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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许流年 ...

  •   “完……婚……”陆晴萱掰分糕点的手猛不丁地一抖,旋即滞停在了半空,错愕中力道失却均衡,拇指下有一角糕冷不防碎裂开,跌散在马车的底板上。
      她愣了一瞬尚且不及,赶忙撩起衣袖,俯身作势去捡拾,不过企图借这个动作掩饰因“完婚”二字羞红的脸罢了。殊又不知,她心里那些无处安放的羞赧,早在垂首刹那自耳根暴露了十分。
      洛宸说情话素来波澜无惊,却无一例外地掀起陆晴萱心中的滔天巨浪。谁说“完婚”二字不是最质朴又醇浓的情话?陆晴萱此时已然心鹿乱撞,扑通扑通胜过擂鼓赛马的心跳,让她感觉车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起来。
      “晴萱?”
      “……嗯……”陆睛萱一手捧着干净的糕点,一手缓慢又笨拙地将掉落在底板上的碎渣拢至一处,回应得慢吞吞又黏糊糊。
      洛宸眼角文上笑意,唇角亦扬得生动,语调兀自正经地问:“这般难以清理吗?”
      “……没……没有,我很快的……你莫要急……”陆晴萱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麻利、自然,可越到这种时候心绪越发慌张木乱,往日灵巧的手指也似听不得使唤一般。
      洛宸的话,她听后实是欢喜得想要笑出声,可不知为何,此时竟全变作一阵接一阵酸溜溜的滋味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我很快……很快的……”陆晴萱自言自语,喃喃不休,一连数遍过后,恍觉那感觉非但没有淡薄,反倒越发浓烈得难以收拾。她不由得心下一恼,没忍住拖出哭腔道:“这……怎么这么碎,吃着着实费劲,下次……求我也不买了!”
      她心里好生委屈,恨不能马上就一派芙蓉泣露,琉璃碎珠的模样。洛宸从方才一直浅垂着眸子瞧她,眼下又猝不及防被她一番话乐到,不禁哧哧地笑出声。
      陆晴萱:“……”
      今儿个这头,恐是抬不起来了。

      犹自耷拉着脑袋小有一阵,陆晴萱早不知自个儿表情几何。偏生洛宸挑逗兴味尤增不减,明知她脸皮薄更要“得寸进尺”,乐不可支的心情掩在沉敛如水又小有失落的眼神后,佯装怏怏:“既然不想,那不如——”
      “如”字被刻意拉拽得绵长,似包饺子时提溜起的面团,一头攥在洛宸手里,一头紧连陆晴萱心上,在拖一声抻一腔的婉转里,直撩得陆晴萱心尖子发痒。
      听到此处,她也果然耐不住了性子,这回竟连洛宸挖的坑也顾不得分辨。欲表证心意的勇敢瞬间战胜尴尬,令她惶惶切切地猛抬起头:“想的!没有不想!我想……”
      言语未尽,薄凉掠唇,不知是蜻蜓点了水,还是水点了蜻蜓。陆晴萱深棕色的眸子随着戛然而止的话骤然睁大,但见洛宸看似不经意地舔了下刚刚吻啄过她的嘴唇,含笑道:“那你又害羞什么?”
      陆晴萱:“……”
      果然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要脸的人才有便宜占。
      倘若洛宸先前的话是新入喉的酒,带着点灼辣气,此刻的吻便是那股绵柔回暖的后劲儿,让陆晴萱沉醉贪杯。
      所以,她也不打算要脸了,索性把手中糕点往包装的纸袋里信手一丢,不待车帘掩实,便大胆而热烈地享用起洛宸许她的,这渴盼已久的唇舌滋味……

      马车出城百里,行半余日,眼看西边日坠之势渐显,众人便赶到最近的一个镇子上,寻了家客栈停车落脚。
      洛宸大伤初愈,本不可过度奔波劳累,能坚持赶路到现在已实属不易。常言又道“鸡鸣早看天,未晚先投宿”,错过这一村,下一店怕不知何时才能出现,不贪图这点白日光阴继续赶路是对的。
      镇子规模不大,客栈也相对简陋,供应的自然也粗茶淡饭。可纵是如此,亦足以让餐风饮露这么多天的陆晴萱吃得格外舒心和踏实了。
      洛宸右手因伤不便动作,幸而有陆晴萱在边上喂她,倒也不觉用餐有多费劲,倒反而增添了别样的情趣在其中。
      看得出来,煜西心情也很好,只是不想他会把这份好心情体现在吃上,硬是当着众人面一阵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后,把自己噎得一个嗝接着一个嗝地打。陆晴萱戏谑他“没出息”:这么多菜又没人同他抢,作何这样迫不及待,着急忙慌?
      煜西酒足饭饱正要离席,听见陆晴萱的话又堪堪站住,胡乱咀嚼两下撑满腮帮子的东西吞下肚,才抹着嘴朝她嘿嘿一笑:“我去找店家讨几壶热水,陆姑娘你就能和阁主擦洗一下身子了。”
      “……呃……”他会这样说,真真儿超出陆晴萱意料,说得这般大声,更出人意料。陆晴萱心道错怪了煜西,只好点头挥手示意他自便,待移回眸子,恰见洛宸左手举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未被遮挡住的眉眼俊秀动人,自带春风。

      很快,陆晴萱就不得不承认煜西是对的。
      想她和洛宸好不容易得以团聚,亲热缠绵自是少不得,倘若带着满身风尘与血气,实是煞了风景。况且,洛宸伤口免不了需要换药,趁此机会把她狼藉许久的身子擦上一擦,岂非一举两得?
      既已这样想,那便这样做,晚上,陆晴萱把两大桶热水搬进房里,果断将房门落了锁,有过先前“不要脸”的觉悟,很多事做起来确然更顺手了一些,比如给洛宸宽衣。
      洛宸显然也有被小小震惊到。她下意识扬起下巴,单眉轻挑,目色微疑,瞬也不瞬地觑着莫名大胆起来的陆晴萱,精致的下颌线被灯火勾勒出一道温软的金色。
      可惜,到底亲践次数不够,经验不足,陆晴萱终究被洛宸瞧出些不自在来。她眨巴两下眼睛,心里莫名发了虚:“你……做甚这般瞧着我?”
      洛宸这下当是把眉头挑得更高了,眼中疑云也更浓了些,不可思议道:“我只是惊讶,你我分明别离许久,怎的解我衣衫的手法愈加娴熟,还是说娴熟不够,脸面来凑?”
      “……”陆晴萱登时被问得哑口语塞,微张了嘴欲“骂”她却憋不出半个词,只好把嘴一撇,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凑近身弯着眉眼懒声道:“你今夜是想睡地板吗?”
      洛宸:“……”

      笑闹归笑闹,正事却是半点也不敢耽搁,言语拉扯间,陆晴萱已然将洛宸的上衣褪了下来。她转头瞥一眼桌面,确认药品、纱布等物事都一一准备妥帖,才着手继续拆解洛宸身上的纱布,而此前佯装出的轻怒薄嗔之色则陡然退下,转眼被不自知的严肃取代。
      她的动作一如既往的轻柔,生怕不慎手拙,会给洛宸带来不适与疼痛。
      看着陆晴萱骤然紧张的模样,洛宸心情不由也凝重少许。她任凭陆晴萱动作,同时温声宽慰:“不怕,它不疼的。”
      然而陆晴萱却好似没有听见,只一顿一滞自顾自地拆解着洛宸身上依稀透着浅淡血色的纱布,直至拆下最后一层,竟蓦地像被人定身似的,眉眼屈曲一皱,当即黯然神伤。
      洛宸顺了陆晴萱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被缝合成蜈蚣样的伤口——颀长地在胸口处狰狞着,与桎攫当日一剑留下的疤痕交叠在一起,嘴角终是无可奈何地牵起一个极小的弧度,苦笑一声对她柔着嗓子道:“这样的身子,恐日后要惹你伤心了。”
      “不,”陆晴萱抽了一下鼻子,略有低垂的脑袋恰好遮住她微敛的眉眼,令人看不出她究竟是不是在哭,只能看到她抬起手,指尖沿着伤口缝线的周遭缓缓抚过,“这样的身体,我会用余生来珍藏,再也不让它受到半点伤害。”
      “晴萱……”
      “我会做到。一定做到!”她把手指停在缝线最末端,揣着心事郑重承诺道……

      不知不觉,轻喃低语中,陆晴萱已扯过干净布条,蘸了药为洛宸擦拭伤口。擦着擦着,又不知被不停的思绪带去了何处,猛不丁自嘲似的感叹一声:“我想我真是疯了,原来我的性子也能发生这般明显的变化。”说着情不自禁望向洛宸,这次眼中真真切切含了水光:“洛宸,遇到你之后,我好像对许多事越发计较了,计较生死,计较善恶;也有了执念,执念不切实际的永恒……”
      她惯常剖析反省自己,说到此处也终难再说下去,唯乏力地抬了手,扶上额头不知所措。
      洛宸已明晓陆晴萱心中苦闷,于是左手揽住她的后颈向前轻带,让她把头靠在自己左肩窝处,认真道:“生命之旅恰如一朵花开落的过程,当一朵花慢慢凋谢,会将自己的芬芳和光彩留下,在黑暗中铺成一条小径,人们沿着这样的小径走向无尽的时空,便不会觉得孤冷。而在凋谢之日到来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会食言。”
      “好……好……”陆晴萱紧紧依偎着洛宸,纷杂的情绪尽化此一字,于她却是经历过这些之后最大的满足了……

      “对了,你在囚窟的这段日子,旧疾可有发作?我实在担心戾王会因此对你不利。”须臾过后,洛宸伤处换药妥帖,陆晴萱也和缓了情绪,正为洛宸擦洗身子时,猛不丁想到此事,不由得问道。
      洛宸对此回答得倒是颇为轻松:“发作过一次,幸而有栖梧在,逼戾王交出了解药。”
      “嗯。……嗯?”听这话时,陆晴萱正在水桶里给投涮软巾,她闻言先是难以置信愣了一瞬,忽又迅速捕捉到“解药”二字回神,惊喜道:“真的吗?”
      洛宸莞尔颔首:“真的。”
      “所以,你现下无事了?以后也不会有事了?”
      “是。”洛宸牵起陆晴萱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着那里强有力的跳动,“现下无事,往后亦无事。”
      这样的结果,委实令陆晴萱喜出望外,只见她眸子里霎时涌上神采,如同拨云见月刹那的清明,又似无数星光闪烁,灵动迷人。
      洛宸适时道:“所以……”
      “嗯?什么?”
      “没有,我只是想起,既要完婚需得先求婚,所以我的龙玉,你现下可否接受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9章 许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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