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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旧影 ...

  •   “姨姨,为什么你们看着都不开心,是小宝没有听话吗?”
      先是想同蓬鹗玩闹,被蓬鹗心不在焉的态度敷衍,紧接着又被叶柒不耐烦地严肃制止,就连一向看见她便眉眼轻弯的洛宸和笑颜盈绽的陆晴萱,不知为何也一派沉敛肃穆的神情,小宝于是渐渐不安起来,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悻悻不已地在小板凳上坐好,扁着嘴,低头不敢作声了。
      她委屈蜷缩的小模样,可怜得像只犯了错被训斥后的小狗小猫,直看得众人心底一阵爱怜,同时恍觉不该因着眼前诸事,对一个懵懂稚子的感受这般忽视。
      陆晴萱的心隐隐被触动着。她略有歉疚地把小宝揽进怀里又抱至膝上,想同她解释一番,小宝却已将手轻抚在她伤口裹缠的布料上,低声问道:“姨姨你疼吗?你不舒服就不要抱小宝了,小宝会乖乖的。”
      由是,众人心底的柔暖更甚。
      陆晴萱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想告诉小宝自己没事,却被一股暖流缠裹着哑然开不了口,只好揉着小宝柔软的脑袋,看着她笑。

      翻看书册期间,房门一直未关,如此情形仍解不了屋中压抑的气场,反倒是小宝的无心之举,暂时缓解了众人的局促与不安。
      这时,栖梧恰好从厨房来到门口,在门阑上轻敲几下,温和着嗓音,生怕来得突兀:“诸位,可有搅扰?”
      洛宸循着声音抬眸看去,勉强将唇角向上牵了一牵,随应着,随从一侧拽了把椅子过来:“不曾。坐一坐?”
      栖梧便垂眸泯然一笑,依言上前,坐下问道:“你们看得如何,可有线索了?”
      “看了十之二三吧,里面的故事太……”陆晴萱沉吟着,似乎努力在寻一个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能更贴切一些,其间不忘觑一眼洛宸,见她神情尚算平和,与自己对视的深邃眸子里也尽力想酿出些许释然,才清了一下嗓子道,“故事太刿目怵心,所以看得并不快,而且一点也不轻松。”
      “既是这般,不如先吃饭,再看不迟。”栖梧说着,张开手臂接住朝怀里扑来的小宝,点了两下她的鼻尖,抬头又道,“晚饭已经做好了。”
      陆晴萱微微颔首,随即偏过头,夹带着三分期许问了声:“洛宸?”
      “……好。”

      出房门向东转一个小弯,再往北一看,便是他们平日里吃饭的地方,自然,也是厨房。
      当初添盖新房时,因着先前的厨房充当过一段时间的卧房,索性就不再来回拾掇,而是在两座新盖的房屋里选了一座大一些的做新厨房。
      他们人多,在各自房间吃饭并不现实,便将厨房里面打上隔断,一边是生火做饭的灶间,一边就是可以围炉夜话的餐间。夏天打开窗子和门,穿堂风将暑气卷走,屋里并不会多么闷热;冬日里生起炉子,再将门窗一阖,屋内俨然又一派温暖如春了。
      房子自落成那日起,他们的饮食起居便离不开此地,日日要走这条路也不觉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可今日不同,洛宸在转过弯后的刹那毫不犹豫停住了脚步,长身立在那儿,攒眉直直地看向被丛草铺盖,草木幽深的一处……

      “怎……怎么了?”出事以来,洛宸每一个没有预兆的动作,在陆晴萱眼中都是一个别有深意的信号,即使止步的原因并非危险或者突发事件,她也会由此感到惶恐难安,何况,洛宸此时的目光里是那样的愁云惨淡。
      顷刻之间,似有坠石砸落,陆晴萱说完这句话不过一瞬,所有人的心尖俱是一颤,毕竟不明就里的不知所措要远胜与敌人和危险的直面。而只有叶柒心中郁郁,晓得那草木里面究竟有什么。
      那是老瞎子罹难当日,推洛宸进入的暗道。

      十年的时间,植被的潜滋暗长慢慢遮挡了暗道的入口,也遮住了十年前的残忍与绝望。
      归家之后,洛宸有意将这段沉痛尘封,只一心想过好未来的日子,且有陆晴萱和众人的陪伴,未尝不能算作是对她一种尽可能的补偿。故而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只希望时间可以弥合伤口,带走痛楚。
      而其他人在知晓洛宸的过往之后,自是对这条暗道抱有了极大的好奇心,但他们更清楚一点,这条暗道是洛宸心上最深的疮疤,揭开旧疮的疼比新伤还要难耐。故而没有谁敢向洛宸发问,就连好奇心最重的陆晴萱,也不曾询问过暗道在哪儿。
      所有人都抱着向好的愿望与希冀,不求往昔岁月是否美好尽然,唯愿未来喜乐平安,自然刻意避开伤心事,不做伤心人。哪想戾王步步紧逼,居然将魔爪伸到了风竹村,洛宸最不愿回忆的那扇地狱之门,自然也就被重新打开了。
      往常走这条路,洛宸选择对被掩藏起的暗道视而不见,并坚信可期的将来可以用它的绚烂装点曾经的黑暗。可它到底就在那里啊,今番,便是躲也躲不过去了。

      “呵——”半盏茶的时间一忽而过,洛宸眨了两下眼,终于深吸一口气又徐缓绵长地叹出,她眼睛里的惆怅与这一叹所包含的一样多,浓稠得化不开,流不动。
      陆晴萱顿时觉得更加心焦抑塞了。
      洛宸却在这时敛了眸子,转过身看向他们,情绪分外低颓道:“难怪我会觉得桎攫墓中许多壁灯、机关那般熟悉,原来当年暗道里的种种,便是它们的影子……”说罢,终是垂首苦笑一番。
      众人这才了然大悟,原是老瞎子从桎攫墓里学来了相同的机关术,将其用在了给洛宸建造的这条保障其生命的暗道上。

      “洛宸,你……还好吗?”陆晴萱迫不得已没话找话——经历过这世上看不到希望的黑暗,怎么会好呢?但她还是紧紧牵住洛宸的衣袖,不管洛宸待会儿是朝那暗道走过去也好,抑或跑过去、扑过去也罢,她都会将她死死拽住。
      然而洛宸除了眼中荡起氤氲朦胧的雾气,什么也没说,只任由陆晴萱将她这般牵了,堪堪地继续往厨房走去。

      虽说是洛宸率先进的厨房,她晚饭却没吃多少东西,酒倒是饮了许多。
      陆晴萱以往不是没见过洛宸喝酒,但她一向节制有度,这次多点,下次少点,虽不透露真实酒量的深浅,陆晴萱也从未见她喝醉过。而且洛宸饮酒,素来不急不缓,轻呷细品,举樽置盏,皆透着一种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高雅之态,时常令陆晴萱未饮先醉。她不止一次感叹,“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的人间四喜,在她眼里远比不得同洛宸对饮共酌舒坦。
      可是今日,洛宸好似变了一个人,不仅一杯连着一杯地往嘴里灌,倏忽便不知饮了多少下去,一坛酒已须臾过半,而且还将酒污弄得衣襟、衣领上都是,因着那酒是被她泼倒进嘴里的。
      陆晴萱留意到好几次,好几次她眨着灼热微红的眼睛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欲言又止,而后,一定是将两三杯酒一口气灌下去,任由辛辣的酒浆灼烧着她的喉咙滚滚而下。
      每当这时,陆晴萱都能看到她额角的青筋明显地跳动着,可是洛宸并不收手,没有人知道她的脑海里在想些什么,只能在没过多久之后又一次看到她嗫嚅再三,欲言又止,烈酒浇喉……

      “洛宸,你不能再喝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陆晴萱终于为洛宸的举动感到忐忑与担心起来,她将洛宸刚刚碰到杯沿的酒坛拦下,拧起了眉头,“会醉的。”
      “醉了,或许就不会这般难受了。”洛宸从未像现下这般直接抒发过自己的感受,想来确然难受得无以复加,也醉得有些厉害了。
      说话间,她已趁陆晴萱分神之际,满了杯子,作势就要把杯子往嘴里送。陆晴萱只好又将她的手拉住:“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真相还没完全弄清楚,中间还有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她一边说,一边又从洛宸手里把酒杯拿下来,放到远处,言语间已藏不住那些许的心疼与怨恼。
      洛宸倒也没有争执,只是神情越发沮丧地向后一靠,歪在了椅子背上。
      陆晴萱说的一点错也没有,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是现在的她,就是连喝酒,都缓解不了心里的郁结之气。原来毁坏比建立容易这么多,十五年的欢愉可以在朝夕间被破坏;几个月来的宁静生活也可以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
      或许说洛宸的心情难过并不贴切,她早已在撕心裂肺的难过中沉静下来,眼下更多的,反而是对戾王其人最深重的费解与迷惘……

      “喝了这么多酒,今晚就别看了,不然会头疼的。”饭后,众人回到屋里,陆晴萱劝阻洛宸道。
      洛宸却摇着头:“我等不下去,眼下我能做的,除了尽快弄清楚沥血剑的来龙去脉,已经没有什么了。”说着,她突然顿了一下,看向陆晴萱的样子叫人见了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难受,颤抖着声音又道:“晴萱,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
      “……”陆晴萱被她说得心头一颤,登时哑然。诚然,十年的时间,对一个背负着血仇的人来说,着实是难熬了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7章 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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