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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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不能玩得太过火，两时辰以后乖乖称累，于是双方暂且收兵。
我有些惋惜，到底结束得太仓促。
做晚饭的当口朔便向我提道：“乖乖手上工夫颇是不错，可惜体力有待提高。”
实际上苏乖乖控制得当，两个时辰已是他这个年纪同龄人的极限，朔的体力深不可测才是事实。
瞟见正低头死命嚓嚓嚓切菜的苏三少，那脸色简直就是乌云密布万里无晴，这位少爷的好胜心一定正如熊熊烈火抑不可止吧，可惜这身份的限制，没道理发作。我只得呵呵笑道：“还劳朔多多提点。”
捞起一把已经切好的白菜，丢进锅内，小油花瞬间爆了出来，朔立刻一掌拍下，火苗变小，油花也仿佛在一道屏障之内跳动，无法出来伤人。这是……无量掌，不过又有些不同，力道收得很巧。
我咳嗽一声，他还真是和苏家三少一样，白白浪费上乘的武功。前有苏三少用穿心掌拔鸡毛，后有朔以无量掌烧火，也许再不多久可以出现铁砂掌炒菜，看来习武之人即使退出江湖也可以有一技傍身——至少做个厨子是没什么大问题了。这些武功的创始人在天有灵一定会痛哭失声。
朔见我脸色变化朝夕，便干干一笑道：“我做菜的水准你也不是不晓得……”
是，幼年他煎个药还能烧掉一间厨房。想到此我莞尔：“所以朔为了避免再次烧掉厨房才练出这个吗？”
朔摇头，“我喜欢的人曾被油烫伤手，于是我苦心研究了这种方式，好保护那人不再被油火灼伤。”
我有些好奇，“谁家姑娘这般有福气？朔，枉我们相交一场，竟也不介绍一下。”
朔忽然神色低落，望了望我，笑道：“可惜那人早就走了，今时今日，以那人之能，也是不需要这种保护的。”
“抱歉——”我知触动朔的心事，有些歉疚，朔却毫不在意，挥挥手，“早就过去了，不必在意。哈哈哈，说起来还是若虔不厚道，什么时候娶了位漂亮夫人，有个像乖乖这般伶俐可爱的孩子，也未曾修书一封告知于我。”
乖乖插嘴道：“娘亲早已过世。”
说罢又卡擦卡擦切起萝卜。
朔愣了愣，被无量掌控制的火苗又呼啦啦地窜了上来。
我敲了一记苏三少的额头，他明知这节骨眼说这种话是不合适的，非要出来凑热闹。正思量着到底该解释，却听一声闷哼，这次，油花溅到了朔的手背。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小燎小泡却是少不了。
拖着朔的腕子来到水盆边，装满水便将朔的手按下去，朔任我动作，咧嘴道：“我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算不上什么。”
我随口道：“难得有机会，总该让我表现表现吧。”
朔道：“小时候我总和人打架，身上遍处是伤，也是你给我敷药的。”
我接口：“而且你那时候特别乖戾，小破孩一个，受了伤也不让人治，还好有我这个温柔的大哥哥在。不然今天便少一个这般英俊潇洒的少年郎。”
朔斜跳了跳半边眉毛，道：“是啊，温柔的大哥哥用流云散给英俊潇洒的少年郎疗伤，真是怎么痛着怎么来，害我乱叫像杀鸡……”
我哈哈哈地笑出声来，年少的记忆一点点清晰又渐渐模糊。在袖中掏了掏，小小一瓶流云散在手，“不知今日再为朔敷这个，朔还会不会痛叫像杀鸡？”
朔腾地一跃而起，连连后退，看样子颇想翻窗逃走。“若虔，这点小水泡，隔一两日便会自行消退，怎好意思浪费你珍贵的流云散。”
他只差没指责我杀蚁用牛刀。
我十分开心，道：“朔太见外了，虽说只是小水泡，但处理不好病情恶化，可就难办了，流云散算什么，即便是更珍贵的伤药，我也不是舍不得的。”
我们捉迷藏般左窜右窜，如同老鹰抓小鸡，最后，朔扑窗而去。
我在后头指使叫唤：“快上，钱乖乖，快给我按住他！”
细心挑破水泡，立刻用清水冲洗，自然，药是清凉去火型的，流云散真要上场，那才是笑话。
朔动了动被包扎得严密无隙的右手，不由无可奈何地感叹，“若虔，我一直觉得，伤患落在你手里，一定是他上辈子修来福分……”
我诧异，“我还记得以前朔的说辞是‘伤患落在你手里肯定是活着进来死着出去’。”
朔由衷诚恳道：“不是谁都有本事能十年不变地把病人包扎成粽子。”
我有些伤感，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是医圣，谁都有不擅长的事情，不然这个世界人才汹涌，我也不愁暗御令万年没有新鲜血液加入。可惜我的病人从来都不体谅我，小时候他指着我的鼻子说“有这么敷药的么伤患在你手里早晚成死人”，长大后这位“早晚成死人”的伤患活蹦乱跳地站在我跟前讽刺我的包扎水平，我何苦……
朔还在感叹：“如今叫我怎么吃饭……”
叹了口气，只恨没气氛让我继续伤春悲秋。
“朔叔叔行动不便，不如由我代劳啊。”
说话的正是苏乖乖，这家伙一直闷不吭声地吃饭，我还以为他怎么了，只见他端起一盘菜，手中筷子如莲花般闪动，盘中菜节节减少，竟是以极快的速度分批送出，朔右手已被包成粽子，行动不便，只能以口接菜，到时必定难堪。
说时迟，那时快，朔并未用嘴来接菜，反而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迅速抄起一双筷子，来者不拒，一一接下放入碗中，不出片刻，碗中菜已堆成了尖尖的角儿。
朔得意一笑，夹起嫩黄的菜心塞入口中。
“抱歉抱歉，忘了说一声，我擅使双刀，所以左手也一样灵活。体力不支认输的小小钱，要不要叔叔教你这招？”
“当然当然，”苏三少劈里啪啦击掌叫好，神态语气那叫一个乖巧纯真，“方才叔叔嚷着‘不知道如何吃饭’，我还以为叔叔需要人帮忙，如今看来，叔叔左手也用得很好嘛。是我冒昧，让叔叔见怪啦~~”
我不禁好笑，苏三少是什么人，风流翩翩佳公子，如今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位闻名天下的世家公子居然会为一句“体力有待提高”记恨了半天，仗着自己幼童身型，也认准没人会和小孩较真，便非要呛朔一下。真是小孩子心性。
饭吃到一半，朔忽然问我：“乖乖今年几岁？”
我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在心中计算片刻，便道：“九岁。”
朔点点头，又问：“何时开始习武？”
我道：“自会走路起。”
朔了然道：“怪不得，你倒是毫不含糊。他方才那些招式之老练，恐怕你我在他那年纪都未必及得上，是难得的好苗子。只可惜，体力上稍有欠缺——”
果然，苏乖乖方才的得意忘形叫朔看出了名堂，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并未冲破内力束缚大展拳脚。此刻他听得这话，便抬起头来可爱无辜地眨巴眼睛，做出完全听不懂我与朔对话内容的模样。我心中默默“啧”了一声，将把苏家三少拖出去扁成猪头的念头再三按下。
朔望向我的眼神晶亮，这人原本洞察力便不一般，我赶紧道：“还说呢，你方才也有留手吧……乖乖自幼习武，天性敏锐，亦对武学极其感兴趣。只是幼年得下大病，未能及时医治，落下病根，好在根骨上乘，才未毁道，今时今日体力跟不上，也是我这个父亲的失职。”
朔“咦”了一下，放下筷子，捉住乖乖的手腕，我惟恐他用内力试探，忙道：“不可，乖乖年幼，禁不起。”
朔道：“还是你小心。也好，这你收着。”话是对着我说，手中银色药丸塞进乖乖手里。
一会，他想起了什么似地又道：“差点忘了，今日有个灯会，本城特有，今日在你家蹭完饭，该论到我尽地主之宜。”说罢匆匆又咽下一口饭便起身：“如何？”
我笑道：“却之不恭。”
***
大街上人声鼎沸，比起白日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是灯会，实际上活动各式各样，有灯迷，有露天戏文班，有金鱼摊，有诗文擂台，难怪朔称此乃本城特有，根本是毫无主题地在热闹着而已。只是街上行人个个行容喜悦，这热闹倒真是能够感染任何人，几乎比得上鼎盛时期的京师。不少小商摊贩也游于路边，吆喝叫唤，虽然，那套说辞仍然毫无新意……
苏乖乖再次买了一堆糖葫芦，不过，这次的冤大头是朔。
原本我还没来得及付帐，就见女老板十分殷勤地招呼起朔，“您的孩子？哎呀长得真是像您，真是子承父相，长得可爱讨人喜欢，嘴巴又甜，让人忍不住疼他啊~~”
我见朔嘴角抽抽，不由头痛地扶了扶额头，这些小商贩倒真是，连这一套都不变，苏乖乖那张脸乃我亲手绘制，哪里会像朔，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满口胡言……如此特色，除本城外，我还真没在别处见过。
“呃，这是我小侄儿。”朔一边纠正女老板的错误，一边付帐。苏乖乖闻言扑过来，满口“朔叔叔抱”，他扯着朔衣襟的模样十分纯良可爱，倒还真像一个八九岁的小小孩童。
苏乖乖一路花样百出。
他说：“好不容易能玩，当然要够本~~”
这话亏他说得出，想当初在京师，他还不是左拥右抱，日日酒肉财色，十分快活。吃喝嫖赌，有哪一样能难倒这位风流公子。
但苏三少不以为意，一路过去，多了不少战利品。例如三色火焰小金鱼，走马观花灯，诗文擂台上本城书画公子输下来的亲笔字墨……
朔负责保管苏乖乖的战利品，与我行在后头，见苏乖乖那兴高采烈的模样，倒也开怀：“乖张伶俐，不愧是若虔你的孩子。”
我笑道：“朔不是说要尽地主之宜，怎么反被乖乖抢了风头。”
朔一拍脑袋，哈哈笑道：“是，我都给忘了，你们随我来。”说话间乖乖又赢下一件小玉饰，理所应当地塞到朔怀里，显然把朔当作会走路的储物柜。
绕过热闹的大街，穿过弯弯曲折的小道，原本狭窄的通道豁然开朗，竟是别有洞天。朔拉我与乖乖到一处，只见遍地棋盘，皆是双人对座，却又不行棋，只是嘴中念念有词，眼神犀利，仿佛天下之大再没有什么能入法眼。
乖乖观察了一会，恍然道：“……盲武。”
朔道：“没错，双方仅以口头上对弈，因此并不考验内力，却十分过瘾。”
我犹豫道：“这种我倒也有玩过……”只是此法过于纸上谈兵，这话还是没说出来。
朔笑道：“其实这是盲棋，与纯粹的口头拆招不同，你仔细听。”
果不其然，我细细一听，那声音全然是——“黑四之十六！”……“白五之十三！”“黑四之十七，连！”……
其速度之快，携横扫千军之势，非雷霆之力莫敌，也并不拘泥于棋道，果然与纯粹的盲棋或盲武不同，这分明是以棋代阵，在棋盘上运筹帷幄，行军作战统领一方——
“怎么样，不错吧。”朔微哂，有几分得意之色，本城特色……我的念头在心里打了几个滚。“这是朔你的地盘！”
朔不应，算是默认，道：“原本是作为棋坊，每月初八来此切磋，后来发展成这种局势，实在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我点点头：“没……”
“夫人！”惊叫咋起，我还没反应得过来，却见得一少年一头扑了上来，嘴中喋喋不休地嚷：“夫人！那日忽然遇敌，你们不见，担心死我了，苏三公子呢？咦——”
我听得周围有些动乱，虽不明显，可这清楚地表明有人对这事感兴趣，暗叫不好，忙道：“这位小哥，恐怕你认错人了——”
而这时，我才看清少年的容貌，漂亮的娃娃脸，睫毛长且卷，虽衣衫褴褛，却是满脸古灵精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车夫阿史？
未等我开口，阿史先摸着头不好意思起来：“抱歉抱歉，一时眼花——竟将公子当成我的客人，望公子见谅！”说着便要跪下。
我托住他的手道：“无妨，长得相似的人哪里都有，不是你的错。萍水相逢也是有缘，敢问如何称呼？”
阿史站起身：“其实公子与我的客人根本不像，即使是身型也有差距，喔！我叫阿史，历史的史，公子来此，想必也是找人对棋的？”
我奇道：“莫非阿史也会？”
阿史摸摸脸，那张娃娃脸笑起来当真十分可爱无害：“嘿嘿，会一点点而已，只是觉得好玩，公子若没找到对手，不妨让阿史陪公子一战？”
见我有些犹豫的样子，阿史便一把握住我的手：“虽然我水平很菜，不过和我对战过的人都说很有意思，公子来试试吧！”
我瞧着阿史的手，他察觉过来，立刻放开，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抱歉！忘形了！”
这孩子真是可爱，我微微一笑：“也——好。”
-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