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卡其——雨，一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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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时候，卡其会想起旒依。
那个时候，旒依穿着白色的T恤，撑着一把蓝色的伞，站在雨幕里。雨很大，空气里泛着水雾，他都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对不起，我来晚了。”卡其及时换了歉意的笑脸，掩饰掉了前一刻的狼狈。然而他只听见耳旁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脸上又再火辣辣地疼开了。旒依毫无预兆地甩了他一耳光，仅仅是因为他迟到了吗？
卡其还来不及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旒依又反手给了他一耳光。
然后，她附在他耳旁说：“下贱。”她的长发落在他的颈项，轻轻拂过，很软，很舒服。
卡其下意识地拉住旒依的衣角，嘴张了张却吐不出一个字。旒依掰开他的手，把伞塞进了他手里，然后转身走进雨幕。那一刹那，卡其看见旒依的眼睛。
一片混沌的灰，没有任何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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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贱？”卡其坐在窗前，嘴里喃喃地说着，“到底是谁比较下贱呢？”
如果是卡其的朋友，一定会说是旒依比较下贱；但如果是旒依的朋友，一定会说是卡其比较下贱。讲故事的人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叙述这个故事，难免会搀杂个人感情，所以对方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而自己是楚楚可怜的被害者。
雨一直下，卡其一直想旒依。
那天，他撑着伞，看着旒依的背影越来越远。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内衣。有多少个夜晚他是拥着这个身体沉沉睡去的？
“短信，白痴，收短信了。”卡其的短信铃声是自己录的，是旒依的声音。那时侯，旒依固执地录了那个声音，因为卡其不肯用，她还闹了一个星期别扭。后来他无可奈何地换了铃声，又去找她道歉，她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说了一声“乖”。
“五个小时了，十分钟后开门。晏宁。”
卡其下意识地看了看钟，十二点了。这场雨从九点开始，已经下了三个小时了。晏宁是他的前任女友，分手以后，他跟她说，什么时候连续下了五个小时的大雨，他就给她讲他的故事。晏宁是个好女孩，很简单，简单地让卡其欺骗了一次又一次。分手的时候，下着雨。晏宁扇了他一耳光，说了很让他难过的话。那时侯的晏宁脸涨的通红，一定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了那些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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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声打断了卡其的思绪，窗外的雨声依旧是淅沥沥的。
卡其打开门，是晏宁。
“进来吧。”卡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漠，他不想再给她任何希望，不想再伤害她。毕竟想起她从身边跑开时含泪的眼睛，他还是会觉得愧疚。
晏宁把口袋放在茶几上，规矩地坐在沙发上，脸上的红晕怎么也掩饰不了。
“是什么？”
晏宁惊恐地抬起头，看着卡其，眼睛里是忐忑不安的样子。见卡其指了指茶几上的口袋，她脸上的红色才稍稍退却了一些。
“吃的。你还没吃饭吧？我……我们……”
“我们一起吃吧！”卡其实在不忍心看晏宁的挣扎。她是个好女孩，可是他怎么也喜欢不上她。他也不懂单纯如她，分手的时候怎么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举动。
晏宁取出口袋里的东西，整齐地放在桌上，她的确是个好女孩，就算是匆忙买的东西，也顾全了口味和营养。卡其摸了摸肚子，从早上到现在，他都忽视了饿的感觉了。
晏宁把筷子递给卡其，把碗推到了他面前。
“吃吧。”晏宁吸了一口气，脸上好不容易挤出了一点笑容，但声音里微微的颤抖却骗不了人。
两个人各自吃着饭，沉默的只听见筷子和瓷碗撞击的声音，还有时钟一寸一寸移动的声音。如果当初就知道时间会过的这么快，是不是就不会任性了呢？空气里凝着冰冷，卡其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是冰冷的。
“卡其，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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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点十一分，雨一直下。
卡其燃了一支烟，坐在窗前。烟灰掉在他的粗布裤子上，碎了。
刚才，他告诉晏宁，旒依永远是对他影响最大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颤动了晏宁的心，她手一抖，筷子掉在了地上。
很久以后，晏宁问：“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有勇气那样对你吗？”然后，她抬头，他看见她的泪。卡其伸出手想拂掉她脸上的泪，但她的话却让他的手僵硬地停在了半空。
她说：“是旒依教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她教的。”
终于，卡其再也无法掩饰他地心情，手中的筷子稳稳地落在地上，覆在晏宁的筷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宁，你和旒依不是很好的朋友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卡其抬起头，看见晏宁的冷笑凝固在嘴角，想起旒依的眼神的混沌。现在知道这些又还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更恨她一点。抑或，更难忘一点。
原来都是她教的，卡其想着，不由得开始笑。旒依，她是怎样的女人呢？他认识她十年，在一起六年，这么多年的时间他都没看透她。以前他是爱她的，很爱她。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精神上的，物质上的，能给的他都给了，可是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背叛，还一次又一次地把背叛说的理所当然。那都是寂寞作祟，都是因为他没有好好陪在她身边。那么，她对他的影响是什么？让他学会了恨，还是学会了又爱又恨？
那个苏尚，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比他小一岁，也比旒依小一岁。那时侯，苏尚会送旒依巧克力，体育课下课还会送可乐过来，晚上十一点也会打电话给旒依。他总是在楼下喊着旒依的名字，然后旒依把头伸出窗外，他就在楼下高兴地挥舞着手臂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旒依的名字，脸上好看的笑容会惹的班上其他女生尖叫。卡其每天下午都能看见旒依站在苏尚的教室外面，旁边是笑的很开心的苏尚，他脸上依旧是那种好看的笑容。星期六旒依也会逃掉补课和苏尚去看电影，而卡其傻傻地在街口等旒依下课。朋友都跑来问卡其，你们分手了吗？卡其只能笑笑。因为旒依说苏尚仅仅是她弟弟而已。旒依说的时候，眼神没有一点闪烁，于是卡其信了。可是那個星期六的晚上，卡其的自行车停在街口，他看见旒依和苏尚在街角接吻，拐角处橙色的灯光把旒依的脸映的太清楚，清楚地都不能再欺骗自己。
还有那个梁，卡其只见过一次。梁很高，脸很颓废却也很好看，他比旒依大五岁。他们的故事卡其是从园园那里听来的。园园说他们在一起了两个月，梁是个在社会上混的人，眼神很凶，却会因为旒依发烧急的睡不着觉。后来是旒依莫名其妙地提了分手。可梁很喜欢旒依，说什么也不肯。再后来旒依哭地可怜兮兮地编了一个凄惨的故事才甩掉了梁。那会儿园园笑的花枝招展地说，旒依太会演戏了，我都差点被她骗了。然后园园眨巴着眼睛，问，卡其，你们俩什么时候分的手，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那时候，卡其爱旒依，很爱她。所以关于苏尚和梁，他都可以不在乎。甚至是承启，他也可以不在乎。
承启是卡其的朋友，一起踢球，一起玩PS，一起喝酒，虽然不交心，但的确是朋友。卡其和旒依彻底结束后的第二周，承启和他一起喝过酒。卡其只记得承启喝了很多，朋友们都很担心地问他怎么了，而他只是沉默。很久以后，承启才说是一个月前被女人甩了。承启说，那女人真的厉害，对我很好，表白的时候表情真的跟什么似的，在一起了一个多月，等我爱上她了，她就狠狠一脚把我踹了，什么理由都没有，真的是很爽快。卡其拍了拍他的肩，开了一瓶啤酒推到了他面前。突然有人大声地问，承启，那女人叫什么。承启喝光了那瓶酒，缓缓地说，唐旒依，她叫旒依。然后他们听见玻璃瓶打碎的声音，看见卡其惊愕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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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其喜欢一首歌，歌名叫《为什么你背着我爱别人》。他可以忘掉穿着大脚裤和白T恤的苏尚，也可以不在乎指间有浓浓烟草味道的梁，还可以不在乎喝酒流泪的承启，但他不能不在乎西铭。更多的时候，他想唱，为什么你背着我爱西铭。
西铭是旒依在卡其之前的男朋友，也是卡其的同学。西铭和旒依在一起两年，比起卡其，时间是不足以证明什么的。可是西铭和旒依之间的纠缠实在太多，也太久了。旒依是爱西铭的，很爱他。卡其是这样认为的，传言也是这样传的。传言还说，西铭也是爱旒依的，无论谁在他身边，他只会爱旒依。卡其听到这些会心痛，很痛。
旒依是最了解西铭的人，她喝酒是为了西铭，抽烟是为了西铭，哭也是为了西铭，可是旒依一直在卡其身边。
西铭了解旒依，甚至比卡其还了解旒依。可是他不能因为旒依负了别人，所以他只能负了旒依。
旒依问过卡其，她什么都给他了，他还想怎样。卡其那时侯没有回答。他想，旒依那样也许只是为了还他的好，愧疚而已。
想到这儿，卡其又狠狠吸了一口烟。雨，一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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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还摆着晏宁带来的饭菜，都是他喜欢吃的。如果没有旒依，他会不会爱上晏宁呢？刚才他又拒绝了晏宁，拒绝了她“重新来过”的建议。他一次又一次把她挡在心门之外，就像旒依一次又一次把他挡在心门外一样。
可那时候，他爱旒依，很爱她；可他毕竟是男人，男人都有自尊，特别是他。
所以，他也背叛了旒依。旒依究竟背叛了他多少次，除了苏尚、梁、承启，除了西铭，还有没有别人？那么多次，他都没有放弃她，而他仅仅背叛了她一次，她就永远离开他了。
那个时候，卡其认识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体会，他渐渐明白，没有必要守着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他开始觉得自己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爱旒依，又或许他根本不爱她，只是眷恋那个身体而已。他以为他足够能力把背叛演绎地精彩。所以他选择了喜欢了自己很久的晏宁，他和另一个女生暧昧不明，他周旋在三个女人中间也不觉累。那一天，下着雨，晏宁和旒依同时约了他。两个女人都甩了他耳光，两个女人都离开了他。晏宁的话毫无疑问地刺伤了他男人的自尊。
晏宁说，仅仅是因为觉得你守着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太久了，因为觉得你可怜，所以才答应和你在一起的。
旒依应该是了解他的，至少她老早就看穿了他的演技，知道了他的背叛，至少她知道教晏宁说怎样的话会刺中他的软肋。旒依究竟是怎样的女人呢？明知道他背叛了，她还留在他身边，若无其事地对他笑。晏宁的话，旒依的眼神，她设计的分手恐怕会让他真的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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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点三十九分。雨，一直下。
窗台上放了六个烟蒂，雨水泡涨了它们，丑陋的让人作呕。
六点钟的时候有个饭局。北辰要去法国了，他请了以前的同学一起吃饭。
旒依会不会去呢？分手两年了，他见过她九次。每一次都如同陌路人一样，她的眼里全然没有了他的影子。他宁愿她恨他，那样起码她还会记得有个他，不会像现在一样，只有必须面对面的时候，她才会给他一个礼貌的微笑，那种礼貌就好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卡其倒了一杯红酒，嘴唇刚刚触到杯缘的时候，他突然怀念起旒依嘴唇的轮廓。那种轮廓是不是只有他的舌头才描绘过呢？卡其放了一张CD，音乐声贯穿了冰冷潮湿的房间。卡其想，旒依才是下贱的那一个吧！他还爱她吗？他想答案是不，他怎么会还爱一个不爱他的人呢？
快六点的时候，卡其穿了一件黑色外套出了门。关门的一瞬间，他看见窗台上第七根烟的火星在黑暗中蓦然地熄灭，是真的就那样突然地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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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过十四分，雨，一直下。
北辰瘦了，也成熟了。一个月前接到他的电话，卡其还有些惊讶。玩世不恭的北辰竟然学起了服装设计，还准备去留学。
卡其坐在人群中，他看见了苏尚，看见了园园，看见了西铭，却没有看见旒依。他喝了点酒，抬起头看见北辰站了起来，听见他问，旒依真的不来了吗？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他们开始发现旒依的缺席。那个女孩曾在他们扮演了领导者的角色，她的故事他们都多少知道一点。毫无疑问，他们也想知道暴风雨后彩虹会落在哪一个点上。
“卡其，旒依呢？”
“西铭，旒依呢？”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在空气里撞击，擦出些许火花。卡其抬起头，眼神正好对上西铭的注视，他看见那双他曾最嫉妒的眼睛里有一丝怨恨和嫉妒。旒依，是不是已经和他在一起了呢？
“姐姐走了，出国了。”
卡其看见苏尚站了起来。他不再穿宽大的衣服，脸上也多了成熟了痕迹。他的眼睛扫视着安静的人群，最后定格在卡其身上，他说：“姐姐是上周走的，大概五年都不会回来了，她让我转告大家一声。”
卡其愣了，因为旒依的突然离开，也因为苏尚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姐姐。
“哎呀！苏尚，你怎么哭了？”园园惊叫着，她永远是眼睛最好的一个。她不仅看到苏尚的眼泪，也看见了北辰脸上一闪即逝的失落，看见西铭的悔恨，还有卡其的惊异。虽然她不懂那些表情后面的故事，但她的确清楚地看见了。
北辰拍了拍苏尚的肩，笑了，说：“唉，小子，你喜欢你姐姐吧！”
苏尚擦掉眼泪，说：“对，我是喜欢姐姐。”他看着北辰，也像他刚才那样拍了拍他的肩，继续说着，“你不也是么？是为了姐姐才想好好生活的吧！可惜，姐姐那时却爱着一个白痴。”
卡其看着苏尚，身子打了个冷战，他觉得苏尚也看着他，那眼里是满满的恨。
苏尚突然笑了，又说：“不过现在姐姐跟姐夫在一起，姐夫那么好，姐姐幸福就好了。”
西铭也走到苏尚和北辰中间，拍了拍他们两的肩，脸上的笑容那样释然。他说：“旒依经过那么久终于找到相伴一生的人了。两年前，她跟我说她要断绝所有乱七八糟的关系，她说她最想相守一生的人还是卡其。那会儿我还以为Mr．Right就是卡其了，没想到最后她还是遇见了另一个人。不过，只要旒依幸福就好了，你说对不对，卡其？”
卡其的世界突然静止了。他看见苏尚看这他，那眼神好象是在说“姐姐不爱我”；他看见北辰看着他，那眼神好象是在说“旒依不回来了”；他看见园园看着他，那眼神好象在说“旒依原来都嫁人了”。卡其觉得有好多双眼睛在看着他，每一双眼睛都在对他说“原来旒依最爱的人是你”。
卡其很想问旒依，如果没有晏宁，如果我没有背叛，你是不是就会永远留在我身边了呢？
卡其又想起旒依的白色T恤,想起旒依转身时混沌的眼神，想起旒依柔软的头发。那个时候，雨雾背后，旒依的眼睛里有没有含着眼泪？
“卡其。”
卡其听见西铭的声音，他看着他，他在问：“卡其，只要旒依幸福就好了，你说对不对？”
卡其点燃第八根烟，嘴角的笑容完美地展开，他清楚地听见自己说，“对，她幸福就好。”
九点五十九分，雨，一直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卡其——雨，一直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