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南国》就很离谱呢

13、相思（重修）

　　两年后。

　　三月。

　　粟阳镇。

　　沈宁扔了手中的笔，任由墨汁点上白纸，起身走向院中的桃花树下。

　　两年前还只是颗桃花树苗，如今，桃枝上已挨挨挤挤地挂满花云。

　　树下有被春雨打落的花瓣，花瓣上染着春泥。

　　沈宁蹲下身，捏起一片，端详片刻，想到一句诗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①

　　美则美矣，却不适合顾冉。

　　一个月前，沈宁在书中读到，“以吾之姓，冠尔之名”，自此，他便一直想给顾冉冠上自己的姓氏。

　　与他一同姓沈。

　　沈宁指尖微一用力，花瓣碎如细屑，消散风中。

　　“阿宁。”

　　听到身后有人轻唤，沈宁回身。

　　是顾冉。

　　见她手里捧着一碗红豆，沈宁心血来潮：“我给你画像，好不好？”

　　顾冉不解，满目疑问。

　　沈宁起身，对她伸手，温声道：“到我这里来。”

　　顾冉迈步向前。

　　树下的少年，一身玄衣，满载星辰的双目，变得深邃。稚气稍有褪去，冷洌绕身。

　　身量也已然超过她，如今再看，竟要微微仰头。

　　顾冉覆手到沈宁掌心，被他轻轻握手一拉，便进了他的怀里。

　　碗中的红豆，跟着撒出几粒，被顾冉乱了的脚步，踩入泥中。

　　“等我取纸笔来。”沈宁将她扶稳，转身进屋。

　　出来时，顾冉还在愣神。

　　“在想什么？”沈宁走近，捏走落于她肩头的花瓣，再想去别她耳边的碎发时，她退后半步，在树下站好。

　　顾冉催促道：“快去画像。”

　　沈宁看了她半晌，自碗中捏起一粒红豆，走向石案。

　　花影扶疏，暗香浮动，绯衣墨发，嫣然含笑。

　　沈宁收笔时，顾冉的风姿，跃然纸上。

　　他未急于炫耀自己的画功精湛，只轻轻弹指，案上的红豆，滚落在地。

　　沈宁不急不慢地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②。红豆亦唤相思子。不若你随我姓沈，名唤相思，沈相思。”

　　咚——

　　顾冉手中的碗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铺撒在春泥上的红豆，如同她身着的红衣一般鲜艳。

　　一种无法形容的情绪，排山倒海般袭来。

　　顾冉以为自己该伤痛欲绝，可撕下这层难过的外衣，她发现，内里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喜悦。

　　沈宁无法逃脱命运，注定与沈相思相遇。

　　而沈相思并非另有其人，很有可能，是她自己。

　　顾冉朝沈宁走去，于石案前停下。

　　她看到画像中的自己，站在桃花树下，提着一盏灯。

　　在沈宁的笔下，她有了一双含情目。

　　“不喜欢吗？”沈宁问。

　　不知是问名字，亦是问画像。

　　“喜欢。”

　　必须要喜欢。

　　无论是画像，亦或是名字。

　　只有在此刻成为沈相思，她才能将沈宁的心，永远囚于自己身上。

　　她不要做捕猎人，她要成为一张网、一个笼，将她的金丝雀，永远困在其中。

　　“我也喜欢。”沈宁起身，隔着石案，终将她的碎发别于耳后。

　　“阿宁为何要为我改名换姓？”顾冉转身走到树下，准备去拾撒落的红豆。

　　“我想。”沈宁跟到她的身侧，握住她的手，“不要了，再买回来便是。”

　　“这是家里最后的红豆，我想让你煮粥的。”顾冉看向沈宁，颇有些央求的意味，“我们一起去买，怎么样？”

　　沈宁未作应答，只带她走到房门边，道：“起风了，你该进屋去了。”

　　顾冉一怔，遂放开沈宁的手：“好。”

　　门被关上时，外边也落了锁。

　　沈宁的话语声随之传来：“我去买些红豆回来。”

　　“我等你。”

　　听到这三个字，沈宁才满意离去。

　　顾冉像这般被锁在屋内，已不是一回两回。

　　自去年起，沈宁只要外出采买，她必须在屋内等待，院落也被禁止踏足。

　　好在沈宁不会离开太久。

　　很快，他便带着一袋红豆回来。

　　***

　　顾冉不善制炊，迁入新宅后，厨房重地，皆由沈宁作主。

　　这两年，沈宁不但功夫进步飞速，厨艺亦是愈发精湛。

　　红豆飘香，粥煮好了，菜也做好了。

　　顾冉一如既往地夸沈宁手艺精巧，沈宁不厌其烦地听着，为她碗里盛了不少饭。

　　看着眼前堆起的山尖，顾冉皱眉：“阿宁，太多了。”

　　沈宁的目光，在她胸口处流连片刻，认真道：“能吃多少吃多少。”

　　“每回都是这样说，最后还是让我自己吃完。”顾冉不满。

　　沈宁斟酌一番，又道：“太……瘦了。”

　　顾冉这才察觉他目光所落之处，随即面上一红，未再回话。

　　也不知这两年，他偷着读了什么书，竟还学会了一本正经地，讲不正经的话。

　　***

　　月上枝头，沈宁沐浴后，自隔间出来，便见顾冉躺在他的竹床上。

　　也是自去年起，两人开始分榻而眠。

　　沈宁搭了一张竹床，日夜宿在顾冉的床边。

　　“睡着了？”沈宁走至竹床边坐下，见她阖着双目，指腹沿着她的眉心，下滑至鼻尖。

　　倏地，沈宁的手腕被擒住。

　　顾冉问：“薛瑞安每月让人送来的书册里，是不是混入了奇怪的读物？”

　　沈宁如实回答：“是，有很多。”

　　“何时开始有的？”顾冉睁眼，眸中映着一捧揉碎的烛火，朦胧里藏着慵懒。

　　沈宁忆起徐北的上元清晨，顾冉也是这般躺着看他。

　　“不记得了，应是去年。”沈宁挣脱顾冉，反客为主，将她的手压至脸侧，翻身上了竹床，撑身看她，“我看了好久了。”

　　“因而你学会了将我锁在屋内，不让我出去。”顾冉用另一只手去推沈宁，发现他的手臂，结实得让人安心。

　　“除此之外，我学到了更多。”

　　感受到身下/人在轻微挣扎，沈宁托着她的后颈，迫使她微仰，露出衣领下的锁/骨。

　　薛瑞安送来的书里，的确有几册不怀好意。

　　沈宁读了，记住了，脑中不断重复出现的画面，皆是他与顾冉。

　　欲/望一日胜过一日，单纯的亲近与触碰，已无法再满足他。

　　近似于姐弟的关系，他更不稀罕。

　　沈宁想要拥有顾冉，从头到脚。

　　不仅名字，她的所有，皆要独属于他。

　　“你的心跳得好快。”沈宁往上拖着顾冉，鼻尖与她相碰，有些贼喊捉贼。

　　这张竹床上，藏有太多掩于夜色的秘密。书中的画面，曾在梦里变得鲜活。

　　拨开云雾，沈宁可以清楚地看到顾冉，然后到达巅峰极致。

　　此时，顾冉正躺在自己的秘密之上，他的心跳，比顾冉的都要剧烈。

　　“阿宁，我……困了……”顾冉不敢看他。

　　那双眼里有深渊，多看一眼，都会坠入其中，再难出来。

　　“好。”沈宁未松手，只抱着她顺势躺下。

　　他要与顾冉挤在这竹床之上，让她身陷自己的欲/望之中，看着如同白纸一样的她，被自己揉皱，再被手中的画笔，点上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