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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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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尹斌的书房位于梁府的东南角,梁府不大,沿着廊道一路蜿蜒而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走到。
书房外濯月池旁的杨柳低垂,柳枝随风伸展,濯月池粼粼波光倒映着岸边长满青苔的石墙,倒为此处平添了几分幽静恬淡之意。
一路上,梁府亭台水榭,假山楼阁应接不暇,风景绝妙,叶凛走走停停,不知道的,譬如邱氏,还以为是因为她第一次来,心有所念停下赏景。
叶凛内心的确无端生出悲恸,梁椋在这梁府生长十七载,这些景致却都是第一次见。
可没空关心原主此刻究竟会想什么,叶凛大口喘气,只庆幸这梁府还好不大,否则她可能要晕倒在来的路上!
就在觉得快要到极限时,见着那书房外一层层严加把守的梁府护院,叶凛眼瞳蓦地一亮。
管事粱泰早已在外久候,见邱氏把叶凛领来,立即行礼,“小的见过王妃、夫人,老爷已在内等候多时,请。”
粱泰侧身让路,比着请的手势,可就在叶凛方走过他身,他便侧回了身子,一旁的护院也不着痕迹上前几步,将莲俏挡了个严实,其中含义,再明显不过。
莲俏蹙眉唤道:“王妃……”
叶凛早便知道梁尹斌要做见不得人的事,不会放多余的外人入内。
但还是装出了意外地模样,面露怯弱,踟蹰不安,她紧咬下唇小声道:“梁管事这是何意?莲俏是我的贴身丫鬟。”
那模样隐隐裹挟着愤怒,却好似不敢发作。
见她这一如往昔懦弱可期的样子,粱泰皮笑肉不笑道:“王妃难得回门,老爷念得紧,想与王妃叙叙父女情,所以这不相干之人,便莫要扰了主子雅兴,在外候着吧。”
叶凛依旧咬着唇看向粱泰,却见他半分都没有让的意思,装作极不情愿的,叶凛点点头。
“既是如此,那莲俏你就听梁管事的吧,”正欲转身,却倏忽想到了什么,叶凛连忙吩咐,“对了,我也十分挂念父亲,这次还为大家准备了礼物,不如你趁此机会去将礼物抬来,让父亲先睹为快。”
说着,叶凛略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只是那东西有些沉,你一个女孩子家恐难搬动,不如……”
叶凛看向一旁的粱泰,“梁管事派些人去相帮?”
粱泰本是一脸不屑,然而在听得叶凛给梁尹斌准备了礼物,还是什么大件珍贵之物,那三角眼滴溜溜地转,连忙赔笑道:“那是自然!王妃有心了。”
“你,你,你,还有你,随莲俏去将王妃给老爷的礼物抬来。”粱泰指了其中四个护院。
“这些,恐怕不够吧,”叶凛有些迟疑地道,“那东西既重又大,没有这院内的一半人,恐怕抬不动。”
听得叶凛说,粱泰眼中精光更甚,“那都还愣着干什么?没听王妃说?还不赶快随着莲姑娘下去!”
看着这书房外少了一半护院,叶凛这才满意地转身,转身前不忘瞟了眼身后的邱氏,“夫人自当放心,准备的礼物中,也有夫人和妹妹的,只是先让他们入库了,之后夫人可去库房查验。”
没想到叶凛竟还会给自己和梁萱准备礼物,邱氏有些诧异,“谢……谢过王妃。”
一旁听着的粱泰可谓是眼都红了,内心的嫉妒不断蔓延攀升,心道谁能知道这不受宠的嫡女竟能一昔飞上枝头?看向叶凛的眼中不免带了几分愤怒和不甘。
书房外的动静,早便传入了梁尹斌耳中,他面色稍霁,却在见得叶凛迈入书房,不先行礼,反倒是径直走向书桌侧面的紫檀靠椅后,再次沉下。
叶凛进屋甚至看也未看梁尹斌,反倒是先四处打量了书房,在发现只有书桌侧面的靠椅有坐垫后,叶凛便向此处走去。
斜靠在座椅上,叶凛将手臂搭至一旁扶手,觉得这靠椅太咯,甚至还将身-下的靠垫立起来些,垫在自己左腰处,可谓是将坐没坐相发挥到了极致。
感觉自己总算是缓过劲来了,叶凛这才向梁尹斌看去,她如今这副身体,真的是折腾人!
不出所料,那边梁尹斌的脸愈发低沉,本肥肉堆积的脸此刻耸拉下来,更显丑陋。
真是太丑了,叶凛目不忍视,在梁尹斌开口前,先一步低头看着指尖道:“自古以来,家国天下,先家后国,不知被多少有志之士奉为准则。”
“就如那成家立业之理念般,男儿需得先成家,”叶凛轻声道:“方才能立业,才可堪作大用,顶天立地。”
叶凛眉间微蹙,露出几分不解,“可是,椋儿却一直有一个疑问,始终想不明白,梁侍郎聪颖,又乃朝廷重臣,不知今日,能否为我解惑呢?”
不等梁尹斌开口,叶凛继续道:“国若不国,万顷焦土,何以成家?家若不复,乱世当下,何谈伟业?”
叶凛说着叹了口气,“然而在乱世之中,群英璀璨者多如牛毛,他们有些的确已经成家,但有些,却是在建功立业后才成的家。”
“如此倒推,椋儿便糊涂了,”叶凛终是抬起头来,“不知这究竟是要先成家再立业,最终忠于国呢,还是当先以国为重,其次再是家。”
叶凛一番言辞,让在场的梁尹斌和邱氏皆是一惊,邱氏更是,她大字不识一个,如今听完只觉得云里雾里。
什么家国天下,随后怎么又扯到了男儿成家立业的事?她竟是完全未听懂,狐疑望向梁尹斌,却见他同样满目震惊。
梁尹斌内心升起抹奇异之感,心道是他从未让这梁椋读书识字,便是家里的教书先生都不知府内还有个嫡小姐,但如今,她非但是说了,还说得好像头头是道?
这太奇怪了,她究竟是从哪儿听到的?莫不是舒玦告诉她的,还是舒玦让她以此来试探自己?
梁尹斌越想越心惊,思及此种可能,面色愠怒,“是谁让你来问的?”
“谁?什么谁?莫非还有其他人问过这个问题,我……我不知道……”叶凛瑟缩了一下,好似被吓到,满眼无辜,泫然欲泣,看去可怜至极。
咬了咬下唇,“若是梁侍郎当真答不上来,椋儿不问便是,梁侍郎也不用这般恼怒。”
梁尹斌:……谁说他答不上来了?!
梁尹斌粗眉微拧,一声冷笑,“何来有家才成国?家国家国,本为一体,家为小家,国乃大家,国之大家昌盛富强,则小家安康喜乐,国之大家衰败没落,则小家多灾多难,如今君主明义,家国康泰,我等臣子自是感激,万不会将己家单独摘除出来,遗忘君恩。”
说着,梁尹斌还抱拳在虚空中比了比,好似在对那无形的君主行礼,表明自己忠君之心。
虽不知他作答就作答,为何要突然表忠心,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叶凛很是满意地挑了挑眉,“梁侍郎虽说家国一体,但依方才所言,还是将国之大家做了先决条件。”
“也就是说,梁侍郎也是觉得,有国之后,才能有家,国比家重,是吗?”
梁尹斌愣了片刻,越来越觉得不对,这话问的,就仿佛是在考验他的忠心,突然脑内灵光乍现,想到莫不是当日梁椋出嫁时年相安插的人给她的授意?!
瞬间冷汗涔涔,梁尹斌抿了抿唇,道:“自是必然,有国才有家,吾等效忠之心,其心可鉴。”
“是吗?”叶凛倏地唇边浮现笑意,方才畏缩之态再不复,脸色沉静,脖颈微扬,其周身隐隐萦绕着莫名地气场。
这般变化看得梁尹斌和邱氏皆是一愣。
叶凛一字一句道:“既是先有国再有家,国在家前,那按礼法,合该应是梁侍郎这一小小礼部侍郎给我堂堂玄阳王妃行礼,之后,才能再论父女之礼啊。”
“梁椋!”叶凛声调淡淡,但越是如此,梁尹斌便越觉得刺耳,其中讽刺之意尽显,一拍桌子正欲开口,那边邱氏已是连忙上前拍着梁尹斌的背给他顺气。
“老爷息怒,”邱氏边拍边道:“王妃,天伦之礼当为首位,大岐也向来以孝为先,这让父亲给女儿拜礼之事,可于理不合。”
“我又没让他作为父亲给女儿行礼,而是让他以臣子之道来行,这不是他刚才自己说的?”叶凛半分不怵,甚至眉宇间还带了几分天真模样。
但若如今梁尹斌反驳,那便是狠狠地自己打自己的脸。
看着那边好整以暇地叶凛,梁尹斌目露凶光,“行了!梁椋可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如今倒还真以为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玄阳王妃?”
“倘若你不听话,这玄阳王妃之位,他可以让你上去,亦可以找人取而代之!”
说罢,梁尹斌竟再不提行礼之事,坐下深吸了几口气,道:“大人交代你的事,可做好了?如今舒玦身旁的眼线尽皆被除,目前只有你能知道他的行踪。”
“舒玦那厮上奏皇上,不日即将离京,此事当真?还是说他另有谋算?”
果然啊,这些人将梁椋这小可怜送到舒玦身边,不是把她当成替死鬼,保护年家其它贵女,就是把它当成一件为他们所用的工具。
可如今她叶凛的任务是在舒玦身边好好活着,如果她当真告诉他们,她还焉有活下去的可能?!
叶凛内心一阵冷笑,算了算时辰莲俏应该将那‘礼物’带来了,也不枉她在这绕来绕去说了半响。
梁椋也许还与他有几分父女的血缘关系,但她叶凛却没有,如今狐假虎威,还想让她给他行礼了?就别做梦了!
“那些事……”叶凛顿了顿,“对了,之前我让莲俏将送给梁侍郎的礼物抬来,如今算这时辰,应该到了,不若我们先看看礼物吧。”
说罢叶凛起身小跑向书房门口而去,在梁尹斌等人回过神来时,‘吱呀——’一声打开了书房门。
看着院内之物,邱氏捂唇险些惊呼而出,而梁尹斌瞳孔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