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的中土传火之旅》seether

134、只是等待

　　等一下，问题太多了，这种疑问反而是细枝末节了。

　　比如说——他回去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马努斯会存在于斯？奥斯卡得知马努斯故事的渠道不是口耳相传的诗歌，就是专门记载传说典故的那种大部头厚书，他是存在于远古年代中的传奇，远得许多现实主义学者都不相信其真实性。奥斯卡才发现自己的思维有个惯性误区，他其实根本没明白什么叫做“打破扰乱了时空的原有规律”。如今看来，他就算是成功通过时空裂隙回到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土地，却也未必是自己熟悉的年代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那么久远的，连亚斯特拉都还不存在的年代中，为什么会有个上级骑士？

　　就算他可能不是真的上级骑士吧，但那身装备也不可能存在于马努斯还活跃的时候啊。

　　所以说……这个奇怪的不死人难道和他一样，也是……穿越时空回到遥远的过去？仔细一想，情况的确是在他意外来到中土之前，他所活动的那个世界时空就已经乱的厉害了，初火消逝的影响全世界都没法避免被波及，不死人们用白标蜡记石和其他道具，或主动或被动穿越于各个时空，无论行善还是作恶，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所以里卡尔是不是真的已经遭遇不测？

　　如果他果真回到过去，真正进入了令人闻之色变的深渊洞穴，是不是可以说他经历的一切已经变为了既定事实，他参与了一段被后人传颂的历史事件？

　　杀了马努斯扼制深渊传播的不是……深渊行者阿尔特留斯，而是……自己和那个奇怪的不死人？

　　那这样的话，那位狼骑士……真的在任务失败后被深渊所扭曲，终结他的……也是那个不知名不死人咯。

　　不会吧……不会吧？？

　　就是他吗？？

　　难道自己刚才……跟这样一位伟大的英雄并肩战斗？？？

　　如果真是这样，他完全确信就算没有自己插手，那位无名英雄也能解决掉马努斯击退深渊侵入。

　　毕竟那可是……哪怕名字无人得知，功绩仍然万世流传的大英雄啊……！

　　想到这里奥斯卡有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错觉。

　　所以问题又转回来了。

　　这位英雄……为什么要感谢自己？

　　不会认错人了吧？他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需要这种人物如此感激涕零的事。

　　回想之后，奥斯卡基本可以确定对方是听出他的声音进而认出他这个人。

　　想一想……在自尽于北方不死院小黑屋之前，他还跟谁说过话？

　　……

　　他立马就想起来了。

　　这本也不难想，毕竟那是临死前深陷绝望之中的经历，自然比其他记忆更加深刻。

　　在他万念俱灰，一心寻死时，那个踏着废墟走进黑暗来到他跟前，外表已经与活尸无异却仍有理智的不死人，那是他在与安娜斯塔西娅分别后，漫长的孤独旅程中第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所以他绝不可能记错。

　　虽然严格来说……那也不能算是对话吧。

　　当时他还怀疑过那个不死人是不是因为过久的监禁生活丧失语言能力了，对方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不管是在聆听他的遗言时，还是接受他的馈赠时，连肢体动作都吝于表达，只是在他请求对方接下本来属于自己的使命前往罗德兰时，缓缓点点头。

　　那个可怜的家伙决然一身，干瘪枯瘦，跟路边漫无目的晃荡活尸没什么两样，连不死冒险者必备的元素瓶都是自己赠予的……

　　在轰隆作响崩塌之中的洞窟之中，自己手中被强塞元素瓶的一幕在奥斯卡脑中闪过。

　　……那个跟他一起打败马努斯的不死人……知道他没有元素瓶！！

　　好吧，他的确是在战斗过程中抽空抢了那不死人的元素瓶闷了几口，但若只因为怀疑自己没有，也没必要在马努斯死后把元素瓶送给自己啊。元素瓶对不死人何等重要，重要到送给别人就是变相断送自己活路的地步，就算理论上来说之后再去抢夺其他不死人的元素瓶不是不行，但这变数毕竟太大了，一切都没法确定，不能保证，一个理智的老不死人很清楚没有元素瓶寸步难行，绝不会为了当一时老好人冒这种无畏的险。

　　深渊洞穴中那不死人异乎寻常的热情，就像是老友久别重逢一般。

　　除了里卡尔，自己没有别的朋友了。

　　明明答案跃然纸面，了然于心，可他就是不愿意直面那样的可能。不愿意直截了当的承认那身穿上级骑士铠甲的不死人最可能的身份。

　　那对他来说实在是过于……具有冲击性了。他现在几乎是全心抗拒那个即将揭晓的答案。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事吗？

　　心中烦乱到极点的奥斯卡拿手重重锤了两下自己的头盔，果断站了起来。他决定先去考虑现下更为紧要，直接影响自己未来的问题，比如，怎么从这里出去，出去后又如何跟戴因解释这些匪夷所思的事，好让他不会再因为怀疑自己谎话连篇一斧子劈了自个儿。

　　至于那些令他怀疑人生的谜团……等他安定下来，有那闲心再慢慢寻思吧。

　　回去不难，无非是沿着来路再走一遍罢了。奥斯卡向着那个畸形尸体堆积如山的大门走去时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吗？危机真的结束了吗？事情……就尘埃落定了吗？回想起洞窟中惊险种种，奥斯卡认为这是自己自出生以来三观被颠覆最严重的一次，现在的他走路都有点打飘，那跟他的身体状况毫无干系。

　　推开尸堆，离开索林墓室，乘坐都灵矮人伟大智慧结晶一路上行回到竖井顶端，这一段路他已经非常熟悉了，加上没有怪物来碍事，完成了如此艰难的任务后奥斯卡的脚步前所未有的快，就差直接跑起来了。

　　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是有种不安挥之不去，一心想要快点到达索林雕像，或者说被炸毁的索林雕像所在位置，也就是整个王陵的入口处才能松口气。

　　昏暗空洞的墓室中回荡着奥斯卡急匆匆的脚步声，听起来有种扩散到整个墓室无处不在的错觉。奥斯卡终于是一路小跑跑进那条怪物尸体横七竖八摆着的长长甬道，这条直道的尽头就是——

　　好黑。

　　为什么只有火把的光亮？

　　出口难道不是……

　　堵上了。

　　奥斯卡疾步走到由被炸毁的索林雕像碎块堆积起来堵得严严实实的王陵大门，抬头视线从门顶到地面看了几个来回，又后退了好几步，退到能够将整个宏伟的大门收进眼底，然后自言自语般，边摇头边喃喃：“不……不不……”

　　接着他一个健步上前，用力在堵门的大石块上砸了两拳大喊：“有人吗！！——淦！”

　　他的吼叫声顺着长长的甬道一层层扩散开去，听起来像是某种微妙的嘲笑。

　　奥斯卡弯下腰两手撑在膝盖上，额角上似乎有根筋在抽痛。

　　是啊，他想起来了，想起他跟矮人王早有约定，只是之前一直抱着侥幸不肯相信时限这么快就到了。

　　这么说来戴因肯定也早早撤出这个对他来说犹如噩梦的陵墓，回到他的宫殿之中对所有等待消息的人或矮人说，他失败了，回不来了，陵墓必须一直关闭直到下一个可能解决问题的人和时机出现。

　　公主……不！！

　　没了他这个国王指定的保护者，戴因仍然可以再指派一名甚至一整支矮人勇士组成的队伍，护送这位友人的掌上明珠。事实上他早就有这种意图了，否则之前奥斯卡怎么会跟那个大胡子矮人起冲突差点儿动起手来？戴因有理由也有能力重新组织保护队伍送拉莱丝上路。

　　不行……

　　不行！！！

　　想到这里奥斯卡再次大步流星上前来到乱石墙前，一边狂乱地将拳头锤在凹凸不平的碎石上一边怒吼：“来人！！来人啊！！！我他妈还没走呢！！跑什么！！”

　　这顿发泄以他狠狠一脚踹在石块上作为结束，一顿乱锤锤得奥斯卡头顶门顶上稀里哗啦落下好几层灰，让他看起来更狼狈了。

　　算了，他扶着头对自己说，本来也是自己老早和人说好的，时间一到就行动，怎么能怪人家实践诺言？戴因也是为了整个艾瑞博安危考虑，比起这自己这么个来历不明的怪人确实无足轻重。

　　可……

　　可难道他就要被永远困在这里了？不知多久过后一个不死人嘭地一下出现在中土的某个篝火旁边？

　　——哈哈。

　　我可以再次通过篝火无视空间限制移动到别处，他想道，让我想想去哪儿好……最近的篝火应该是河谷邦那个五军之战中残留下的废墟里头的篝火，如果能过去……最差最差也就是靠两条腿走个五六天。

　　怕就怕戴因要把公主送走连这五六天都不等。

　　如果可以当然立马从这鬼地方出去是最好了，他一刻都不想等，报不报功的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尽快见到公主。

　　那还等什么？从河谷邦过来这段路可不算短，而且没有任何捷径，十天半个月的省不了。

　　这段时间对他而言已经是致命的损失了，唉。

　　想至此处奥斯卡起身就沿着来路返回，想起自己刚才急着过来连篝火都没坐，到头来却看到那样的景象，嘴角不由得勾起自嘲的弧度。

　　*

　　“求求您了，我知道您对我……很……很不喜欢，甚至……特别厌恶，但这与奥斯卡无关，只要您答应我的要求，立刻将我正法我也没有意见！”

　　看着这个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的女人，戴因还真没法像自己曾经想象的那样唾她几口把她踹出门去。

　　甚至再开口连口气都相当温和，他自己都暗暗吃了一惊。

　　“相信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戴因叹口气神色凝重道，“做决定之前我也是左思右想，犹豫了很久才让人封门的。奥斯卡跟我约定一个小时期限，我整整琢磨了半个小时才动手，你可能不信，他本来说的是半小时，他对这里的危机再清楚不过，比我们谁都明白墓穴里的那些鬼东西儿戏不得，不管他成功失败，他都不希望因为违背他的嘱托开门导致曾经的努力功亏一篑！“

　　“陛下……您没明白，我不是在怪您。”玛戈特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局促的拉莱丝说，“我真的听到石头堆那边有声音，不是我编的，也不是错觉，不是臆想，前后我听到两次，第一次我也以为听错了，可第二次绝对，绝对没错，奥斯卡还在里边骂娘呢。”

　　“……啊？？”

　　“我是说……男人的口头禅而已，”玛戈特讪笑两声，立马恢复满脸哀戚继续哀求，“求您这次一定要信我，您也不想把奥斯卡活生生困在里边吧？他可是为了矮人们赴汤蹈火，回来之后遭到这样的待遇合适吗？”

　　“是啊，戴因叔叔。”拉莱丝总算听见这么一句自己能够插得上嘴的话，立马开腔道，“如果……如果奥斯卡真的回来了呢？一想起他被困在坟墓里……我就好难受，戴因叔叔，请你打开门看看好吗？”

　　“我们把石头堆得严丝合缝，”戴因皱眉比划道，“声音怎么可能漏得出来？不是我不肯相信，是这可能性确实太低了。要再次开门，还得把那堵临时堆砌的‘门’给炸开，之后要再堵上就难了。如果一无所获，长久以来被噩梦折磨的矮人们会恨死你们的，还有我！这你们承担得起吗？”

　　“我只是个低贱的女佣，我什么也担不起。”玛戈特说着垂下头去，一头乱发快把面容遮盖住了，摇了摇头后她又说，“不，我能把握的只有自己一条小命，要么您干脆处死我，要么就别妨碍我等他。”

　　“等？你想怎么等？”戴因忍不住用更夸张的弧度奋力比划着胳膊质问，“我们还得好吃好喝供你让你有体力一直等下去？？”

　　“不用。”玛戈特站起身抬起下巴口气强硬道，“等我活活饿死一切也就结束了不是吗？死了一了百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戴因气得伸手就要拽她，然而好歹是刹住了动作，只是指着玛戈特的背影怒道：“要不是看在拉莱丝的份儿上，我会让你后悔这么跟我说话！！”

　　“戴因叔叔，别生气。”拉莱丝赶紧上前抚慰，“你知道她这半天是怎么过来的吗？她……”

　　“我不想知道，你别说了。”戴因果断挥手拒绝，“好好管管你的仆人，刚才她根本也没把你放眼里！居然就因为自己那点儿小心思质疑我的决策！”

　　“您先消消气，”拉莱丝为难道，“我去……去找她。”

　　“慢着！我给你派人，跟着！”

　　于是等戴因给拉莱丝派了个强壮矮人战士跟随左右后，拉莱丝一路往艾瑞博深处而去，再次来到那刮着冰冷“穿堂风”的长道上。

　　都不用走近，毕竟通道里毫无遮挡，拉莱丝一眼就看见先她一步来到乱石堆前的玛戈特侧身靠着石块缓缓坐下，缩起身体垂着头，乱糟糟的头发滑落下来遮掩了闪着泪光的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