一辈子，只可惜后悔的是谁还不知道呢？别人三口之家其乐融融，我却落个残疾孤苦伶仃，早知这样，我当时就该想开点，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颗歪脖树上？所以，周易，死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唯一的方法就是去面对。说白了，不就是父母离异吗？现在这个社会，离婚率每年都在增长，难不成那些离异家庭的孩子都要去死不成？大部分的孩子不都是生活的很好吗？再说你不是还有外婆吗？你死了，你外婆怎么办，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怕她伤心吗？”

　　周易抹了抹眼泪：“可是我还是伤心，他们怎么都不为我考虑呢？”

　　“那是因为你以前太依赖他们了，周易，你也不算小了，要学会自立懂吗？你终将会离开父母的呵护，独闯世界的。这么一点挫折就想着死，人生这么多困难，你又不是猫，还能有九条命吗？生命就一次，哪有机会让你重来？”

　　这个道理若是自己早一点明白，下半辈子也就不会困在这小小的轮椅之中了，思辰苦笑，这会儿还好意思教训别人？

　　阳光和煦照在草地上，照在周易的脸上。他几次张了张嘴都将话咽了回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那哥哥现在后悔了吗？”

　　思辰望着他怯生生的表情笑了起来：“没事，不用避讳，我既然给你说，表示我已经不介意了。后悔呀，不后悔干嘛在这里和你苦口婆心的。”

　　周易的花猫脸绽放出一抹笑容：“我祝哥哥找一点找到你的另一半！现在心情不错，我去和孩子们玩一会。”站起身，跑向远方的孩子们，跑了两步，他回首说道：“祭拜了外公，我就回去，我的外婆做着一手好菜，下次有机会来我家，我请你们尝尝。”说罢转身小跑过去，和孩子们欢快的玩耍起来。

　　“这家伙没毛病吧？怎么这会儿又ＨＩＧＨ了起来，不会最后的狂欢吧？”

　　思辰白了一眼抹着汗珠走出来的钱鑫：“他已经想通了，他不会再想着轻生，有我在，一个顶你两个。”

　　钱鑫一脸诧异跑过去俯下身小声问道：“这种敏感的话题你们也聊？啧啧，我只以为你是个古板毒舌的庸医，还不知原来是个心理医生呀！给我说说你是讲了什么让他放弃的？”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思辰觉得身子一抖，脸上微微发烫。他低下头转动轮椅往屋内滑去，掩饰自己的窘态。留下跟屁虫钱迷豆一个劲问道：“说嘛，说嘛，我学习一下。”

　　思辰常常自嘲，李志归的背叛几乎让他绝望，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再去付出感情，去爱上一个人了。可是距离上一段可歌可泣的煽情且轰动的爱情才短短不到三年，不知什么时候，眼睛被定在了这个嗜钱如命满嘴粗话的痞子警察身上。他以为他只是常年受这个人照顾，感动而已，剧烈的心跳却告诉他：陈思辰，请不要自欺欺人，你爱上了这个男人，你这个饥渴的囧人。

　　想归想，打死他也不能表露心迹，爱上一个‘志同道合’的下场便是如此，若是爱上这个傻瓜直男，他还不被他折磨的遍体鳞伤？

　　爱情曾可贵，生命价更高！他这条命捡回来不容易，他还想多活几年。

　　“你到底说了什么？告诉我，互相学一下经验嘛。”某人誓不罢休的架势，像只苍蝇一样再耳旁‘嗡嗡’。

　　思辰捂着耳朵皱眉道：“不是我不说，而是你这种智商很难理解的，我累了，要去休息，不要打扰我。还有，你身上好臭，麻烦可否洗个澡，不要再污染空气，祸害大家了。”

　　侧首看着钱迷豆一张便秘般黑着的脸，嘴角噙着笑滑着轮椅向卧房行去。耳后是钱迷豆自言自语抱怨声：“我这智商怎么了？我这智商可是本镇最牛掰的警察，我这智商侦查破案那是一流，你这个死瘸子知道个毛线呀。你不说就算了，最好烂在你的肚子里，千万不要忍不住对我说，鑫爷我还不听了呢？”

　　钱鑫哼着小调往浴室走去，他没有回头，若是有，不知对视上思辰一双含情脉脉似水柔情般温柔的眼眸会是怎样的光景，只怕那张脸会比便秘还要扭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