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熊孩子算卦 ...
-
秋宇是在弦知音口中听到缺月桐与疏楼龙宿的具体情况的。
偌大的学海无涯,几乎没人考虑过新老师的死活,没人想过新老师上任被人挑衅至此会对职业生涯造成怎样的打击。
弦知音考虑到了,他不仅来当知心人安抚秋宇这个昔日的学生,还破天荒地向秋宇透露了些许隐秘。
疏楼龙宿的情况很好概括,富家公子来学海无涯进修,之后被太学主收作弟子。后来离开学海无涯,这次回来是为了之后的儒门大会。
但缺月桐的情况有些复杂。
从前,秋宇在学海无涯的时候,从未听过缺月桐的名号。
对此,弦知音的回应是:“因为早在多年之前,他便宣布脱离学海,太学主深以为辱,勒令众人不许再提。”
短短的几句话,似乎暗含无数隐秘,秋宇无意探寻这些隐秘,是以不再多问。
“学海关系已断,但个中情谊藕断丝连。”弦知音的眼眸之中含着不明意味,面对这个昔日的学生,到底还是提点了一句:“此番他回学海,恐生变故,然太学主已将他送至数部,只怕少不得你多加关注。”
差点忘了,他秋宇是缺月桐的班主任,他无意探寻隐秘,但这隐秘自己找上门来了。
一时之间,秋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谁能想到,自己就这样接手了一个大麻烦。
当事人缺月桐并不觉得自己是麻烦,他离开学海无涯很久,这一次回来,虽然是被太学主强行押回来的,虽然他被强行安排到了数部,但他适应良好,好像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简单来说,他真的拿学海无涯当自己家,当初的离开就好像离家出走,如今的回归又好似浪子归家,总之主打一个肆意妄为。
当秋宇接到消息赶到后山的时候,只见熊孩子光明正大地在学海无涯后山摆了个小摊,身后树了两块招牌,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左书“神鸟显灵”,右写“一卦千金”,活脱脱一副江湖骗子的样子。
能进学海无涯的自然都有些傲气,一众学子是冲着看热闹来的,也不太相信这个传闻中超级加辈、至今还在留级阶段的师叔祖有什么能耐。
缺月桐倒不在意这些孩子的看法,因为他根本看不见这群学子的样子。他好像纯来玩似的,脸上盖了本《易经集注》,翘着二郎腿睡得正香,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现学现卖的。
最后,学子们你推我我推你,一个人踉跄着被推出人群,几番看向身后,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最后整个人都萎靡下来,认命地坐在缺月桐面前。
还没等他开口,一边的鹦鹉已经率先用怪模怪样的语调叫了起来:“小缺,冤大头来了;小缺,冤大头来了。”
这压根不是好好做生意的样子!
但那名学子却硬生生忍了下来,好像真的要当了这个冤大头一样。
缺月桐如梦初醒,摘了脸上的书,又从怀里掏出他那块儿墨镜往脸上一戴,这才问道:“何名?”
“止素隐。”那名学子不知在想什么,报个名字还犹犹豫豫的。
隔着墨镜,无人可见缺月桐目光,只能看见他唇角一撇,听见他冷声道:“你若无意,何须落座?”
谁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群学子面面相觑,还有人觉得他在装腔作势,一时之间,难免有些嬉笑声。
但是那名学子已经隐隐颤抖起来,他忍不住去看缺月桐,却看不见对方任何反应,随后又忍不住看向人群,坐立难安。
等他再回头,正对的还是那副墨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觉得对方是在看他的,对方应该是在看他的。
他到底还是又报了一次名字:“知素隐。”
身后立马传来起哄一样的笑声,他顿时如惊弓之鸟一般就要起身,孰料缺月桐眼疾手快,一只手迅速压上了他的肩膀,硬生生将他按在了座位上。
随后,缺月桐一边硬按着知素隐,一边打了个哈欠,唤道:“小八,展示。”
这个时候,他起卦的样子和其他人一点也不一样,没有掐算,没有龟甲,就只是喊了那只鹦鹉一声。然而,那只鹦鹉仿佛也是有灵性的,听见他的呼唤,扑棱着翅膀就飞到了桌子上。这也是他不太一样的地方,桌子上没有签筒,只有一字排开、全部倒放着的竹签,鹦鹉在天上飞了半天,徐徐落在一支签上。
缺月桐也不多问,见小八有了选择,终于松开了挟制着知素隐的手。然后,一手抓住鹦鹉,一手拿起了那支竹签。
没有他的挟制,知素隐顺利站起了身。
“我若是你,反正丢脸丢到家了,钱也注定保不住了,不如仔细听听,万一事有转机呢?”
知素隐还没动,就被这一串话砸得愣在了原地,再也挪不开步伐。他带着希望迟疑开口,仿佛是问缺月桐,也仿佛是在问自己:“会有转机吗?”
“骗你的。”缺月桐头也不抬,将竹签扔在一边,这一次,上面的字暴露在所有人目光之中——天风姤。
“上乾下巽,天风姤,阴长阳消,鸿运中衰。”缺月桐逗了逗小八,语气分外笃定,却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惊人一样,“流连青楼,考核末等,礼执令对你很是不满了吧?”
一语出,四周学子都忍不住议论纷纷,连秋宇也忍不住去看刚刚赶到的太史侯与弦知音二人,果不其然,太史侯又黑脸了。
太史侯正欲上前喝退众人,弦知音却笑眯眯地拉住了太史侯,太史侯便更加不满,可弦知音一句话却让他定在原地:“往日你对知素隐期望颇高,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为何至此?”
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流连青楼!
太史侯的脸色,秋宇不用过脑就能分析出来他在想什么,但是因为弦知音的话,太史侯到底是按捺住了脾气。
不过知素隐却按捺不住,被人当众拆穿,他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不知为何,他如今却是动弹不得,根本无法离开。
对知素隐的审判还在继续,缺月桐又道:“往日作为礼部魁首,傲慢不逊,如今却沦为旁人口中笑柄,连名字都要改去……”
他的语气莫名带着惋惜与哀叹,小八适时开口:“年轻人,你不行。”
知素隐涨红了脸,却无力反驳,但所有人可以看见,他的精气神逐渐散了。
“他原本是礼部魁首。”知道秋宇甫才入职,对学海无涯的情况不甚了解,弦知音友情做了解释,“他才华出众,平日难免有些傲气,不过礼执令却颇为欣赏。但近来几度考核,他从魁首逐渐沦为末等,再有一次,加之今日之事,恐怕要被逐出学海。”
秋宇似乎明白了缺月桐口中的惋惜与哀叹:“变知为止,他已失进学之心。”
“行止有岔,尽入歧途,却累教不改,此子难成大器!”太史侯冷声呵斥。
到这时候,太史侯已经很难再忍耐下去了,疾步往前,走入学子视野,就要开口驱散群众。
又听缺月桐漫不经心道:“不过也理解,命犯小人,实非你之错。”
太史侯停下了步伐,知素隐猛然抬头,又乍然转回头,看向人群。他能在众多学子之中取得礼部魁首之位,就能证明他也不是愚笨之人,原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的心在这一刻忽得澄明。
就在这一刻,缺月桐一下摘了墨镜,将墨镜抛向人群之外的太史侯。太史侯轻而易举地接住那块墨镜,隔着人群,正对上缺月桐的目光,只见对方忽而笑出了声。
“学海无涯藏污纳垢,我本以为,太史侯坐镇,礼部可以干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