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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锁魂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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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玉没有想到,本该在三天后才来问丹阁的宁疏尘,会在此刻出现。
他为了防止意外,甚至在对方一离开,便立即调动体内仅剩的灵力,要挟傅尧敲响了药令,全程用时不过半刻钟,保证自己能在宁疏尘回来之前离开。
可宁疏尘,仍是在他离开前回来了。
折玉的内心焦急,可表面上,却是将眉心下意识聚起的褶皱一点点抹平。
“剑仙大人,似乎受伤了?”
吹过山路的风,不仅送来了一缕似有若无的莲香,还夹杂着一丝明显的血腥味。
折玉想象不到,整个修真界,还有谁能伤得了已成剑仙的宁疏尘。
飞升成仙,不是说说而已,身体强度、灵气浩瀚程度、甚至是手中掌握的各种心法符咒,都远非一般人可比。
就连和他对战时,宁疏尘也只在被他出其不意偷袭时,才受了些称得上伤势的轻伤。
不过,这对他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听到折玉的话,宁疏尘淡漠的眸子落在他的身上,一眼看到了他紧闭的眼睛,眼下还有一道血痕。
联想到刚回云上仙宗时,听见的那三声钟响,宁疏尘立即明白了过来。
曲怀玉借用了月灵的力量,强迫傅尧第二次敲响了药令,伤了眼睛。
宁疏尘原本已经平静的心湖,在得出这个结论后,骤然再起波澜。
曲怀玉,他怎么敢?
用他教给他的月灵心咒、他留在他体内的月灵之力,沟通月灵、控制月峰峰主的后人,敲响那面有着特殊含义的药令!
“曲怀玉,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莲香逼近,疾风掠过耳侧,强有力的指节扣上了折玉的脖颈,就如同他之前威胁傅尧那般,毫不留情地用力!
折玉的脸色瞬间涨红,被这股力量贯到了身后的山壁上,后背狠狠撞在石壁的一块凸起上,石块簌簌滚落。
“咳……”折玉无法控制咳出一丝血沫,脸色瞬间苍白,而后又迅速酡红,被冰心诀短暂压制的赤血再度在体内游走。
胸口和后背如同被火烧灼,偏偏喉咙被人紧紧扼住,无法大口呼吸,折玉的嘴唇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煞白。
他紧闭着眼睛,看上去并不好受,但吐出的字眼,却让宁疏尘越发怒火中烧:“剑仙、大人……咳、是在……拿我、泄愤吗?”
宁疏尘盯着他那张说惯了甜言蜜语、如今却刀刀戳心的嘴,心中的愤怒积累到了极致,反而冷静了下来。
“是又如何?你如今不过是云上仙宗的一具阶下囚,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杀了你,只怕天下人都要奔走相告。”
“天下人、咳咳……也包括、剑仙大人吗……”折玉的唇角缓缓勾起。
宁疏尘的思绪微顿,随即更用力地扣紧,语气微讽:“你觉得呢?”
他比任何人,都要更憎恶他。
“我觉得……不是。”出乎意料的,折玉竟然反驳了他的话,那双因刺痛而紧闭的眸子勉强睁开一线,将这张鬼斧神工的脸雕琢得越发摄人心魄,“师尊,我闻到莲香了。”
宁疏尘是不熏香的。
在曲怀玉变成折玉之后,宁疏尘的衣服上再也没有熏过香,哪怕不小心沾染了相似的味道,也会立即驱净。
可今天,从见面开始,宁疏尘的衣服上便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莲香。
折玉曾经拥有过一整池的寒心莲,日日观赏把玩,又怎么会忘记它的气味?
九转赤焰丹、寒心莲、血腥气。
哪怕再迟钝的人,这时候也该反应过来宁疏尘做了什么了。
更何况折玉一点也不迟钝。
寒心莲的气味暴露了宁疏尘的目的,可他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似的,紧扣的指节有一瞬间松动,眸底竟是划过一丝恍惚——
也正是在这时,一只冰寒入骨的手,忽然毫不留情插进了他被风雪割出的伤口中!
岁雪灵力骤然爆发,连同残留的月灵之力一起,悉数灌入血肉之中。
那双微微睁开的桃花眼,长睫掩映下,是一片冰冷的银灰,比月光更遥不可及。
“剑仙大人,你该长长教训的。”
宁疏尘的身体被岁雪灵力冻结,灵力被月灵之力封印,眼睁睁地看着折玉抽出手,扶住山壁,一步步下山。
他眼睛的损害比之前更严重,两行血泪顺着眼角流下,哪怕已经闭上眼睛,眼角依旧不断溢血,身体几乎无法支撑行走,短短几步台阶,已经连续摔了数次。
可每一次,他都挣扎着爬起来,以一种宁疏尘无法理解的执着,朝着山下的月灵湖走去。
宁疏尘知道,月灵湖连接着宗内一处花灵秘境,里面幻境叠着幻境,哪怕是宗门中人,轻易也不喜欢进去,担心迷失其中。
唯有没心没肺的曲怀玉,经常往那里跑,几天几夜、甚至几个月出不来也毫不在意,反而越发理所当然地躲在那里偷懒。
而如今,宁疏尘知道了,曲怀玉那些偷懒,竟也全是伪装,只不过是为了日后撕破脸皮做准备,往里面藏后手而已。
宁疏尘就那样看了一会儿,看着折玉一路跌跌撞撞走下月峰,走近月灵湖,直到最后,只差一步便要走进湖水中。
宁疏尘忽然动了。
雪色的身影消失在原地,黑色的发带微微飘起,再出现时,天晴剑的剑锋已经拦在折玉脖颈上——
“你根本不了解,什么是仙。”
宁疏尘语气冰冷地说着,从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将天晴剑微微用力。
以疼痛与死亡相胁,将曲怀玉一点点从湖边逼回来。
“曲怀玉,在仙盟大会之前,你还是好好待在思过崖吧。”宁疏尘下了定论。
折玉似乎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解除了身体的僵硬,张了张唇,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还没有出声,他的脸色骤然一变,手掌攥住了胸口,下一秒便毫无知觉地倒下。
折玉身体倒向是朝向前方的,因为没有预兆,所以宁疏尘也没来得及收剑。
就这么半息不到的时间,昏迷的折玉脖颈已经被割出指宽的伤口,并且还在无知无觉地继续下去——
宁疏尘悚然一惊,瞬间收回剑,刚要将人接住,却在下一瞬间,被一掌拍出!
那只手掌指节修长、触手冰寒,并且瞄准的角度极为刁钻。
不偏不倚,正是他不久前还在流血的腹部伤口处,带动那里被压制的混乱灵力再一次暴动。
宁疏尘的身体不由得僵硬了一瞬。
他抬起头,只看到折玉跳入水中的身影,以及对方再度溢血的双唇。
——折玉并没有真正昏迷过去,刚刚的昏迷只是为了骗他松开天晴剑,好顺利逃跑而已。
而他,竟然毫无长进地再次被利用。
“曲怀玉……折玉。”
宁疏尘瞳中一片冰冷,看着已经只剩下些微涟漪的月灵湖,黑色的发带无风自动。
他想,他再也不会弄错这两个名字了。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曲怀玉,有的,只是万窟魔山、千柩魔宫——
魔尊折玉。
……
两个月后。
“咳咳……咳咳咳……”
大量的鲜血自折玉口中溢出,秋阑宫大殿之中,浓郁的血气弥漫。
岁寒阵法将整个主殿封得密不透风,冰晶从宫外一路蔓延至寝殿,台阶上爬满冰棱,卧榻上更是寒气弥漫。
进出的仆从都有欲动境的修为,否则,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八阶大阵。
可饶是如此,玄冰床上的男子仍是浑身被热汗湿透,丝绸般的雪色中衣凌乱地披在身上,衣襟和袖口处被溅上了点点血迹,又转瞬化为雾气消散,糜丽至极。
折玉吐完血,根本没有清醒的迹象,很快再度昏倒在玄冰床上,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腕悬在床边,又被人轻轻放回床上。
“两个月了,人为什么还没有醒!”
秋阑宫的宫主叶枯目光冷厉地看向一旁的医修、同时也是整个香覃洲医道修为最高的魔,语气里的威胁丝毫不加掩饰。
医修阎罗摇摇头,在叶枯近乎死亡凝视般的视线中,语气平静地给出了答复:“宗主体内灵穴尽封、灵池干涸,偏生还强行动用禁咒与心法脱险,在无法自主疗伤和愈合的情况下,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想要醒过来,除非神仙在世……”
“现在这世上只有一个神仙!你是在说笑吗?折玉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
强横的灵力威压碾向阎罗,在他身上割出道道血痕,硕大的灰褐色枯叶如同死神的镰刀,在阎罗后背浮现。
阎罗无奈地开口:“还有一个办法。宗主是天魔道体,这种体质除了在修魔一道上得天独厚之外,还有一个人尽皆知的作用,那就是天生炉鼎,什么品质的灵力都能接受,叶宫主修为高深,或许可以试试——”
“我看你是想死!”枯叶蓦地横切而下,锋利的气流眨眼便割了阎罗一半头发!
阎罗惊悚万分地跳离原地,忍无可忍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找个医术高明的过来救他,我看谁能救活他!”
“可以,先把你的尸体挂出去示众!”叶枯脸色冷酷地抬起手,刚要再度凝出枯叶,耳边却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用锁魂钉。”
“折玉!”叶枯迅速散开灵力,走到玄冰床边,将脸颊酡红的折玉小心翼翼从床上扶起来,神情欣慰:“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你刚刚说什么?”
一旁的阎罗却是无比震惊:“宗主,您刚刚说什么?锁魂钉?”
“用锁魂钉……将我的伤势、封起来……”折玉仍闭着眼睛,月灵之力造成的伤势还没有好,声音也因虚弱而无比缓慢,但他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然后,准备好足够数量的魂灯,我要去万魂山、渡化道劫。”
“你疯了!”阎罗连敬称都忘了,双眼瞪得浑圆,“你现在能醒过来就是个奇迹,不想着养伤也就算了,你还要渡化道劫?你想找死何必如此曲折?在岁寒大阵外躺上三五天,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与渡化道劫比起来,锁魂钉都是小事了,然而实际上,锁魂钉才是目前最迫切、也最能直观体现出后遗症的事情。
只因锁魂钉虽然能够暂时封住伤势,然而却会对灵魂造成不可磨灭的损伤,伤势越严重,对灵魂的损伤越大。
并且这种灵魂上的伤势,即便成仙了也无法愈合,之后一辈子都要受魂损之苦,到时候三天一小睡、五天一大睡,长生不老都没用,大半辈子都得这么睡过去!
阎罗觉得,只有疯子才能想到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办法。
“我没疯……这是、最快凝聚起魔宗残余势力的办法……正道成了一个剑仙本就是对魔道的极大打击,加上折玉魔宗被灭……如果我长时间不现身,又或是、现身之后的实力与之前相差无几……魔道很快就会不击而溃,我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折玉修炼的是魔门功法、并且还是天魔道体,这辈子只有以魔身飞升这一条道路可走,一旦魔道溃散,他这辈子都别想成仙了。
而成仙,是他实现目标的基础。
叶枯还想说什么,但折玉已不想再听,他不耐地偏过头,声音虚弱而坚定:“锁魂钉分别打在双眼、前胸、后背、腹部五处,然后在万魂山唤醒我,尽快救回断瑾,他的岁雪灵力于我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