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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扫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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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
从洗浴中心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六点,马卓说要送他过去,白非看着他已经脱到只剩一条奥特曼的大裤衩,脖子上还挂着白毛巾的样子,摆摆手说算了,不想麻烦别人。
马卓一脸痛心地表示愿意为白非赴汤蹈火做任何事情,转头就跟刚从监狱里放出来似的,乐不可支地钻进了桑拿房。
灰蒙蒙的天,挂着好几朵乌云,梅雨季节已至,上海的天总是湿漉漉的,像是哭不够的小女孩。还没走到公交站牌的时候,小雨落下,三三两两的路人行色匆匆地在雨中奔走。
雨很小,细细蒙蒙地落了半晌才打湿了他的黑发,蜿蜒的水流汇成一股落入下水道前,自行车溅起的水珠弄脏他的白色板鞋。
这鞋应该挺贵的,毕竟是墨常给的。墨常日常全是配西装革展的手工皮鞋,别墅里后来添置的板鞋球鞋,都是白非的尺码。
他蹲下身子去擦鞋上的泥点,头上的那片雨却停了,但眼前的水潭里分明还有雨滴落下来的涟漪。白非抬头看到精致伞骨,木质的伞柄被捏在一双好看的手中。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墨常,抬头却看到了林苏和的脸。
林苏和本来可以昨晚就去找白非的,但是他走了,叶涵就活不了了。
他为叶涵处理过很多次伤口,可那都是不致命的。在昨夜他赶到小洋房的时候,才知道这次墨江是真的生气了。
叶涵身上除了绳索的勒痕,最致命的是手腕上伤口,那伤是他自己割的,深可见肉。如果不是墨江懂一些基础的止血步骤,在他割腕的第一时间做了紧急处理,林苏和赶到也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叶涵回到墨江的身边,是为了永远地离开他。
林苏和见过暴怒的墨江,却没见过伤心的墨江。墨江这辈子该伤的心都在二十年前就伤完了,他自己都快觉得自己没心了,可是叶涵却一直想要他的心。
叶涵有那么多的人喜欢,可是叶涵喜欢的人却不喜欢他。
谁又比谁活得好呢?
林苏和不会跟白非说叶涵受伤的事,但他提起了另一件事。“墨常在联系上海的青帮,想从墨江那里把叶涵抢回去。短时间内,他应该顾不上你了。”
原来是这样么,白非终于等到了一个答案。
“你要去哪儿?我开车送你吧。”伞并不大,林苏和倾了角度,确保白非淋不到雨。
“不用了,车来了。”781路停靠在了站台,白非长腿一跨就进了公交车,林苏和知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举着伞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他想让白非知道的话,已经说完了。
墓园现在提倡文明祭拜,山脚下全是卖小白菊的商贩,白非到了几分钟后,远远地看见范子时拖了一个蓝白红的尼龙编织袋,到白小凡的墓前掏出里面那个焦黑的大铁盆。
信鬼神的人都很守旧,范子时是真觉得这些面额一个亿的冥币能烧到白小凡的手里,小白菊有什么用?
白非问范子时有什么打算,他听范叔说他妈最近做手术很是花了一大笔钱,打算假期找个地方打工还债。可是才上大一的学生能有什么挣得了钱的地方。
他想起家里还有叶涵给的十万块钱,可是刚发生那些破事,他不敢动这笔钱。
良心有愧,也窝火憋屈。
范子时听了以后,神色有些不自然,挠挠头闷了半天说:“已经找好了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临时工资给得挺高的。”
白非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瞅了一眼墓碑上白小凡浅笑的照片,觉得总算有这么一件好事降临到他周围了。
“非哥,你呢?”纸烧完了,两个人站着聊天,得等盆冷了才能装走。白非要抽烟,范子时把打火机递过去,就着点烟的姿势问他。
“本来有个挺重要的事,现在好像做不了了。突然不知道能干嘛了,”他狠啜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在雨停后的墓园上空跟着,总显得阴森寂寥。
“哥,不管你怎么打算的,别回苏州,留在上海吧。”
范子时拽着衣袖,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别把凡凡一个人留在这。”
白非心里突然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里里外外的疼。若不是范子时提醒他,他真的想逃回苏州去躲一辈子。他报不了仇,其实也不敢来见白小凡,今天能来,还是因为有范子时陪着。
“嗯。”白非用脚碾碎了烟头,蹲下去摸了摸盆,确定冷了以后帮范子时装进了编织袋里。
两个人走远的时候,墓碑前多了一双棕色的皮鞋,俊逸的男人俯身放了一束小白菊在白小凡的墓前,然后转过身久久地凝视着白非渐行渐远的背影
那人手里还拿着把雨伞,全新的甚至连吊牌都还挂着,老土的颜色一看就是街边临时买的,和他的精致西装很是不搭调。雨又开始淅沥沥得下了,他把那把天堂伞的包装袋拆了,撑开以后斜斜的挡在了墓碑上。
像是想为这个十九岁的孩子撑伞,替他的哥哥帮他再挡一程风雨。
一个月后。
老大说的安保公司,之前一直在办过户的手续,马卓鞍前马后的跑了一个月,才把公司的法人改成了白非。白非很是奇怪,打工而已为什么还要当法人。老大却说自己当不了这事儿,本来就是想洗白的公司,谁让个□□大佬当法人,一查一准个封杀,
白非在墨常的公司也是上过班的,甚至因为加班到午夜十二点还被董事长亲自惩罚过。但是到了这个安保公司,朝九晚五的日子让他有种进了养老院的错觉。老大不仅把马卓安排了进来,还给他办公室塞了三四个跟过他的小弟,这群人每天正事不干就围着白非溜须拍马得伺候。
安保公司一个月没干过一单正经买卖,接的活也像陪老大爷遛鸟一样毫无技术含量。不到十五天就是月末,白非还领到了他的工资条,9999一分钱不少地打到了他的工资卡。
白非心里有了一个怀疑,但是这个怀疑太不切实际。墨常还是不肯接他的电话,他们一起住的那个别墅他去过几次都紧锁大门。
他有一个半月没有联系到墨常,大嫂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林苏和从那天露面以后也人间蒸发,所有和叶涵有关的人事物都从白非的世界里消失了。
娱乐圈的八卦倒是还有叶涵的消息,想来是之前就安排好口径让公司发布的,说叶涵去维也纳进修音乐,筹备明年的全球巡回演唱会,歌迷们虽然舍不得,但是演唱会这个消息又令他们兴奋不已,觉得再多的等待也是值得的。
白非给老大打了电话,说这个安保公司每天几百个人天天吃闲饭,对不住拿到手的工资,不想干了。老大哪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在电话里对着白非一顿吼,啪地挂了电话。
老大挂线以后心有戚戚地看了一眼大嫂,大嫂示意让他给墨总打个电话,不然这事儿肯定瞒不住。那安保公司本来就是墨氏集团底下的一家小公司,换法人就折腾了一个月,才和墨氏摘得干干净净的,要是因为他没办好事儿给黄了,墨常肯定又得让青帮的老大请他去喝茶。老大想想就烦,赶忙地拨了墨常助理的电话。
墨常不想见白非,可是又怕他过得不好。
王助理给他汇报这事儿的时候,他正在陪江淮喝酒。
江淮的小演员现在已经成影帝了,路山这个名字已经家喻户晓。两个人破镜重圆不到半年,这次反倒是江淮把路山给踹了。
“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路山把你踹了。”墨常实在是乐意看到江淮也失恋的模样,毕竟有人陪他一起失恋是挺好的一件事儿。
“你说怎么会有这种喂不熟的白眼狼呢,你说路山就是块石头,这么些年我也该把他焐热了吧。”江淮又灌了一大杯酒,醉眼朦胧的时候说话都颠三倒四的,他趴在吧台上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又喝了一大口才压下去。“他凭什么这么对我啊,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他就没一点喜欢我?”
墨常想起江淮在路山面前卑躬屈膝奴颜媚骨的样儿,又觉得自己和白非之间,总算是比他们要好些的。他给自己也倒满了一杯酒,饮了大半竟然品出了苦味,语气低沉地劝慰道:“是啊,都没有一点喜欢,都是演出来的。”
“对,都是演出来的,都是演员!”江淮是彻底地醉了,杯中酒没有了,站起身就想往酒窖里走。走没几步,双脱发软的往前一扑,下一秒就要滚落到地上的时候被人稳稳地接住了。
墨常没那么醉,看得清楚来人是谁,虽然带着个大墨镜黑口罩,但是脸颊右侧的红痣是独一无二的。他走过去想把好友拽回来,至少要离路山远远的,不让这人碰他一根手指头。偏偏路山依然把他当空气一样,看也没看他一眼就把江淮扛起来,跟抗捆柴火一样地扔到肩上带走了。
墨常看着这两人的背影,突然醒悟出来些什么,更是觉得悲情寂寥原来只是他自己。
这个时候,王助理的电话进来了,说的就是白非的这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