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葛锡

1、第 1 章

　　公车停了下来，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走上车来。车子又开动了，小伙被甩地猛一倾，扑到了一个提着大包小包的女孩身上。那女孩尖声叫嚷，全车的人都向这边看来，那小伙大窘：“对不起，对不起……”边说边点头哈腰地退到了最后面的角落里，不时地试图用脏旧的袖子遮脸。

　　公车不停地一着，过了一站又一站，有许多人下车也有很多人上车，只有那小伙和一个中年男子仍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直到公车开到一个较偏僻的站台时，那小伙子才下车。那个中年男子也跟着下去了，悄悄地跟在了小伙子的后面。

　　那小伙在巷子里慢慢地走着，手里把玩着什么东西。此时已近黄昏，静静的巷子里没有一个人。忽然，“啪！啪！啪！”几声巴掌拍击声从他身后传来。他猛地转身，发现一个中年男子正在他身后拍巴掌，拍了几下后便停了下来。那男子走向小伙，小伙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同时把手里的东西装进了破旧的衣袋。

　　那中年男子笑着走近了，说：“漂亮！漂亮！干的真利索，我为你鼓掌！”

　　“你……你要干什么？你，什么意思？”

　　“干什么？什么意思？我是说，你刚才在公车上偷人钱包的那手很漂亮。”

　　“什么……”那小伙猛退好几步，眼珠转了转，撒腿便想跑。那中年男子没容他走就走上来轻轻拉住了他的手。小伙心中砰砰乱跳。

　　“几岁啊？”

　　“十……十六。”

　　“哟，刚十六就干上这个了呀？！”中年男子用左手拉着他的手，显得很悠闲地把右手插进了裤兜。

　　“偷钱干吗呀？”

　　“我……我妈病了，家穷……没钱治病……”

　　“没钱就偷啊？谁给你的权力？”

　　“我……就算我去工厂干活也没人要我，我还不到十八岁……”小伙胀红了脸委屈地说。

　　“这是第几回了？”

　　“头回……”

　　“走吧，跟我到警察局。”

　　“我不！不要！”小伙试图挣开那男子的手，没想到那男子的手越捏越紧，然后把右手从裤兜里掏出来，亮出了一副手铐。闪亮的手铐在夕阳的余辉下欢快地眨着恶毒的眼睛。

　　小伙呆住了，任由那男子将他的手铐上。然后，忽然醒悟过来，“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那男子冷笑道：“你是求我放了你吗？”

　　“不，不是……我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先去看看我妈。她现在一个人在家里，一定很担心我。我回去跟她说我去打工挣钱给她治病。求求你，让我回去一趟，叔叔，我求你了！我家就在前面不远，行吗？先把手铐解掉，行吗？”

　　那男子沉吟了一下，说：“就相信你这一回吧。”然后打开了手铐。小伙爬起来，向巷子深处走去。

　　男子在他后面跟着，左拐右拐，不知是第几个弯时，小伙来到一个破院子前，只见一个女人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妈！”小伙推开院门，扑向那女人。女人颤巍巍地站起来，笑着说：“回来了？！”

　　“妈！”小伙“咚”地跪下，“妈，儿不孝，不能在您跟前伺候您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女人浑身抽动着。

　　小伙流着泪：“我挣不到钱给您治病，只好去外面打工了……”

　　这时那男子走进院子，对那女人说：“我是中介人……既然他离不开，那就算了吧。小伙子，跟我来一下。”

　　那小伙不知所措地被他拉出院子，中年男子说：“人是要有志气的，就算你再困苦再艰难，也要踏踏实实走路，堂堂正正做人！我不抓你了，你自己去把钱包还给那女孩吧，她住在和平街22号。”说完，那男子独自走了，留下小伙愕然地呆在那里。

　　良久良久，小伙似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跑了起来。他不停地跑着跑着，跑到和平街，跑到22号门前。

　　他举起手来想敲门，却又把手缩回去了。这样伸伸缩缩了好一会，他按响了门铃……

　　一个女孩出来开了门，正是那个在公车上的女孩。她惊诧道：“你是——”

　　“我……”小伙手无足措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毅然抬起头来，“我偷了你的钱包，在公车上……现在，我来还给你。”他把那只钱包塞到女孩的手里便站住了不动，等着那女孩即将爆发的怒火。

　　“是这样啊？谢谢你啊！”女孩笑着说，竟没有生气。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从里面走出来，满面笑容。

　　小伙差点叫出声来，原来这人就是那个要抓他的男子。

　　那男子笑着说：“做的不错！”

　　女孩走过去说：“爸，你别再难为他了吧。让他走吧！”

　　那男子说：“哪有那么简单啊？”然后他走进了屋子。小伙站在外面不知该怎么办好。那女孩好笑似地瞅着他，他低下头瞅着脚面。

　　那男子忽然又走出来了。他抓住小伙的手，把一叠钱放在他手里说：“这有三千元钱，你行去拿给你母亲看病了吧！”

　　小伙能够感受到手中的重量，然而他却把钱推给了那男子，昂然道：“谢谢你，叔叔。可是，我不会要。人要有志气，不是吗？我明白了，我没有钱自会想办法去挣。我也不会再去偷盗了，我要踏踏实实走路，堂堂正正做人！”

　　男子赞许地点了点头，小伙便转过身向来路走去。他感到脚下的土地仿佛更加坚实。

　　忽然，“啪！啪！”响亮的掌声从他身后响起来。他身躯一震，回头一看，那男子正在鼓掌。他说：“我为你鼓掌！”

　　小伙转过身向来的路走去。响声仍在响着……

　　起风了，他开始跑起来。他的泪水开始滑落，被大风一吹，散落在空中，仿佛是一滴滴晶莹的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