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的中土传火之旅》seether

164、召唤

　　密林古道近在眼前，奥斯卡看着黑漆漆的道路，心里总有种不安。
　　是因为最近玛戈特的古怪之处？他不认为自己会被一个举止有那么些反常的女人吓到。
　　那是为什么？想来想去，应该也只是担心深入密林之中可能面临的种种危险，拉姆达尔仍然害怕蜘蛛，他觉得自己不太能期待他到时候的表现，还有木精灵，来之前他就听闻瑟兰迪尔封锁了边境在搞大动作，反正不是什么和平温吞的行动，吉姆利之前想进林子不就被拒了吗？
　　“我已经想办法联络那个尖耳朵小漂亮了。”当时戴因就这么耸着肩膀说，“但你们马上就要出发，信能不能送到谁也不知道，说真的要不是为你们着想我是真——的不想跟那些精灵打交道。”
　　所以一切都是未知数，那条横穿古老森林的小道路途也不短，谁敢打包票说全程平平安安？会不安很是正常吧。
　　对，一定是因为这个缘故。
　　至于玛戈特，她这几天下来倒是没什么特别怪异的地方，奥斯卡去问过拉莱丝，她就是精神一直不怎么好，时常走神，听不见拉莱丝跟她说话，有时还打破杯碗，更夸张的是走路平地摔，拉莱丝还问奥斯卡玛戈特怎么了，这种问题让他怎么答，自从离开孤山恐怕就是那些矮人随便拎一个出来跟玛戈特的交流都比他多。
　　他现在也只想对玛戈特敬而远之。
　　拉莱丝倒是挺期待能见到只出现在故事里的精灵。
　　然后她真没想到她的小小梦想这么快就实现了。
　　转入密林小道后周遭光线立马就暗了下来，有个矮人叽里咕噜不知说了句什么，但总之听口气就不是什么好话，奥斯卡也绷紧全身注意倾听身边掠过的任何动静，然而听了半天除了风声和枝叶沙沙，飞鸟偶尔啼鸣，什么也没有。
　　可能是那天进林子打猎猝不及防撞见大蜘蛛也影响了奥斯卡的心态，虽然此后再没有出现过这种意外，但他一直对此有所防备，更别说现在直接深入密林。
　　希望瑟兰迪尔的清理工作……进度够快吧……
　　脑子里刚刚冒出这种想法，他就迟钝地捕捉到了利器划过空气的锐响，一个激灵整个人清醒过来。
　　他刷地拔剑出鞘，后面的矮人见状不肖多说也都立马亮出武器，瞪大双眼。
　　接下来又是只有单调催眠的沙沙声拂过耳畔，奥斯卡突然觉得这头盔视窗不是一般的碍事，但又不敢摘下，只能这样瞪着眼举着剑等着——
　　呼哨。
　　奥斯卡立马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头顶上拱顶一般伸展出来，横在道路上方的树干上，半蹲着个……
　　精灵。
　　好眼熟，这是奥斯卡的第一想法，他下意识地缓缓放下剑，那精灵冲他勾勾嘴角，转身踩过树枝，轻如无物地跑进枝桠间，紧跟着几声簌簌响，又安静片刻，有着淡金头发的精灵微笑着从林中走了出来。
　　这会儿奥斯卡认出来了，这不是……
　　“你好啊奥斯卡。”莱格拉斯踏着轻快的脚步走上前招呼，“好久不见。”
　　“你……”
　　你多大了啊！——这话奥斯卡到底没问出口。他立刻收了剑从马上下来，笑道：“是你！你怎么……”
　　“我们的人很早就看到你们了，”莱格拉斯说着转过身去瞥了眼身后，“但是他们把不准你们的意图，所以只是暗中观察。”
　　奥斯卡看着他身后陆陆续续出现的一些密林精灵，他们都没有身着全套盔甲，甚至当中还明显有几个女精灵，倒是各个背着弓箭佩着刀，应该只是由王子带领的游侠？
　　“这样，”奥斯卡挠挠盔甲说，“所以你们是在巡视这一带？”
　　“确实是在巡视，不过这条道路不是重点，上一次拜访这条路的是十三位矮人，你们又是在做什么？——放心，时过境迁了，我们没有任何恶意。”莱格拉斯又回头扫一眼身后沉默的几个精灵游侠说，“我们——我想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
　　“看来戴因王的消息你们的确没有收到，好吧。”奥斯卡耸耸肩说，“我们确实……需要……保护。”
　　“保护？”莱格拉斯挑起一边眉毛问，“我可不信你需要，所以你到底带着什么人？人类领头，矮人护驾，马车里是谁？非富即贵吧。”
　　“是……是一个贵族小姐。”奥斯卡将剑还入鞘中，说，“还有她的侍女，我前几天还在靠近奔流河那边的林子里宰了三只大蜘蛛，仔细一想，如果走在这条路上多碰见几只那种玩意儿，恐怕……”
　　“嗯，那确实麻烦。”莱格拉斯煞有介事地应和，“不过你猜我们为什么轻骑出巡？因为父王是真的下了决心，过去的几个月里什么也不干，只是一波又一波地派人出去杀掉一切看不顺眼的生物，虽说折了很多人手，但父王说这都是难以避免的牺牲，终有一日家园门口会有大战，与其那时疲于应付，不如现在未雨绸缪。”
　　奥斯卡沉默片刻，低声问：“你们的人见过一名黑骑手经过吗？”
　　“不，我没听说。”莱格拉斯摇摇头两手叉腰道，“也可能没放在心上所以并未上报，怎么了？”
　　“那个黑骑手……来自魔多。”奥斯卡压低嗓音说，“他去见了戴因，一直询问关于一个半身人的事，还说提供线索会有重谢，就像古时候那样，送戒指什么的……戴因没给答复，据我所知孤山已经进入备战状态。”
　　“……是吗，我知道了。”莱格拉斯沉重地叹口气说，“父王果然有先见之明……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要向你打听。”
　　“你说？”
　　“有一位我熟识的女精灵……她的孩子走失了，虽说已经走失数月，我个人认为很难找回……不过还是要问问你，见过一个淡金头发灰绿眼眸的少年吗？外表像是十六七岁的人类男孩……啊，这个年纪以人类标准来说不能算男孩了吧？”
　　“……还有更多外貌特征吗？”
　　“你这么问……我还真没法回答，毕竟我和那个孩子也不是很熟，只是他母亲到处打听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哦对了，这种年龄外貌的精灵在我的族人当中的确非常罕见，根本不需要过多描述，只要说是未成年精灵谁都知道是贝瑞安。”
　　“贝瑞……？”
　　“贝瑞安，就是那个走失精灵的名字。”赖格莱斯耐心地说明，“看你这表情……难道是见过？”
　　“不，没有。”
　　奥斯卡摇头否认完仔细想了想，他得承认他第一时间想起了拉姆达尔，他就是淡金头发灰绿眼睛，但是他看起来可一点不像十七八岁的人类少……青年，是的，不管从什么角度看拉姆达尔都只是个少年而已，反正他是这么认为的。
　　“是吗？既然这样，我是不是能拜托你……”
　　“沿路打听？没问题。”
　　“那真是太好了。”莱格拉斯长长舒了口气说，“你们急着赶路么？若是不着急，来我们的营地歇歇脚吧，夜幕快要降下，我们今日打猎收获颇丰，正愁浪费食物呢。”
　　如此盛情的邀请奥斯卡还真是没法拒绝，而且，就算他本人无所谓，也要考虑到此时此刻队伍里还有两位女士四个矮人以及一个突然病倒的拉姆达尔。
　　一进入密林拉姆达尔就发起了高烧，只能卧床的他又给玛戈特增加了新任务，不过这一点奥斯卡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他什么都可以怀疑，唯独绝不质疑玛戈特的家政能力。
　　一到晚上精灵们的营地里就开始飘香四溢，怎么说呢，虽然有些刻板印象已经在贝烈瑞安德被纠正了，但这里的精灵们还是要比奥斯卡以为的要热爱烤肉。就因为这，一直阴着脸彼此之间用矮人语叨叨的四个矮人也放松多了，尽管他们始终抱团和精灵们保持距离。的确就像莱格拉斯说的那样，营地里堆放着相当新鲜的各种肉类。精灵们对这样的狩猎结果兴奋又满意，似乎将其视作密林开始恢复生机的吉兆。又到了玛戈特大展手艺的时候，当然那么多生肉这么多张嘴靠玛戈特一个人料理不过来，于是还有一个擅长料理的精灵协助她，然而这个精灵在全部食物烹饪完毕之前还是被赶了回去。
　　“她好高冷。”坐下来时那个精灵嘟囔了一句，引起身边同伴一阵哄笑。
　　因为拉姆达尔病倒拉莱丝慷慨地把自己的铺位让给他，自己坐在精灵们特地为她搭的舒适小帐篷里。奥斯卡就守在她的帐篷门口，莱格拉斯把该布置和该交代的杂事都完成后，来到奥斯卡身边坐下，口气诚恳地开腔道：“奥斯卡，我有件事……可能得麻烦你。”
　　奥斯卡挑挑眉问：“什么事还需要麻烦我？”
　　“我早前派了信使回王宫去报告今天的巡查结果，当然也包括遇到你们车队的事……”
　　“……难道瑟兰迪尔王还是不乐意有矮人在他的林子里？”
　　“那你想多了，”莱格拉斯忍不住笑了，“完全没有这回事，跟矮人没有关系，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位走失了孩子的女精灵，她叫丝卡列塔，她拜托我帮忙转达她想要跟你们车队一起行动的意愿。”
　　奥斯卡花了几秒确定自己不是听错了。
　　“你说……那个女精灵……要跟我们一起行动？”奥斯卡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别告诉我是为了找孩子？”
　　“你说对了，”莱格拉斯的口气也透着无奈，“一个焦虑母亲的执念谁也无法动摇，贝瑞安走失两个月，不管希望多么渺茫，她左右也是坐不住了，哪怕过去极少离开密林，她这回也一定要想办法亲自去找，‘我再也受不了枯坐等待消息陷入绝望了’她是这么说的。当然，这不是要求，我只是传话而已，如果不方便我会回绝她的。”
　　“倒不是……不，我是说，”奥斯卡努力尝试表达，“我是说……你看，我，四个矮人，一个侍女穿过密林都怕护不过来，再来个女精灵，恐怕……”
　　“其实父王倒是表示希望我能带队一路护送你们离开密林，”莱格拉斯笑道，“毕竟你曾经救了我，这算是迟来的报答吧。”
　　“呃……这我当然没有意见，但是离开密林的路途恐怕要更加艰险困苦，如果照顾不周……”
　　“这你也可以放心，”莱格拉斯勾勾嘴角，笑容突然显出几分落寞，“很久之前，丝卡列塔是我母亲的侍女，她只是个普通的木精灵，从未娇生惯养，也算是吃苦耐劳，也许可以帮忙照顾你们那位病弱的小小姐，你瞧，你的侍从不幸病倒后那位玛戈特女士似乎就有些忙不过来了。”
　　奥斯卡叹口气，低声道：“这两天玛戈特状态一直不太对，她……”
　　她自己都“身患绝症”，无药可医，奥斯卡甚至怀疑她几天下来神魂恍惚就是早衰的迹象。
　　于是奥斯卡想了又想，松口道：“如果那位丝卡列塔女士意愿强烈……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是吗？”莱格拉斯显然是大喜过望，“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明日就派人回去转告你的答复，你打算什么时候通知玛戈特？”
　　“……”奥斯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腔，“说实在的，我并不希望她跟着我们上路，我得好好想想，怎样……告诉她。”
　　莱格拉斯察觉到他言辞之间的为难，机智地立刻转移话题，于是奥斯卡挑着在山下之王的国度里发生的，与深渊和时间裂隙有关的事说给莱格拉斯听，看莱格拉斯的反应，这片林子在奥斯卡解决问题离开后情况还算稳定，平静，就像他呆上瘾的矮人王陵墓穴，即便不能保证永远保持，也算是好现象。
　　之后玛戈特不仅奉上丰盛的烤肉盛宴，还照顾到了卧床不起的拉姆达尔，当晚上大家吃饱喝足，精灵们开始围着篝火轻声唱起歌谣。拉姆达尔不在，莱格拉斯粗略给奥斯卡作了翻译，无非是唱颂星辰之后爱尔贝雷斯，歌唱古老又忧伤的传说，这期间拉莱丝也被吸引，哪怕听不太明白，也被“勾引”出来，悄悄靠着奥斯卡身后侧安静坐着。连莱格拉斯第一时间都没发现她，注意到这个白发少女的存在之后他友好地打了招呼，拉莱丝仍然羞涩地躲在奥斯卡身后，用从拉姆达尔那里学来的辛达语做了回应，莱格拉斯相当惊喜，完全不吝用母语赞赏：“你很有天赋，漂亮的小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拉莱丝明显听懂了，涨红脸往奥斯卡身后躲得更严实。莱格拉斯开怀笑道：“她真可爱，我衷心希望你们一路平安顺利。”
　　夜深了，歌声也渐渐歇去，夜色归于寂静，拉莱丝靠在奥斯卡肩背上抱着他的胳膊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奥斯卡动作尽量谨慎轻缓地把她抱起来挪进帐篷里，掖好被子后就坐在她帐篷前，做好准备守夜。
　　营地很安静，天上繁星闪烁，精灵们也都各自回帐入眠，烤肉的气味还有些残留，混合进夜间植物散发出的清冷气味中，很是微妙。
　　一切都好得很，奥斯卡环顾四周心想，虽然总觉得好像缺点什么。
　　*
　　皎白如残月的□□双足踏过冷硬的霜苔和树根，或者裸露的硬土，直到眼前出现了天然形成的一块小小空地，她看到月光从疏漏的树冠缝隙间漏下来才停下脚步。
　　她冻得够呛，嘴里直呵冷气，裸足快要失去知觉，她也自觉太过谨慎了，但仔细一想，这破林子里地上尽是这些草根脆叶，厚厚一层铺着，为了耐穿她那双鞋鞋底也不算软，踩上去要想不发出任何声音实在太难了。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奥斯卡不打算入睡，要整夜守在公主帐前，精灵的敏锐感官她略有耳闻，总之，一丁点风险她都不愿意冒。
　　于是只能这样。
　　站到空地上后，她把装满兽血的长嘴铜壶放在空地边缘，然后举起火把，借着月光，捡了一块边缘尖锐的石块，在地上画起圆圈与三角。
　　大致的图案画好后，她才掏出衣兜里收藏已久的皱巴巴的书页，把火把放在裸露的冻土上，跪在地上照着丰富图案细节，画一处挪个地儿，坚持着画完了完整的召唤阵，然后再拿火把靠近兽血烤了烤表面上结了冰霜的铜壶，接着拎着壶照着石块划出的图案小心地将血顺着纹路倒上去。
　　这是个细致活儿，但她有自信不出岔子，就是冬夜里的深林实在是太冷太冷了，她冻得挪步都趔趄，快要站不住脚，为了避免破坏召唤阵，她必须更加谨慎。
　　这甚至让她憋出一脑门子汗，好在最后血红的召唤阵还是描画完整，对比起原图算得上是规整还原了，玛戈特呼了口气放下铜壶，退到召唤阵边缘将火把凑近皱巴巴的纸页。
　　反正这张纸翻来覆去地看也没有任何文字提到过召唤需要除了画召唤阵和念咒之外需要其他事项，既然没有更多要求，那她就放手一试了。
　　就着火光，她压着嗓门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语调从头到尾照着将咒语念了一遍，然后屏气凝神，紧张兮兮地望着召唤阵等待任何可能发生的动静。
　　林间响起夜枭呼啸把她吓了一跳，但平静下来之后——
　　什么也没有发生。
　　“……”
　　玛戈特将纸页胡乱揉成团塞回衣兜，拿火把烤着火继续等待。
　　她确实很心急，呼出两口白气后就没有耐心了。
　　妈的，我果然是个傻子，她在心里骂自己，傻子才会信一本来历不明的民间传说书籍，画这种神叨叨的图案，把自己冻成这样。
　　一点用也没有。
　　玛戈特恨恨转身，决定立刻返回营地，毕竟真的被冻坏四肢对她来说也是相当麻烦的。
　　然而转身瞬间她就目瞪口呆望着前方，全身僵住。
　　好黑，黑到来时明明借着月光还能看个大概的，她踩过的地面，完完全全无法分辨了。
　　她的可见范围只到离她最近的那一圈树木，树与树之间除了黑还是黑，纯粹的黑，当中什么也没有。
　　只是一转身的时间，为什么就突然……
　　她的脚像是被钉在地上，根本迈不开步子。
　　而且全身控制不住地冒出鸡皮疙瘩，颤抖起来。
　　她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已经吓破了胆。
　　明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想去哪儿？”熟悉的少年嗓音在她背后响起，“不是你召我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