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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5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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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弦把熬好的药一点一点地喂给了孟西西。
孟西西有一个好习惯,她喝药的时候总是乖巧得让人心疼,清醒的时候不用饴糖哄着,就会乖乖地咕嘟咕嘟地把药喝干净。
现在生病了,倒是多给了一个令周围人安心的测试方法。
她连日高烧不退,又总是处在昏迷中,戚弦只有根据喂药时候的难易程度,才能判断出她身体状况的好坏。
戚弦坚信她现在是有意识的、是能够痊愈的,只是身体太疲惫,所以才醒不过来。
他把加入心头血的药一点一点喂进孟西西的嘴里,小姑娘平日里就是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生病了也不愿给人添麻烦,虽然吞咽得又慢又小口,但还是闭着眼睛一点一点地把药咽了下去。
药是戚弦熬的、心头血是戚弦滴的——赵榕榕原本想代劳,却被戚弦给劝了下来。他不想孟西西醒来以后,会因为娘亲的牺牲而难过。
周围的人好像都认定,小小姐爱他爱得无法自拔,就连小小姐的爹娘都对此半信半疑。
但身为当事人,戚弦却能感觉到,小姑娘对他并没有那样的感情。
这也是他之前总是怀疑小姑娘的用心、觉得她假善良的原因之一,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但是相处日久,他愈发觉得,孟西西就是这样一个单纯且没有心机的人。
她确实是对他过分在意,同样的遭遇放在别人身上,她可能会同情,但是落到他的身上,她就一定会心疼。
戚弦也一度怀疑过,也许这位小小姐当真是喜欢他的也说不定呢?
可是这位小小姐总是这样的单纯懵懂,戚弦想,就算他真的是特别的,恐怕在感情方面,他特别的程度也是有限的吧?
在还没开窍的小姑娘面前,比起心上人,他可能更像是有趣的玩具、心灵手巧的工具人、还有……比较特别的朋友。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他比那些陌生人更有资格为她剖开胸膛,也比其他那些让她在意的人受伤更不会让她觉得难过。
花了大半个时辰,才一点一滴地将药如数喂给孟西西,戚弦拿起巾帕,轻柔地为她擦拭嘴角。
他喂药的时候,又专心又耐心。是以此刻孟西西的样子一点儿也不狼狈,比起清理喂药后的灾难现场,此刻他轻柔的动作更像是一种爱抚。
也许老天爷也觉得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不应该得不到回报,所有人都惊喜地发现,孟西西头上的热度好像稍稍褪去了一些。
照顾孟西西的这些人,戚弦从来都是中规中矩,喂药的时候用的是小勺子,擦脸的时候用的是巾帕,只有测量体温的时候,会忍不住洗干净手,轻轻地贴贴孟西西的额头。
但是这一次,他第一次顾不上考虑冒犯不冒犯的问题,一连用手测了三次孟西西的体温,最后还忍不住额头抵着额头最后确认了一遍!
发现孟西西体温降低,并非是自己与周围人迫切希望她痊愈的心理造成的错觉以后,戚弦毫不犹豫地再三刺破自己的心口,在孟西西醒来以前的每一碗药中都加入了自己的心头血。
***
孟西西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但是在梦中,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或者寂寞。
然后突然有一天,梦里的她竟然感觉到了痛意!
一片黑暗中,突然浮现出了戚弦的身影,他手握尖刀,面无表情地划破了自己的心口。
那刀口小却深,深红的血液沿着刀尖划落,落进盛着漆黑液体的碗中。
刀尖划破戚弦心口的那一刻,孟西西感觉到了熟悉的痛意。她想要阻止,却无法阻止;想要呼痛,却又无法出声。
痛感过后,是熟悉的黑暗,孟西西却无法再浑浑噩噩地在里面待下去了。
她拼命地挣扎着,终于,黑暗的幕布划开了一道裂痕,光从黑暗中涌现出来——孟西西睁开了眼睛。
平时毫不费力的动作,此刻却重愈千金。
“唔。”孟西西轻吟一声,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孟西西刚刚开始生病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日没夜地守在她身边。
后来她高烧不退却始终无法醒来,众人为了不在她醒来以前先垮下去,只好强忍着担心,共同分配好了照顾她的时间。
因为误会,戚弦好歹获得了一个参与进来的机会。
后来他为孟西西献上心头血,赵榕榕感念之余,倒是不再允许他留下的同时对他严防死守了。
所以此时,孟西西的床前只有戚弦一个人。
戚弦会医术,所以他照顾孟西西的时间是最多的。不在孟西西身边的时候,他还要忙着为她熬药、取血,安排中断的有关于离开的一应事宜。
这样熬着,时间长了,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孟西西醒来的时候,戚弦正以手抵颚,倚在床边假寐。
几乎是孟西西一有动静,戚弦就猛地睁开了眼睛,“你醒啦?”
“嗯。”孟西西虚弱地应了一声。
虽然多日未醒,但是这些天里,惜玉院里流水一般地接收那些珍贵的食材和药材,萄萄在给孟西西擦烈酒降温的时候,也不忘帮她按摩身体。
所以除了最初的那段精神和身体好像匹配不上似的时间,孟西西很快就变得从容起来。
倒是戚弦,新月一般的桃花眼周,尽是沉重的阴影,简直比刚从奴隶市场里出来的时候还要疲惫。
“戚弦……”孟西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我在。”戚弦伸手扶住她的小臂,把人扶坐起来之后,就是柔软的枕头和软和的被子,“太好了,这些日子大家都很担心你。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叫萄萄给你送点吃的来,然后再去帮你把消息传给大人和姨娘她们……”
孟西西的确不想让他们担心,但是现在她现在有更想要做的事情。
她伸出手指,点在戚弦心口附近的位置。
戚弦一愣,然后欣慰道,“你知道?我就知道,这些日子,你不是一点儿意识也没有的。”
随着孟西西病情日益严峻,越来越多的大夫给她判了死刑。戚弦却怎么都不愿意相信,他坚信孟西西不会在高热中失去意识和生命,并为此不断努力。
他当然不知道孟西西的心疾同他有关,只当她是在病中模糊地听到了周围人的议论,因此此刻心中尽是欣慰和开心。
但这无疑是佐证了孟西西的猜测,她紧抿唇瓣,因为戚弦细心周到的照顾,即使是在病中,她的唇也并不干涩,仿若初绽的花瓣,浮现出浅淡却极具生机的颜色来。
“我想看看,”孟西西声音低哑,“你的伤。”
“没什么好看……好吧。”戚弦第一时间拒绝,却终究败在孟西西柔软的目光下。
其实,他总是无法拒绝她的要求的。而且给她看看也好,反正那伤口看起来也不狰狞,她看过以后,说不定反而可以安下心来。
于是戚弦眼睫微颤,缓缓地抽出了腰间的系带。
孟西西是看过戚弦的身体的——她曾经给戚弦上过药。
他的身上有着深深浅浅各色伤痕,虽然奴隶市场为了保证商品的观赏性,已经给他们用上了最好的祛疤药,但是有些痕迹却是无法完全磨灭的。
就像他身上的新伤——那些伤口新新旧旧,每一道口子都开得很小,看起来还不如他的旧伤可怕。
但是在梦里,孟西西是知道没入他心口的尖刀刺得究竟有多深的。
每一次,孟西西都会担心,沿着刀尖流下的血液,最后到底能不能止住。
还好……孟西西看着戚弦心口上的伤痕,第一次心疼起他受的伤多过于她本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