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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番外2篇 ...

  •   【栖梧、栖妍番外·一世】
      地方志载:长乐七年,苗疆蛊患,死病亡踪者数万,历四月方止息。

      晴好的天气,本应是苗疆最堪赏玩的时节,长街上却一片萧条:昔日摆摊的桌子推车尽数被凌乱地搁在墙根,表面落了灰蒙蒙的一层土;长街上半天也见不到一个半个的人影,却有接二连三此起彼伏的哭声与痛苦难忍的惨叫在上空回荡。
      本就不大的医馆,里外都挤满了人。病情严重的躺在里面残喘;轻一些的,则在门外廊下颓然坐了。
      只是无论轻重,又都以面巾遮了口鼻,彼此之间更是半点言语也无,只有一双无神无光的眼,以及一副死灰般的面容。
      众多医者中,有一名年轻女子。她只有十四岁,在给医馆中帮忙的几个人说完接下来的治疗后,转身走向一名男人,心神不宁道:“阿爹,早上阿妍的情况依旧很不稳定,定然是蛊毒没有清除干净,我想……”
      她话至一半,忽然止了声,“想”字落下的刹那,右边的病人毫无征兆惨叫一声,猛然全身抽搐都不及周围人施救,当即便七窍流血而亡。
      男人将眉头狠狠一皱,眼角令人猝不及防地染上血色,虽然面巾遮挡了他半张脸,却挡不住他内心火烧般的焦急。
      “阿爹……”女子又唤了男人一声,嗓音比之先前不自知更颓软几分,心情也越发犹豫。
      男人却觑着她叹口气:“你去吧,阿妍是个可怜的孩子,千万别提她阿爹阿娘已经离世的事情,这边有我和你阿娘,莫要担心。”
      女子勉强牵了牵唇角,苦涩一笑,这才转身,朝连通医绾后面住宅的那扇门快步走去。

      门外是众生皆苦,是挡不住的疾厄病痛,门后的内室里只有一个瘦小孱弱,奄奄一息的栖妍。
      大概十分期待来人,听见脚步声,栖妍的眼皮扇动两下,不等来人近前,便努力提气道:“梧姐,是……你吗?”
      尽管用尽全力,那声音依然虚弱得仿佛即将消散的烟。
      “阿妍,是我,我来了。”女子紧着向前抢了几步,坐到栖妍床边握住她的手,“你别怕,我来了,我来了……”
      在一声声安慰中,栖妍努力睁开眼看清来人——自幼与自己一起长大的栖梧,不知是坚持的时间太久用尽了精力,还是见到来人安了心,她只觉体内紧绷的那根弦骤然一松,人竟然很快昏睡没了意识……

      这场蛊灾来得急,传染强,波及范围广,一时又找不到源头,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导致苗疆数万人毙命,包括数不清的医者、蛊师。
      好在栖妍与那些病人不同,体内并没有蛊虫,只是在帮忙救人时不小心沾染了蛊毒,幸得栖梧一家尽心救护,使其与外界隔离,故虽凶险,到底捡回来一条命。

      身体逐渐复原后,人也有了多余精力去想其他事。栖妍心底一直存有疑问,就是她阿爹和阿娘去了哪里?自己病重期间有没有来瞧过她?
      印象中,得病以后,自己眼前出现最多的身影是栖梧,再者就是栖梧的阿爹阿娘,而自己的爹娘,好似一次都未看到。
      她问栖梧,栖梧都会温柔地告诉她,外面的病人太多,她阿爹阿娘是因为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才很少会来看她。
      可是,哪一个做父母的,能够忙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了?
      栖妍的心里疑惑且不安着,时日久了,她也渐渐发现,每当问到有关自己阿爹阿娘的事情时,栖梧总会在回答之后,寻个由头离开一段时间再回来。时间或长或短,还不说清究竟是去做什么了。
      栖妍不傻,她知道栖梧在她阿爹阿娘的事情上瞒了她,于是一面“信”着栖梧口中关于她阿爹阿娘的消息,一面盘算找机会到外面亲眼看一看。
      这一天,栖梧好巧不巧没有似平常那样来看望,许是被其他病人拖住一时走不开,栖妍便忐忑不安地从床上挪了下来。
      她每天躺的时间很长,仿佛整个身子都躺软了,从床边到门边并不算远的一段距离,她却踉踉跄跄走了好久。
      门被悄悄打开一道缝,外面嘈杂而混乱,充斥到耳中是想掩也掩不去的哭声、喊声。栖妍在心底暗自隐痛:蛊灾肆虐,死的人定然有很多。
      她不自知地垂眸哀叹,恍惚间蓦地在众多呜咽里,竟捕捉出一个颇为熟稔的声音。
      “梧……姐……”她下意识唤栖梧的名字,疑惑她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不然怎会哭得如此伤心?
      于是,她便将门彻底敞开,以便她能走出去,哪怕是一点一点挪到栖梧身边。
      而当房门才开至一半,栖梧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她耳中时,她却突然心头一空,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栖梧自幼哭过的次数五个指头数得过来,今番却仿佛哭碎了肝肠。那哭声里是难以置信,是不知所措,是痛不欲生……
      她一边哭,一边说着不甚分明的话:“阿爹阿娘,你们……你们醒醒啊,昨个儿不是还好好的,怎的……”
      哭诉声顿了顿,又起:“阿妍没了阿爹阿娘,你们还说……要让她当你们的女儿,可如今,你们连自己的亲女儿……也不要了吗?”
      仿佛一记惊雷炸响在栖妍脑袋里,本就虚弱的身子顿时卸力,沿着门滑下最终跪趴在地上。
      “阿爹阿娘……没了?”栖妍的双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好像隆冬里被朔风凌虐的枯叶。在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久都未曾见过他们了,也终于读懂了栖梧那些天的莫名离去与独自隐忍。
      而今日……

      六年后。
      栖梧正对着医书翻查手里的药材,只觉身后悄悄潜上来一个人。她挑起唇角,佯装责问:“早上要你琢磨改良的药方可是弄好了?还在我身后偷偷摸摸?”
      栖妍笑出声,搂住栖梧的脖子,道:“好是好了,不过天色这么晚了,不如咱们回房,我再说与你听?”
      栖梧笑着摇了摇头,却依言搁下医书和药材,跟着她走进内室。
      “可以说了?”
      “不,更完衣再说。”
      “又要讨价还价?”
      “我只是提前索要我的奖励而已。”
      听着栖妍的“无理取闹”,栖梧又好笑又无奈,一年前她怎的就鬼使神差,爱上了这个磨人精?一边想着,一边却配合着栖妍为她宽衣的动作。
      最后一件里衣的领口被一点点敞开,才露一点肌肤,栖妍便猝不及防朝着内里一片藕色吻了下去,还轻轻咬住。
      栖梧一怔,头被她挡着低不下来,便下意识要往后挪动,后腰竟又被栖妍环进了臂弯。
      栖妍这时才松了口,鼻尖却依旧贴在栖梧的锁骨上。她痴醉了一半,呼吸急促着,说道:“梧姐,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是知道的吧?”
      栖梧心道晚上也没喝酒,怎的就成这副模样,哑然失笑:“所以,你要与我情定三生?”
      栖妍抱着她,摇了摇头:“不必三生,我想,只要这一世便好。”
      一世……便好……

      【洛宸、陆晴萱番外·酒醉】
      不知不觉,栖梧来龙泽山已小有一月。
      是日众人无事,天气又闷热得人心发慌,陆晴萱便突发奇想,提议大家到兰幽谷的漓泉游玩。

      兰幽谷以盛产兰花而得名,仅是叫得出名字的兰花就有三十余种,还有那些叫不出名儿的则更是数不胜数。只是这得名的方式,着实出乎栖梧意料。
      “兰幽谷”没有典籍记载,没有口耳相传,甚至因为地处龙泽山腹地,又需得穿过先前的“噬魂洞”,数十余年来更是几乎无人涉足,直到前年盛夏,被洛宸和陆晴萱漫山遍野闲逛时无意偶得。所以这名字,其实是洛宸他们私底下叫起来的。
      不过,最令人惊喜的并不在此。
      栖梧一边听陆晴萱讲述兰幽谷的由来,一边情不自禁地感叹:“真没想到,龙泽山会有这么多神奇的地方,灼浪滚滚的三伏天,兰幽谷居然如此凉爽舒适。”
      她又好奇谷底的漓泉,莫不是也有什么稀罕故事在其中,不然为什么陆晴萱来时要让谢无亦他们又是拿酒又是带空葫芦?
      听到栖梧发问,陆晴萱只是笑,同众人在漓泉边上铺毡坐了,隔绝地上潮气,再把带来的酒一一摆上后才道:“你猜,这酒是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陆晴萱不答反问,径直将栖梧问得一愣,她忙迫不及待把鼻子凑到酒坛边上就开始闻。蓬飞也学模学样地去凑热闹,却被蓬鹗一把薅了回去。
      “这……不就是酒味儿?”闻过越发不明就里,栖梧疑惑难解地抬起头,才发现一句话的工夫里,陆晴萱已经从酒坛里提出一提酒倒进一个翠绿色的酒杯。
      “尝尝再说。”陆晴萱把酒提挂在食指上,一手托腮,一手把酒杯递给栖梧示意她最先品尝,“你慢点喝,喝完还另有杯别的。”
      “哦?”栖梧被陆晴萱的神秘模样逗得兴致愈浓,挑起眉毛垂首浅呷一口。
      酒液才穿过唇线刺激到舌尖,一股浓香便立时长了腿似的蔓延至舌根,让她几乎在下意识里做出吞咽的动作。
      许是从未饮过劲儿如此大的酒,栖梧有些勉强,仍禁不住道:“这酒好香……也好辣。”一时间,嗓子似乎亦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陆晴萱伸手在她边上扇风,笑道:“这酒确实烈,可是你喝太少的话,我怕你待会儿串不起味道,错失一个大秘密。”
      陆晴萱故作神秘,栖梧却灵机一动,恍然大悟。她看一眼手里的酒杯,再看一眼身旁汩汩的漓泉,当即伸出手,掬起一捧泉水送进嘴里。
      泉水清冽,比方才的酒要绵柔许多,反倒是那种清甘滑爽的感觉,居然比饮酒时还要令人念念不忘。
      看着栖梧已然明了的神情,陆晴萱心满意足,笑着不说话了,慢悠悠转了个身端起洛宸为她斟满的酒杯。
      双杯轻磕,泠然作声,随后,二人以袖轻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兰幽谷气候舒适,景色迷人,单是在漓泉边上坐着,都觉心情畅快,何况近观远眺,还有这么多兰花相伴,耳边是好鸟相鸣,嘤嘤成韵,故而更觉满足。
      蓬飞淘气,闲不住,一会儿拉着蓬鹗去那边看看,一会儿又拽着叶柒去这边瞧瞧,再不就是和毛豆在兰花丛里疯跑笑闹。
      叶柒和蓬鹗怕他玩疯起来顾得了头顾不了腚,再一个不留神跌进漓泉淹着,只能形影不离地跟着。
      陆晴萱看着不远处的三个人一条狗,一边小酌一边笑道:“这人做了娘亲就是不一样,忙起来了也变得靠谱了,有心了呢。”
      洛宸闻言,眉眼一弯,随风拂动的每一根发丝都透着欢喜与开怀。她一仰头,又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少编排我啊,本姑娘听得见!”陆晴萱话音才落,叶柒就从花丛里直起了腰,朝着这边叫道,“你们一个两个在那边吃喝,别忘了,叔叔姨姨也有看孩子的责任。”
      她本想怼陆晴萱,不想一开口就把洛宸、栖梧、谢无亦和煜西都捎上了。
      四个人相互对视一瞬,立时默契地齐齐闭了嘴,只当作什么也不曾听见,吃喝的力度却分毫不减。不一会儿,山谷里就回荡起叶柒愤愤不平的“骂”声……

      回到家中,已是月华初上,所有人在兰幽谷都饮却不少酒,肚肠里又不觉饥饿,便彼此道了别各自回房休息。
      陆晴萱打来热水,想着好歹擦一擦脸再上床睡觉,在外面跑这一天下来,脸上挂了一层土,用手摸一摸,粗糙得有些不贴手。
      推门入室,放下脸盆,却不见洛宸在桌前等她。陆晴萱狐疑,低唤两声,回应她的声音居然在往内室去的拐角处的窗子边上传了过来。
      陆晴萱循着声音找过去,只见窗户打开,洛宸正趴在窗边,整个人已困懒出一种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喝醉了?”陆晴萱想起洛宸白日里喝酒喝得最多,且总是一饮而尽,不由心明三分,说着先将一把椅子塞到她屁股下面。
      洛宸身下有了支撑,松懈下来,往陆晴萱身上一倚,嚷道:“是啊,我喝醉了,似乎都……看不清眼前了。”
      陆晴萱听出她几分要耍赖皮的意思,笑着搂住她的脑袋,问她:“那你还坐在此处,不躺去床上,在看什么?”
      “看……月亮。”
      “月亮?”陆晴萱用指头搔着她的脖根,不明白为何她醉后会把注意力胶着在明月之上,于是接着问,“倘若天晴,皓月夜夜都有,为何非要赶着今日看?”
      洛宸不回答,凑得更近了些,微仰着脸,神秘兮兮地问陆晴萱:“你可知……此处距离月宫……有多少距离?”
      “你怎的……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哧……”
      “又笑什么?”这么多年,好像洛宸这是头一次醉成这般,想来今日着实开怀得有些忘了形。可她醉了之后的思维,陆晴萱似乎驾驭不了,甚至比她清醒时还要难以捉摸。
      她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沉默片晌的工夫,洛宸又似出题考住大人的孩子那般得意地笑了,笑够了才贴在陆晴萱耳边道:“那定然是——我爱你的距离……”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增番外2篇,谢谢客官陪伴,与微博上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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