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天》闲浮余生

5、我的武魂

　　　一时间楚家弟子们议论纷纷，满目惊叹羡慕。

　　楚璞少年得意，掩不住那起伏的嘴角，环视着台下的众人，如同巡阅的君王。称荣赞叹，鲜花掌声都是属于他一人！

　　为此他特意抬起高昂的头颅，向台下人群中的楚瑾投以挑衅的目光。

　　看吧！我才是真正的楚家第一人！

　　楚瑾面无表情，浑不在意。

　　“哈哈~不愧是楚家麒麟子，璞儿好样的！”

　　大长老楚长雷抚须笑道，这一刻他也等了很久，身边的众位长老皆纷纷道贺。

　　“下一个，楚瑾！”

　　众人皆闻声望去，楚瑾单薄的身影一步步登上练武台。在他们眼中，楚瑾可以力压楚璞的人，岂不是说她的武魂比楚璞还厉害。

　　玄阶武魂！

　　这是所有人心中对楚瑾的希冀，就连高台上的楚家众位长老们都投以热切的期望。一旦楚瑾觉醒玄阶武魂，楚家的地位将翻天地覆，甚至城主赵仲也会对楚家青睐有加。

　　楚瑾深呼了一口气，稳当的脚步一层层踏上高台之上。少女平静的面孔下藏着一颗跳动的心。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沸腾。

　　就好像提前知道了命运，又不甘于命运。

　　台上的楚杨紧张地看着自己家闺女，心情忐忑。虽说不要求女孩子有多大出息，但深知女儿脾性的他也希望如所愿。

　　众人也屏住呼吸，看着楚瑾登上属于她的骄傲王座。

　　当魂石吸收了鲜血和真气，开始变色。楚瑾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好像身体间有什么东西正在复苏，而且掌心的血口不断在扩大，魂石在贪婪蚕食着自己血。

　　这是怎么回事，悬空幻境迟迟没有动静，一片迷惘的云雾，看不清又东西出现。

　　时间在流逝，可是魂石丝毫不动，楚瑾身后没有武魂显现出来。场面一度陷入安静，底下的人都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身边的四长老也诧异万分，魂石怎么会没有反应，就算再差劲也有黄阶一品。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终于弥漫的浓雾散去，入目是一片浩瀚的银蓝汪洋，怒涛霜雪，无垠深邃。

　　碧海中央陡然掀起滔天的巨浪，一个遮天盖日的身影从天水大道上陌然耸现，四肢如擎天巨擘，背负青冥，沧源亘古，神芒惊天。

　　一道伟岸的诸天大道横跨时光长河，苍寰霸道，祥云万古。一瞬间，所有人的眼睛都被这缕光抹瞎了眼睛。只有楚瑾还深深地陷入这一场浩瀚当中，不能自拔。

　　神芒很快消失，众人恢复视力。幻境中又变换了场景。风云呼啸，雷电震鸣，天地肃清后只剩下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头。

　　仔细一看是一只懒洋洋趴在地上的黑色龟壳的乌龟，探头探脑的伸出来，绿豆大的眼珠骨碌乱转，莫名给人一种人性的狡黠感。

　　楚瑾身后升起四道黄光，光芒平淡，远不及方才的亿万分之一。

　　“黄阶四品武魂，黑背龟！”

　　四长老艰难地说出自己的判断，仿佛万千郁闷堵塞的在心头，不知是喜还是忧。终究只是一场猜测，少女没有觉醒众人期盼的武魂。

　　巨大的落差感让一些人感到被戏谑，愤怒，甚至将一切的罪责抛向高台上还未回过神来的楚瑾。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天才，原来只是一头乌龟武魂！真是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一位嫡脉的少爷捧腹大笑，眼角的泪花都快溅出来。他的眼神中爆发对楚瑾的蔑视，以及报复的快感。

　　“大名鼎鼎的楚疯子才觉醒四品武魂，难怪这么拼命，怕是知道自己天赋差，特意如此欺骗我们。”

　　“是啊！我说怎么一个小傻子就突然能变成天才，这要算是天才，就当做乌龟天才！哈哈哈哈……”

　　几乎在一瞬间，曾经被楚瑾教训过，碾压过，痛揍过的楚家子弟，纷纷倒戈相向。粗鄙恶劣的言语，和沆瀣一气的奚落神情全部化作世间最恶毒的唾沫想要淹没少女。

　　仿佛这样就能从中获得报仇的快感，释放心中被压抑的狂傲。楚璞神情倨傲，得志意满地接受周围人的抬哄，楚瑾的四品武魂根本不会对他有任何的阻拦。超越她是迟早事。

　　恍然间他瞥向神情冰冷的楚瑾，在快感之余，又升起一丝怜悯。那不是出于心善，而是居高临下的施舍。

　　“这……我们都高看她了，还以为是什么璞玉，原来就是个水货！”

　　大长老轻哼不屑道，之前楚瑾声势庞大，一度超过他的孙子楚璞，自然惹得他的不满。如今楚瑾下场凄凉，远不及预期之料，那就是有罪！白白耗费了楚家的资源。

　　若是这些东西用在楚璞身上，怕是早就成为楚家后辈第一人了。现在让出来也不算太晚，也好让人瞧瞧，山鸡哪能变凤凰！

　　周围的长老们虽然不及大长老这般诋毁，但也有些怨言。认为楚瑾欺骗了他们，好端端的冒充什么天才！

　　这下好了，身形毕露，丑态尽出，成为楚家第一大笑话。

　　在场只有楚父楚母两人担忧地看着台上不为所动的楚瑾，虽心中的苦涩不敢有所表露。本来楚瑾没什么大错，觉醒四品武魂就可以留在嫡系。

　　可是高层的期望过高，让楚瑾莫名背负着一种被决定的命运。这从来都是楚瑾的禁忌，她从不为人所活。

　　最后楚瑾从失神中醒来，就听见众人堪比杀伐声的辱骂，也只是浅浅一笑，并不计较地从容走下来。

　　“下一个！楚璟！”

　　被叫到名字的楚璟忙不迭地跳上练武台，他与楚瑾相向而行，擦肩而过。虽然两人不曾有过什么交集，甚至说现在都是被嘲笑的对象。

　　楚璟收回那一抹极淡的同情，即使身为楚家第一人又如何，还不因为只觉醒了四品武魂被轻视。自己要觉醒比所有人都厉害的武魂，然后狠狠教训所有欺负过自己的人。

　　随后他昂首挺胸地走向魂石祭坛……

　　“什么！黄阶一品武魂！”

　　在众人滔天的嘲笑中，楚璟浑身颤抖的身躯像是被斧头对半劈开一样。黯淡的武魂之光浅淡到快没有，有可能随时跌落。

　　一头无名小兽出现在悬空幻境中，萌蠢无害，像是什么少女宠物。

　　“他还是个废物！”

　　哄堂大笑的程度不下于楚瑾，其实在楚璟上台之前，也有一些人好奇楚璟的武魂，他爹楚枫就觉醒过玄阶九品，没想到儿子这么废柴。

　　当然也有好几个觉醒一品武魂的子弟，反正也是被当做笑料的存在，这样的结果没有出乎众人的意料，也就一笑了之。

　　楚瑾站在人群中，眼波无情地听着周围的谩骂和嘲笑，有对自己的，也有对台上那个倒霉鬼。只是她轻皱着眉头，无端的望着那个武魂，总觉得有些古怪。

　　“算了，我都这样，还有闲心管别人。”

　　一丝自嘲挂在嘴边，楚瑾默无声息地离开。

　　最后近百位楚家子弟武魂觉醒仪式完成，楚璞以黄阶九品武魂成功赢的楚家麒麟子的称号。而楚瑾就成为了众人口中的笑话。

　　不过这些闲言碎语和白眼冷待都没有动摇楚瑾一成不变的决心。她也不想解释自己看到的武魂的不一样。甚至说她要回到小院子亲自去看看她的武魂。

　　“瑾儿，你没事吧。四品也是好的，反正也能留在主脉，可以继续修炼。”

　　楚母迎着走来，怜爱地摸着楚瑾的头顶，眼神中弥漫着一丝丝担忧。楚父跟在身后，沉默不语，可是眼角的皱纹泄露了秘密。

　　“娘，我没事。谁都影响不到我的。”

　　楚瑾抿着一抹笑意，神情舒缓，没有半分掺假的伪装。

　　“那就好，我们还担心你放不下。”

　　见到楚瑾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完全不像是个十岁孩子刚刚经历从高天坠入谷底的那般无助惶恐。楚母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无奈。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楚瑾关上那扇与这个世界联系的大门，阴影从稚嫩的脸庞垂落，渐渐合上光的缝隙。

　　修炼密室里，楚瑾盘腿而坐。那道新生的武魂一念通灵，一头黑色的乌龟悬空浮现，眼眸中有几分迷茫，亦如当初的小楚瑾。

　　“原来这就是我的武魂！”

　　楚瑾伸出手，透过虚妄的光晕，那道迷雾般深处的影子像是一团烈火，触之即痛，像是一道禁忌，隔绝着虚无缥缈的命运。

　　武魂是武者的命脉，却又是无法触摸的存在。天武大陆还没有人能解释武魂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又为什么独独出现在人族身上。

　　楚瑾不去想这些繁杂没有尽头的问题，她只是想知道在魂石祭坛上的一瞬苍茫巨影到底和这头黑背龟武魂有什么联系。

　　自己可以肯定在场没有人看见到非凡的一幕，或许是它不想让别人看见。

　　“你真的只是四品武魂吗？”

　　狭隘的密室里，声音显得异常沉闷。没有人回答，浮空的武魂匍匐在地，没有情绪的头颅垂下，对视很久。

　　那一刻，楚瑾仿佛听见了一道声音，来自遥远的彼岸。少女的眼中泛起滔天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