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天》闲浮余生

12、突破失败

　　　 楚瑾来到的店铺是楚家经营的，这里有一位真正的一品炼丹师坐镇。郑齐是楚家的供奉，地位尊崇，楚父都是在这位供奉手下学习。

　　今天来楚瑾是想要购买一些丹药。自己手上的淬体丹花了分文不剩，也想要一些其他的丹药，淬体丹只能算一品丹药里最基础寻常。

　　没有遮掩身份，楚瑾来到济元堂的前厅。这里布局大气富贵，是楚家最大的丹药铺子。每天来往的人都很多，不少散修还有城中武者，也很信任楚家的丹药。或者说是信任郑齐。

　　“九小姐！”

　　看堂的掌柜眼尖，认识楚瑾，连忙上前问候。好歹是楚杨的女儿，该有的身份还是令人低头，尤其是即使觉醒的天赋一般，可是至今也没有人敢惹楚瑾。

　　“锻骨散十份，淬体丹五十枚，回气丹十枚，壮骨丹五枚！”

　　楚瑾报上自己要的东西，手上掏出一叠银票。那是她全部的身家，至于元石，楚瑾不会用它支付的。

　　“小的这就去办。”

　　掌柜稍稍惊讶了楚瑾的财力后，没有多言，转身吩咐手下的人给楚瑾拿货。实际上银票的购买力在低阶武者之间还是很强大。至少在黑岩城中，银子和元石流通各占一半。

　　楚瑾被引坐在一处偏房休息喝茶等候，珠玉帘子放下，也与大堂中央嘈杂的声音有了隔挡。

　　少女的指尖轻轻敲打着冰纹玉的桌面，没人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正当楚瑾等待着后堂的掌柜时，隔着帘子，她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他！”

　　一道黑袍身影闯入楚瑾的眼中，似乎比很久之前的印象要深沉的很多。

　　珠玉帘子摇动，来人似乎见到楚瑾，神情也是微微一愣。随后也没有打招呼，而是随意坐在与楚瑾对面的太师椅上，轻车熟路地端起泡好的茶。

　　两人虽然是亲堂姐弟，但是交流见面甚少。楚枫是楚家的隐形人，加上楚璟觉醒一品武魂，被退婚之后沉寂了一段时间。成为笑料太久，以至于没有人去关心在乎他的生死与否。

　　久而久之，楚瑾也都快忘了还有这一号人。不过即使对于楚家的其他人，楚瑾也是这般淡漠。能放在心上的，也只有三三两两。倒也算不上刻意看扁谁。

　　古怪的气氛在两人中间蔓延，最后还是楚璟提着沙哑的嗓子开口道：“堂姐好。”

　　楚瑾眉眼一怔，看着这个沉默的少年，好像和最开始见面时候的耍滑机灵有了很大的改变。仿佛一瞬间像变了个人一样。

　　私下底楚瑾也常常听到过楚父在惋惜楚枫这个亲弟弟，至少在楚枫还是天才的时候，对楚父也还好。故而楚父还记得这份兄弟之情，也曾经暗地里帮忙照顾过楚璟这个唯一的侄子。

　　“嗯，你也是来买丹药？”

　　话到底还能说上几句，楚瑾打量着一身黑袍包裹下的楚璟，只觉得少年有些奇怪，那种感觉就像一团漆黑的井口，望不尽里面的深幽。

　　楚璟摇了摇头，手中的茶碗搁置一旁道：“不，我是来找郑供奉有点事相助。”

　　“找郑供奉？”

　　这下楚瑾似乎来了兴趣，他的处境无人不知。郑供奉地位尊崇，又是楚家唯一一位一品炼丹师，哪里会为一个传闻中废物弟子亲自炼丹。

　　可是少年脸上的坚定让楚瑾莫名其妙地相信他没有说谎。楚瑾心底都有些暗自发笑，自己这古怪的迷惑感

　　两人就再次停下交流，偏堂里恢复了安静。不一会儿珠帘摇动，掌柜拿着托盘，那些丹药都被挑选好放在上面。

　　“九小姐，您要的东西拿好了。”

　　楚瑾扫了一眼，自家的丹药品质还是有保障的，收下了托盘上的东西。

　　“十一少爷您来了，郑供奉已经在里面等你了，请跟手下人去后堂。”

　　掌柜见到楚璟，脸色没有什么惊讶，反而恭敬地称呼了一句少爷。并安排身后的小二给楚璟带路。

　　两人走后，楚瑾盯着掌柜笑意潺潺的脸，开口问道：“你好像对楚璟很……”

　　剩下的话楚瑾没有说出来，但是谁都清楚是什么意思。

　　从楚珊口中得知的楚璟是个小废物，哪怕在楚家，似乎任何一个都不太待见他。楚瑾多少能感受到那股赤-裸-裸的歧视感，毕竟自己也没少遇见过。

　　掌柜对楚璟的态度很奇怪，一点没有歧视，相反很恭敬。这点很不符合他的脾性，没必要为一个没有武道天赋的弟子卑躬屈膝。

　　“九小姐说笑了，楚璟少爷是郑供奉的贵客，我们不敢不尊敬。”

　　掌柜悄悄看了一眼周围，神色古怪地低头靠近楚瑾解释道，似乎还不想让旁人的知道，又有些欲言又止。

　　“好了，东西已经拿到，我确实没有兴趣知道。”

　　楚瑾摆了摆手，这两人有什么秘密，自己也不想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只要不妨碍自己，管他什么春夏秋冬。

　　不过楚瑾也因此留了个心眼，自己这个堂弟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刚刚从身边走过的他，身上残留着一股熟悉的气味，虽然很淡。

　　是血腥的味道，就好像是楚瑾刚从青莽山下来的那股杀气。

　　待楚瑾走后，那道黑色的身影站在掌柜身边，楚璟又回来了，脸上神色平淡，像是有心思藏匿在黑色的瞳孔中。

　　“你也不一般。”

　　……

　　楚瑾回到楚家后，也没有向谁透露这些。除了陪楚珊练剑，更多的时候就在全力冲击五重境。

　　血阳花的药力已经被全部炼化完，楚瑾达到一种沸腾顶峰的境界。后天五重境在楚家足够胜任一名小执事。

　　见到楚璟的小插曲也渐渐被自身修炼掩盖住，倒是让楚瑾知道这个堂弟有些不寻常。

　　日子一天过着，黑岩城的日落起起伏伏，万年不变的小城匍匐在一条青莽的山脉脚下，时间变成永恒。有人进去死了，也有人活着出来。

　　每一天上演着修炼厮杀，夺宝偿命的故事。所有人的命运交错在天穹之上看不见的轨道中，冥冥幽远，晦不可言。

　　无论在哪个世界，活着就是一场修炼。

　　楚瑾用了四年的时间去窥探这个世界，广袤渺渺，看似在变强，却始终留足在狭促的城堡里，未曾踏出一步。

　　不是所有人生来就会坚持，能坚持也是一种无比苛刻且令人羡慕的天赋。楚瑾也会有累的时候，就像第一次冲击五重境失败了。

　　这是一场扑天大雨般淋漓的挫败感。让少年的楚瑾头一次感受到原来自己不是什么幸运的主角。哪怕自己得到了一些常人不能得到的机缘，哪怕这一切虚无的假象营造出一种命定的错觉。

　　穿越并不是代表你是命运的主角，或许仅仅只是一场命运的安排！

　　夜晚，微风，小院子。

　　楚瑾失望地坐在屋顶的上，消化着白日里突如其来的沮丧与失败。头顶的星空闪耀着一场盛大的光辉，晚风贴着脸颊，像是在安慰少女。

　　进阶失败的原因也很简单，楚瑾操之过急，骄傲自满了。

　　也是，自从清醒之后，楚瑾就以一种极为成熟稳重的姿态入世。没有少年人的青涩稚气，却有着前世的聪慧与沉郁。

　　这没什么不好的，因为迄今为止，楚瑾每一步都走的极为稳妥，每一步都踩着众人的脸，没有成为谁的笑料。

　　但这真的好吗？

　　楚瑾还是前世的楚瑾，还是天武大陆的楚瑾。或者谁都不是。

　　不可否认，穿越的人总有种孤高傲气的姿态看着这个异世界。总以为能运用前世的智慧去应对未知的迷途。殊不知前世普普通通，怎么换了世界，就会立马变聪明呢。

　　楚瑾枕着手臂，回想起自己这几年走过的路。才发觉自己从未了解过这里，或者说就像把这里看做一个副本，突然一次失败，叫醒了那个自以为是的无敌的我。

　　毕竟真正的主角可不会连后天五重境都会晋级失败的。

　　自己现在得到的，不过是捡了前世的牙慧。而随着时间的增长，周围的人也会成长为心智成熟的人。重活一世，未必就活的明白。

　　只是现在的问题楚瑾还是想不明白，又或者念头触碰到禁区，就会不自主地逃避它。

　　“我到底在和谁争命呢？这个世界有没有它原本的主角？我为什么又来到这里？又或者这只是一场梦境？”

　　楚瑾就是一个会想的很多的人，前世是这般，现在依旧是这般。这算不缺点，但一定不是优点。

　　有些话不能说给别人听，忽然之间一股难言的孤独感汹涌袭来，是楚瑾难以抵挡的心魔。这是几年来头一次出现的状况。

　　楚瑾也有预感，这些问题和孤独感会一直萦绕在自己的路上。一边质疑，一边寻找。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少女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清晨，楚瑾恢复了往常淡漠的表情，收拾失败的碎片小心收藏好。这不是什么一朝悟道，只是一位少女的碎碎念念。

　　晚上思考人生，白天努力修炼（打工）。亦如前世，无一二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