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箫吟－天 杀》怜圣卿

2、初见

　　二
　　次日清晨孟千惜漫步街中，看尽扬州繁华街景，索性又在最著名的食肆长天楼点了一桌上席浅斟慢饮，直至傍晚时分才缓缓踱步至赏春苑，立刻就有数个龟奴迎上来，孟千惜递过一张千两银票，指名要见叶十一。那班龟奴自是见钱眼开，马上将他引至苑中景致最好的品月阁，甚至还招来了最红的两名歌妓碧箫、醉桃相陪。孟千惜暗自偷笑：“看来他们是把我当成肥羊了啊！”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才有一名龟奴过来相请，孟千惜便跟着他到了叶十一居住的“落雨榭”，刚刚坐定，就有一个丫鬟送上一盅碧螺春。又等了片刻才听到步声渐近，孟千惜微微探头，隐约看见一个水绿色的影子上楼，心下猜知定是叶十一，索性站了起来。那人影挑帘而入，果然是个清秀非常的少年，只见他面如皓月，眉如春山，眼如秋水，鼻似悬胆，唇赛涂朱，牙排碎玉，真真美丽非常，难怪令圣上一见倾心。那少年对孟千惜深深一揖，问道：“阁下可是孟公子？”孟千惜回礼道：“正是在下。想必您就是叶师傅了吧？”少年微微一笑：“小奴思弦，是叶先生的琴童。”“那么。。。。。。叶先生呢？”“先生马上就到，请您稍候。”孟千惜闻言便又坐下，思弦不知从什么地方捧出一张古琴置于榻上，又听到一阵脚步碎响，一个月白色的身影移入室内，孟千惜抬头一看大惊失色，本以为这叶十一是个娇小美艳的少年，眼前这人却身量甚高，几乎与自己相差无几。那苍白的面容上无一丝血色，依然美得惊心动魄。除了“绝色”二字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词语可以形容这少年惊人的美貌，只是那清瘦的身躯过于纤弱，显得分外令人怜惜。
　　少年也不看孟千惜一眼，径自走到琴前坐下，取出一盒指套，套在一双春葱玉手之上，方才抬头问道：“公子爷可有特别喜爱的曲子？”孟千惜见他如此一问更加肯定眼前这纤细的少年就是传说中的叶十一了，“在下对琴曲并无特别喜好，叶先生只管捡一首自己喜欢的弹来便是。”叶十一也不再说话，调了几个音弹出一首凄美的曲子来，口中犹自唱道：“锁离愁连绵无际，来时陌上初熏，绣帏人念远，暗垂珠露，泣送征轮。长行长在眼，更重重，远水孤云。但望极楼高，尽日目断王孙。 消魂，池塘别后，曾行处，绿妒轻裙。愁时携秦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朱颜空自改，向年年，芳意长新。遍绿野，嬉游醉眼，莫负青春。”
　　孟千惜知道他唱的是韩缜的一曲《凤萧吟》，不禁暗想：“这烟花之地最忌这般离情苦曲，叶十一为何单单选这一首来唱？”思弦又添了杯茶送上，轻声问道：“孟公子可还满意？这曲子是叶先生最喜爱的，您若有心爱的也不妨提出，先生可为您弹奏。”孟千惜长叹一声：“先生技艺高超，孟某佩服不已，只是这离愁别恨，却不应景，不知。。。。。。先生可否另奏一曲怀人之作以解在下方才勾起的哀思？”叶十一望他一眼，自顾自地又弹起新曲，却是情思倚丽，缠绵悱恻。唱词倒是陌生，“青楼春晚，昼寂寂，梳匀又懒。乍听得，鸦啼莺弄，惹起新愁无限。记年时，偷掷春，花前隔雾遥相见，便角枕题诗，宝钗贳酒，共醉青苔深院。
　　怎忘得，回廊下，携手处，花明月满，如今但暮雨，蜂愁蝶恨，小窗闲对芭蕉展，却谁拘管？尽无言闲品秦筝，泪满参差雁。腰肢渐小，必与扬花共远。”
　　一曲唱罢，叶十一眼角已满盈香泪，唇边犹自哀叹，显是融入曲中不能自拔，孟千惜却不禁感到诧异，这吕缤老的《薄幸》倒暗合青楼身份，只是叶十一此时唱出此曲年合时宜，此词本是思春少艾怀念远方情郎之作，莫非。。。。。。曲子倒也的确哀婉缠绵，可见他琴艺确实不凡，可惜众人初见便被那绝世美色夺去心神，无暇听曲罢了。“怀人之曲何其多，先生为何独独选中吕老一曲《薄幸》呢？”孟千惜问道。叶十一抬头望他一眼，声音依然淡漠，“公子见笑了，此曲是十一为苑中一位苦闷姑娘所作，先生若是不喜，十一另择一首唱来就是。”孟千惜看他冷淡如一，不由得暗叹：若非他冷如冰霜，恐怕会更动人吧？“公子既然精于辞赋又颇通音律，不如在舍下盘桓几日，十一也可请您指点一二。”叶十一又沉默半刻方开金口，孟千惜求之不得自是欣然应允，随即又递给思弦一千两曲金，思弦见他出手阔绰更是殷勤非凡，连连催人打扫□□作为孟千惜的临时居所，榭总顿时只余孟叶二人，虽然显见叶十一身子孱弱全无内力，孟千惜还是分外小心，暗扣3枚见血封喉的莲心针在手，以备不时之需。
　　叶十一仿佛视他为无物，只顾拨弦自语，想来是在试谱新曲，孟千惜不禁轻叹：“看来此人真是个琴痴！若非如此琴艺加上绝色容颜，又有何人能够容忍这样冷漠的性子啊！也亏得他全无表情，否则更不知要怎样慑人心神啊！”又见他不里会自己，干脆坐下运功，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见他另取笔墨录下新谱，正欲相问，但见叶十一停笔一笑，便再不能自持，只顾呆呆望着他出神罢了。
　　孟千惜尚记得去年十月偶在西子湖畔见到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修素素，只觉得她一笑有如百合初放，牡丹盛开，不仅唇笑，眼笑，眉笑，甚至连整个面庞都满含笑意，令人沉醉在她的娇靥巧笑之中难以自拔。而叶十一的笑，，不是唇笑，眼笑，眉笑，也不是整个面庞在笑，却是整个身体甚至整个灵魂在笑，他的身心都似已全部浸浴在笑的涟漪中，让旁人的呼吸也要随着他笑的呼吸而呼吸，让旁人的脉搏也要随着他笑的跳动而跳动。
　　叶十一的笑，如三月春风中的柳絮般轻柔，又如八月桂花般香飘四处，那样精致而冷漠的五官，也因这一笑而生动起来，若是初见时只能称他“绝色”，那么他这一笑，顿时使人觉得这世间已无一物一词足以形容这少年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