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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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慎思在亚典波罗家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假期。
亚典波罗的爸爸是一名记者，这位精力充沛的大叔为客人们的饭桌添加了无数黑色幽默。他和杨挺谈得来，两人旁若无人地大声说着军队和政府的坏话。亚典波罗的妈妈，则是一位充满了母性的女性，“是吗，两位的父母都过世了呀”像这样平淡却饱含感情的说话方式，让人觉得连心灵都被抚慰了——当然，美食的作用也是不容忽视。
当被问及饭后是否要喝点什么时，叶慎思要了绿茶，“大概从上辈子起是绿茶党了”像这样说道。
对学妹的选择感到遗憾，杨自称是坚定的红茶党人。当然红茶里面若是能再加点别的什么，如白兰地之类，那就更好了。
“外祖父是个守旧的职业军人，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父亲就把还没出生的儿子的幸福牺牲掉了。实在是可恨的父亲，每次回来我一定会和他大吵一架……”恶狠狠地瞪着前方谈性正浓的两人，亚典波罗向叶慎思述说自己为何会进入军官学校就读。
“原来如此。”
叶慎思端着茶杯，点点头。
“为了完成过世岳父的悲愿，将儿子送进讨厌的军官学校读书……恩，多么是富有人情味的父亲。”像这样缺乏同情心的发言，受到了学弟的白眼。
“我原本希望成为记者的。”亚典波罗悲戚地喊道。
看来就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军人这件事上，大家都是一样的啊。叶慎思笑了笑：“不过，还真是让人羡慕……”
“羡慕什么？”
“不是感情好的话，是不会以父亲的职业作为未来目标的吧。”
亚典波罗哑口无言。
“上辈子”叶慎思可以说是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这样的小孩据说会有更强的幸福感。然而彼时的记忆尚清晰如昨，此身已孑然一人流落于这陌生的世界……她不很介意，只是有点在意。
少女眯着眼，神情怅然。
这时，日光室的另一角，杨好似不经意地转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将这一幕纳入眼底的亚典波罗学弟，挑了挑眉——
“啧……”
假期结束，三人都圆了一圈。
油光满面地回到学校，发现周遭的同学大多彼此彼此。心照不宣地相视微笑。这份快乐情绪一直持续到新学期开学体检的前一天。
接着发生的事，阐释了什么叫作“乐极生悲”。
……校医院的老医生先是用深不可测眼光看着你，然后叹气，摘下眼镜，用手指摁着太阳穴，说：去找你的体能教官吧。
于是鸡飞狗跳。
俯卧撑、蛙跳、十公里跑……时代在进步，人类用来折磨自己与同类的方式却没有太大变化。刚刚度过一个充满美食与睡眠的休闲假期的小羊们，在两周的体能训练后，可喜地再度拥有了标准身材。
只不过这个恢复的过程，有些不堪回首了。被教官们评价为“精力过剩”的亚典波罗，在事后也是惨白着一张脸，“每次想起来都想吐”。
“放纵是健康的敌人。”拉普幸灾乐祸地说。他假期留在国防军事学校——和杰西卡一样。
这一年，四年级的拉普即将毕业。
对此，三年级的杨威利评论：“早点毕业也不错啊。就算上战场，在没遇到敌人之前都是免费的太空旅行。”
亚典波罗接着道：“不仅仅是免费，可能还会附赠一张通往地狱的无期限船票。”他显然继承了乃父的辛辣口舌。
拉普听了，打趣两人：“说这种话，真不敢想象万一某天你们成为被称为‘提督’或‘阁下’的大人物会怎样。估计会伤透脑筋吧——打起仗来几天几夜睡不呃个好觉可真太糟糕了！”
“那时只需把棉被搬到指挥室就好了，哈哈……”亚典波罗大笑。
多么不负责任的说法。叶慎思抚额。
但是如果像杨啊亚典波罗啊之类的非主流分子，真有一天成为了军队的大人物，那同盟军部未免也太纯洁可爱了——就算她将这想法如实对杨说了，那家伙也只会愉快地点头“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对，就是这样的家伙。
无论如何，叶慎思自觉有充分的理由怀念她在社会福利机构时的“好日子”：早晨懒床，从口袋里掏出6枚硬币——如果抛出去六个都是正面，我就去上课！思躇良久，还是算了，别冒这个险了……像那样纯真良善的我，已一去不复返了。她这样感慨。
对叶慎思是否曾经“良善”过，她的朋友们善良不予置评。私下里，不良学长与不良学弟倒是时常互相指责“说到底，是被你给带坏了”。
或许是因为叙事视角的缘故，看起来叶慎思总是与同几个人呆在一起。
这是天大的误会。
其实要论绝对时间，叶慎思与以杨为代表的“混乱阵营”相处的时间，远不及她与以学生会主席维伯德为代表的“秩序阵营”接触的时间。
转入战略研究科后不久，在同级生中颇具声名与威望的叶慎思就被推举为该系学生会成员。因为她二年生的身份，这件事在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在学校风纪委中，因为其“宽严相济”的手段也日渐受到器重……于是真实情况是，叶慎思在不知不觉间已成为了被戏称为“秀才”的精英分子中的一员。
说到三年级的首席生维伯德。就是一年级时输给杨，成就其“黑马”名声的那个倒霉蛋。
对他，杨私底下的评价是：“过于重视理论。”
甚是不以为然。
孰不知就是因为他的这一评价，让叶慎思对这位优等生学长，产生了一种可称之为“同病相怜”的微妙情绪。
如果课本知识能够解决所有问题就好了——这正是叶慎思每一次在模拟战中输给杨时发出的感慨。
二年级的模拟测试，叶慎思没有继续和杨排挡，理由是“一直躲在学长的羽翼下不利于看清自身能力”。
杨在对学妹的上进心表示赞赏的同时，还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失落。
“杨学长是属猫的人，叶学姐么……大概属鸟。”亚典波罗说。他代替叶慎思成为杨的拍档。
这或许就叫“旁观者清”了。
某次模拟测验后，叶慎思站在走廊上一个人沮丧。恰好维伯德经过，就问她“输了？”。
“不，赢了。”女孩捂着脸“惨胜……”
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失误，就葬送了先前的大好局面。叶慎思突然意识到将来有一天或许会因为自己的一个错误命令，葬送掉无以计数的人们鲜活的生命。
她感到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沉重。
“无聊的想法。”维伯德嗤之以鼻，“有时间考虑这种事不如多想想怎么提高自己的水准。”
看了眼学妹低落的神情，他撇过头：“还有，你以为高级军官是随地可拾的大白菜吗？就算是从我校毕业的学生，大多数人活到退役仍不过是个校级军官而已……”
瞧瞧这话说得多不中听。
叶慎思算是明白为何这位学生会主席会不得同级生和低年级生的信服了。
任何时候语言都是一种艺术，显然维伯德学长没能掌握好这种艺术。这种说法即使是好心也不会被人接受吧。
不过对他人的好意，要予以积极的回应。秉持着这一信条，叶慎思欣然道：“是这样吗？不过如果能在退役前成为少校，我已经很满意了……谢谢学长。”
最后还给了一个闪亮的笑容。
“……哪里，这不算什么。”秀才先生像是对自己会得到一个善意的回应缺乏心理准备，有些无措，只能愣愣地注视着学妹略一点头后转身离开。
此后，在学生会或其他场合遇到叶慎思，维伯德看到对方的笑容，便觉得有些挪不开视线。
而叶慎思对他的评价是：不是个坏人。
说起来，可爱的女孩子在军官学校总是受人欢迎。
叶慎思也不例外。
每年的情人节，学校边上的花店都会收到不少给“小叶学妹”的红玫瑰订单。等她到了高年级，更是增加了不少送给“小叶学姐”的。
“真好啊，这么受欢迎！”杨不无嫉妒地道。
今年他依然保持着“送出情书为零，收到情书也为零”的可悲记录。
对他的报怨，新加入的卡仑介的说法是“小叶学妹收获玫瑰与你的什么都没收到，具有同样的价值——都证明了这个世界还在依循正常的轨道运转。”
亚历克斯·卡介伦，24岁，仅看年龄就知道不是在校生。
军衔是上尉，现任军官学校的事务局次长。
至于他是怎么被杨“勾搭”来得，一直是个不解之谜。
“杨学长是能够吸引怪人的体质呢。”亚典波罗说，对将自己也划入“怪人”之列毫不在意。
与其说是吸引，不如说是包容吧。叶慎思暗道。
说来奇怪，怎么看都不像领导者的杨，在小团体中却居于中心位置。神奇的是，其他人也视之为理所当然。这实在是一件不能用常理判断的事。
或者说，这就是命运。
有句话叫：命运负责洗牌，但是玩牌的是我们自己。
叶慎思认为：此言甚善。
十几岁的年纪，人单纯、明朗而率真。
某日，亚典波罗问叶慎思是否对杨有好感。
叶慎思一愣，望天作沉思状，良久，她犹豫着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说好感，或许有。”
“但是喜欢吗，我觉得不太像。”
叶慎思的为人处事，可以用“圆咕隆咚”来形容，这自然与她两世为人的特殊经历有关。混在价值观单一的少年人中，偶尔会觉得格格不入。但在杨的身边，她却从未产生违和感。应该说杨威利这个人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放松的气场吗？大概吧——“在杨身边，很舒服。”
“而且，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最后，叶慎思这样结束了对话。
这次对话，是叶慎思和亚典波罗之间的一个小秘密。
学期过去，拉普率先毕业，众人为他送别。
送别会上，拉普向杰西卡告白。在叶慎思略带惊讶的目光下，杰西卡接受了他的告白。
“我以为杰西卡是喜欢杨的。”叶慎思后来对亚典波罗说。
“对别人的感情倒是挺敏锐的。”
亚典波罗小声咕哝着：“就对自己的事特别迟钝这一点上，你们倒挺配。”
“你在嘀咕什么？”
“不，什么也没有。”
亚典波罗少年，坏心眼地决定闭紧嘴巴。
——“就让那两个笨蛋慢慢折腾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