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大人进城记》雁过寒潭

17、山有好女 五

　　从古道上下来后，一行人来到山脚下的小庙，将莲花供奉在地藏殿里。

　　趁着秦渊和主持聊天的功夫，猫妖兄弟偷偷告诉李重黎，这小庙的主持在他们修道论坛里也是风云人物，出家前是某上市公司运营项目负责人，目前正在主持修道APP的开发和妖怪区块链管理等项目的推进。

　　没想到那么厉害的人对着秦渊也如此恭敬，看来你家老秦真是深不可测，你要好自为之啊。

　　什么“蛆块练”之类的新词汇听得李重黎云里雾里，但是小狐狸在下山后不久就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被这小和尚算计了！

　　什么傒囊，什么尸鬼。秦渊有宫方镜和金刚杵在身，怎么可能收服不了她们？

　　说到底，这家伙就是利用自己，好把弃婴塔里的大鬼小鬼引蛇出洞。他根本就一直跟在自己后面，等着捡便宜呢。

　　小狐狸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真的不跟我回去？”

　　站在越野车前，秦渊一手搭着车窗，一手叉腰，冲着李重黎问道。

　　两条健美的胳膊上肌肉纠结，哪里见得到半点伤口。

　　“大骗子，我才不跟你回家。人族还说我们狐狸狡猾，我看最坏的就是你们人族。尤其是你，人族里的败类！”

　　李重黎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气得他连秦渊送的帽子都不想带了，扔到地上不算，还用力踩了两脚。

　　“那你去哪里？回汉原么？别怪我提醒你，你连身份证都没有，买不了车票船票火车票。”

　　秦渊知道这回真的把这小家伙给得罪了，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求助似得望向宫方。

　　坐在越野车后排的宫方笑盈盈地别过脑袋，装模作样地捋了捋垂在耳边的发丝。

　　“我跟他们两个回家，用不着你管。”

　　小狐狸说着，拉开跑车后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

　　“那什么……秦老板，宫老师……”

　　黄瑞思诚惶诚恐地望着秦渊和宫方，一脸为难。

　　“走不走，还走不走了。”

　　小狐狸拍着车门催促道。

　　等他想办法搞到人族的身份证，也去搞这么部车子，到时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气死姓秦的。

　　“老大，你确定跟我们回去么？”

　　白艾文踩下油门，从后视镜里为难地看着李重黎。

　　“确定啊，我要‘离家出走’。”

　　李重黎气呼呼地说着，变成人类后依然圆滚滚的面颊嘟起，一派可爱的少年模样。

　　“可是我们家就在秦家的对面，隔着一条街……有这个必要么？”

　　白艾文拧着眉头问道。

　　兄弟两个就住在网吧的楼上，和秦渊的古玩杂货铺隔街相望，打开窗户就能看见秦家的天井和走廊，这算什么离家出走。

　　“你管我，本大仙乐意。”

　　兄弟俩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视一眼。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哎呀，这回是真生气了。”

　　看着跑车一骑绝尘而去，秦渊捡起被李重黎扔掉的帽子，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把帽子往脑袋上一戴，悻悻说道。

　　“对了，那个被傒囊捉弄的业余登山队的男人，现在怎么样了？”

　　宫方问道。

　　“疯了。”

　　秦渊开动车子，不远不近地跟在跑车后面。

　　“疯了？”

　　“那弃婴塔里不止有一百多年前被人扔掉的女婴。其实一直到最近二三十年，都有附近的村民陆陆续续往这里扔孩子。”

　　“为什么？”

　　“为了生儿子。”

　　秦渊叹了口气，“那个男人在妻子第二次怀孕后，用了些手段，判断出二胎是个男孩。男人自然不愿意将它打掉，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已经五岁的大女儿的身上。据说为了哄小姑娘高兴，还特意给她买了一条红裙子，骗她说要带她去山上郊游……”

　　在治安并不算很好的二十多年前，走失一个小女孩也算不上什么大新闻。

　　“所以那个叫做小红的孩子，是在认出了他是自己的父亲后，才去牵他的手的么？”

　　宫方叹道。

　　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感情。那个亲手遗弃了自己孩子的男人在退休后加入了天门市的业余登山队，经常跟着队伍来到龙门山郊游。

　　据同行的队员描述，当天本来跟大家走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男人，突然就跟中了邪一样离开了大部队，钻进了浓密的草业中。

　　“嗯……当日我把他从塔里救出来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是半疯的状态了。他老婆早死了，万千宠爱的小儿子压根不管他，拿了他的退休金和房子，就任由他在精神病院自生自灭了。也算是报应吧。”

　　“可惜小红被金刚杵误伤，灰飞烟灭了。”

　　宫方难受地说道。

　　说到底，那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在山上二十多年，就为了等自己父亲出现将她接回家去，最后化为了山间的傒囊鬼，依然不敢初衷。

　　“归依十方尽虚空界，从此不受轮回之苦，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秦渊轻叹一声。

　　“总好过迷沦无边苦海，永无解脱之期。”
　　——————
　　李重黎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住进了网吧三楼。

　　整个三楼都是猫妖兄弟的卧室，一进门就看到地上铺着昂贵的地毯和俯仰可得的各种猫咪玩具和电子设备，搭得跟迷宫似得超大型猫爬架把房间堆得满满的。

　　“怎么样，不错吧。大哥，你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睡觉就睡觉，绝对没人管你。”

　　黄瑞思说着，变回了猫咪形态，追着地上的毛绒球玩了起来。白艾文“喵呜”一声也跟着扑了上去。

　　小狐狸也半点不客气，往沙发上一瘫，打开电视遥控。

　　平时老秦在家的时候经常和他抢电视机，半夜三更不睡觉，看什么足球比赛。

　　李重黎也是想不通，二十多个人抢个皮球像什么样子，不就跟他身边这两个猫咪差不多么。

　　“本台记者报道，在位于本市附近的封县童家村附近最近发生怪事，大量村民突发疾病，具体表现为无故晕倒，贫血，乃至心力衰竭等症状。目前已经有两人死亡，且都为青壮男性。医学专家表示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能判断疾病的来源，本台届时将会做进一步的报道。”

　　瞥了一眼社会新闻，小狐狸嘟起嘴巴，觉得这地方的名字好生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还是看电视剧吧……上回看到白娘子水淹金山寺。法海真不是个东西，和尚不好好念经，管人家妖怪谈恋爱，不会就是古代的‘有关部门’吧？”

　　老秦也是和尚，也不是个好东西，哼！

　　一口气看完三集电视，李重黎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皮，踢了踢正在玩手机的白艾文的后背。

　　“我饿了，吃饭吧。”

　　“吃的都在那里，自己拿。”

　　沉迷游戏的白艾文指了指房间的角落，眼睛一刻都没从屏幕上挪开。

　　李重黎走到四五个堆放在一起的纸箱旁，待他看清里面放着的东西，表情顿时扭曲。

　　“不是吧？你们平时就吃这个么？”

　　他拿出一个罐头，一脸震惊。

　　“是啊，不然呢？猫咪当然吃猫粮啊。”

　　黄瑞思刚下楼去处理了点公事，现在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直接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罐头，锐利的猫爪轻轻一划，也不用勺子筷子，呼啦啦就倒进嘴里，完了还舔了舔嘴唇。

　　“真好吃，小王说的不错，这个进口金枪鱼罐头口感真的好，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添加剂和诱食剂。”

　　见李重黎呆呆看着他，黄瑞思贴心地帮他打开了罐头，重新放回他的掌心。

　　“老大，吃啊，味道不错的。你要是不喜欢吃鲜鱼罐头，我这里还有颗粒猫粮，嘎嘣脆。对了，营养膏你吃不？我跟你说，营养膏真是好东西，就是他们人族吃的‘十全大补膏’，吃完之后身体倍棒儿，毛都亮了……”

　　“谢谢，不过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李重黎绕着房间转了一圈，打开冰箱一瞧。

　　上面冷藏室除了猫粮就是可乐奶茶啤酒，至于下面冷冻柜里则全部都是各类生猛海鲜。

　　这兄弟俩家的厨房可是连灶台都没有，可想而知那些都是生吃的。

　　“不是吧，你们就没有人能吃的东西么？”

　　这东西若是当年他还在山上做狐狸的时候，或许还能打动他。但自打跟了秦渊，李重黎哪天不是被好酒好菜地伺候着，让他吃猫粮，还不如杀了他。

　　“人吃的？”

　　黄经理舔了舔嘴角，“楼下网吧有泡面。或者你让网管帮你叫外卖。”

　　“哎……”

　　一顿泡面吃得李重黎生无可恋，哀叹连连，弄得猫咪哥俩觉得手里的罐头都不香了。

　　“老大，我知道秦家的饭好吃，你也没必要这样吧。我们哥俩虽然有钱，但秦老板的那些天材地宝真的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白艾文心思浅，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

　　“老秦家有什么天材地宝，都是普通的饭菜。又没有什么龙肝凤胆，龙筋凤髓之类的。”

　　李重黎皱着眉头喝了一口方便面的汤，不明所以地问道。

　　“咳咳……你别理他。”

　　黄瑞思在桌子底下踢了白艾文一脚。

　　“这样吧，晚上我们去吃日本料理，放题自助。就前面步行街有一家店，食材特别新鲜。他们还有烤肉呢，雪花牛肉，五花肉，牛舌，保证你喜欢。”

　　“行吧……”

　　李重黎恹恹地低下头。

　　怎么办，才离家出走不到半天，他就想回家了。
　　————
　　酒足饭饱的三个小妖精走在步行街上，过于俊美的少年惹得不少行人纷纷举起手机拍照，还以为哪个剧组在附近拍戏。不一会儿有人认出黄白二人乃是前职业选手跑上来要求签名。

　　“黄瑞思，我迷你好久了，你家的猫咪我也特别喜欢。真是猫如主人，一样都那么可爱。”

　　“哪里哪里，谢谢支持。”

　　李重黎站在一旁看着猫咪兄弟嘚瑟的模样，拍了拍吃的滚圆的小肚皮，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

　　肚子是填饱了，总觉得哪里还是不对劲。该不会是他不在家看着，老秦就断了他的香火供奉了吧？好歹他名义上还是秦家的保家仙呢！

　　想到这里，李重黎脸色有些不太好了。

　　“想什么呢？”

　　黄瑞思往李重黎的手里塞了杯奶茶，一脸促狭地问道，“该不会想回家了吧？”

　　“什，什么啊。谁想家了……”

　　李重黎脸色一片绯红，急忙转移话题，

　　“对了，刚才你们说的是真的么？咱们老街下面真有宝藏？”

　　“那是，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多妖精在这里扎堆？传说这里在一千多年前曾经有一座大庙，在其地宫里除了供奉无数珍宝之外，还有一件天师袁天罡遗留下来的法器。据说修道之人得到它，能立即堪破天机，白日飞升。”

　　袁天罡乃是初唐时期著名的天师，传说中他曾给尚在襁褓中的武则天看相，并预言其“可为天下主”，并且作出了千古奇书《推背图》，至今那一幅幅图画还引得后人无限遐思。

　　“那庙在哪儿，地宫又在哪儿？”

　　小狐狸心痒难耐地问道。

　　“不知道……都过了那么久了，庙早就没了。沧海桑田，几经战火，人间的皇帝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茬儿了。只知道应该是在如今天门市区的范围内。大家之所以猜测在老街附近，还不是因为街口竖着的那块唐朝的牌坊么。”

　　红姑姑的精品店就开在牌坊贴隔壁，她是最早驻扎在老街的妖怪，对宝藏势在必得。

　　路过一家运动服装店，李重黎看着橱窗里展示着的棒球帽，摸了摸自己如今空空荡荡的脑壳，眼神有些落寞。

　　“地宫既然都已经找不到了，你们还在这里等什么呢？”

　　“等一个契机。”

　　黄瑞思看着玻璃橱窗中的倒影，神色微动。

　　“契机？”

　　“传说中藏有宝藏的地宫会在天狗食月的当晚开启。”

　　黄瑞思举起手机，点开一则新闻。

　　李重黎定睛望去。

　　根据专家推测，千年一遇的最长时间的月全食或在今冬出现，天门市为最佳观测地点，届时本事将迎来全世界天文爱好者……

　　“今年冬天……”

　　现在已经是夏初了，那不就只剩半年多了？

　　李重黎觉得浑身的毛发都为之竖起，兴奋得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心下暗忖，难道他最大的因果就是在里不成？

　　“原来如此。到时候地宫大开，大家各凭本事夺取……”

　　李重黎激动地摇了摇手里的杯子。

　　听他这番话，兄弟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抹苦笑。

　　先不说红姑姑和唐家母女他们，就秦渊和宫方两个人物，他们摆明了也不是对手。

　　别说半年了，再给他们十年，一百年都练不到那样的修为。

　　不过天机这种事神鬼难测，机缘落在谁头上神仙也不知道，让他们就此退出，也是绝对不甘心的。

　　三人一路走回老街，还没见着网吧的霓虹招牌，李重黎突然停下了脚步，紧跟在后面的白艾文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这个人……这个人实在太过分了……”

　　李重黎指着不远处的秦渊，和他脚边的那个“东西”，俊俏的小脸扭成一团。

　　“我才走了不到一天，老秦他居然养了别的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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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震惊，老秦有别人（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