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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八章 下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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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邱奶奶体内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药石无灵,没得救了。
邱爷爷跪在老伴病床边,哭得泣不成声。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几个月来他都是在自欺欺人。
他以为找来个偏方药单,每天上山采草药煎来给老伴喝,老伴的病就会出现奇迹。
原来那些草药根本不能治疗癌症,老伴之所以能撑到今天完全靠的是她顽强的意志力。
她想再见见自己的孙女,没见到孙女,她死不瞑目,所以一直强撑着。
一天又一天,真的给她撑过了好几个月。
可是癌细胞在这几个月中迅速扩散,再顽强的意志力也终究敌不过病魔的侵蚀。
韩冬四人及时送邱奶奶来医院,可是为时已晚,邱奶奶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了。
“邱爷爷,您别这样。”韩冬和钱胖子想扶邱爷爷起来。
邱爷爷哭着对韩冬说:“韩律师,俺应该听你的,早点送小蓉来看医生就不会这样了。都怪俺,都怪俺!”
“邱爷爷,事已至此,再懊悔也无济于事。眼下我们能做的就是让邱奶奶毫无遗憾地离开。”
邱爷爷说:“小蓉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见萍萍一面,可是萍萍她……”
韩冬回头看看蔡童,蔡童用手点点自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蔡童和邱萍差不多大,身高体型也差不多,穿上邱萍的衣服、再戴上一副墨镜,就和邱萍有七八分相像了。
就连邱爷爷也说她和自己的孙女很像。
蔡童打扮成邱萍的样子去见邱奶奶。邱奶奶病得糊里糊涂,老眼昏花,真的把蔡童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女。
老人家强睁开双眼,打着吊针的右手在床上缓慢摸索,想要握孙女的手。
蔡童主动地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老人家一握住她的手就笑了。
“萍萍啊,你来看奶奶了?奶奶好想你。你在外边过得怎么样?辛不辛苦?天冷了记得多添点衣服。要好好吃饭,别总是不吃饭省钱寄给俺和你爷爷。要好好做人,不要做错事,知道吗?”
邱奶奶语重心长地叮嘱着“孙女”,她说得很慢很慢,有些地方还口齿不清。
蔡童耐心地听着,眼眶时不时地发热。
“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照顾爷爷的。”
听到这句话,邱奶奶的一桩心事落下,慢慢地放开了蔡童的手。
“俺想见见你爷爷。”
“好。”蔡童红着眼睛去开门,把邱爷爷喊了进来。
邱奶奶望着天花板,说:“你知道什么都告诉他们吧。”
此刻的邱爷爷已经顾不得其他,头点得跟拨浪鼓一般。
“说实话,说实话吧……”
邱奶奶一直嘀咕这一句,说着说着就闭上了双眼,而旁边的脑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
邱爷爷大哭起来,几次晕厥。
之后的几天,韩冬他们帮着邱爷爷办理邱奶奶的身后事。邱家没什么亲戚,来吊唁的就这几个人。出殡那天,蔡童意外地见到了邱菊一家三口。
都姓邱,一定是沾亲带故的了。
可是一问才知道邱菊和邱爷爷何止是沾亲带故,而是非常亲的亲人。
邱菊披麻戴孝,眼睛红红地对蔡童说:“俺爷爷和邱萍爷爷是亲兄弟,俺爷爷是大哥。”
蔡童:“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都姓邱。”
邱菊抹泪:“奶奶走了,萍萍在坐牢,爷爷以后该怎么办呀?”
这时丈夫鲁强抱着他们的女儿走过来了,很霸气地说:“俺们来养他。”
邱菊吃惊地看着自己的丈夫。鲁强说:“办完奶奶的事儿就把爷爷接来和俺们一起住吧,让爷爷帮俺看看店。”
邱菊:“阿强……”
“就是多一双筷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韩律师、蔡律师他们连俺们这种陌生人都肯出手相助,俺们是爷爷的亲人,看到爷爷孤零零的一个人,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阿强你真好。”
这番话把老婆邱菊感动得稀里哗啦,邱菊二话没说,当着所有人的面,扑进了鲁强的怀里。
不只邱菊感动,蔡童也很感动。
邱菊夫妻打算等会找个机会和邱爷爷说这事。
此时邱爷爷正在和韩冬说话。
“韩律师,那天在大郎湖,俺见过你们说的那条项链。”
韩冬问:“那项链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邱爷爷叹了口气,往台阶上一坐,摸出一杆老烟管,加了点烟草进去,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然后慢悠悠地说起了当天的事。
那个时候,邱奶奶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坚决不要在医院治疗,说看病要花很多很多的钱,她不想拖累自己的家人,哭着喊着让邱爷爷带她回家。
邱爷爷为了老伴的病一筹莫展。刚好有个赤脚老中医进村给村民看病,邱爷爷从老中医那买了一张治癌症的土方子。根据那张方子,他隔三岔五地上山采草药,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那天,邱爷爷一个人骑着三轮车进山采草药。
他一般一采就是一整天,不采到天黑是不会下山的。
可那天太阳还没下山他就下山了。因为采得很顺利,很快就采齐了所有的草药。
他背着背篓下山,山下有个湖,名叫“大郎湖”,他年轻的时候常常去湖里游泳。
可是现在不行,湖面上已经结了冰,游不了了。
突然大郎湖那边传来阵阵小孩子的尖叫声。
他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小孩哭喊着朝他跑来,一头撞在他的腿上,摔在地上哇哇大哭。
他认得这个孩子,是村长家的小孙子。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孩子已经被吓傻了,只知道哭,却说不完整一句话。
“小刚,发生什么事了?”
名叫小刚的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指指身后的大郎湖。
他马上跑到湖边,吓懵了。
湖面上破了一个冰窟窿,一具女尸仰面漂浮在上面,身体被水泡得肿胀不已。
他想都没想就脱了衣服跳下冰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女尸捞了上来。
湖里死了人,他和那些孩子一样,吓得不知所以。
他不知道要报警,更没有手机来报警。
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女尸就躺在他身边,他一个偏头,眼角的余光扫过女尸的脖子,发现了一条纯金的项链。
“那条项链是纯金的,看着很值钱,卖了就能给小蓉治病了。”邱爷爷狠狠抽了一口老烟,说,“俺当时真的动了那个心思,想趁没人把项链藏起来带回家。可是,正当俺摘项链的时候,村长带了人过来了。村长看见了俺,俺吓坏了,怕村长他骂俺。村长他没骂俺,他跟俺说,项链归他了,俺不能把这事说出去,否则叫俺以后没好果子吃。所以俺一直不敢提这事,俺怕村长他报复俺。”
韩冬说:“也就是说,那条项链后来被村长拿去了?”
“是的,是村长拿走了。其他人也都知道,但没人敢说。得罪了村长可不是小事啊!”
……
三个工人正在村委会的围墙外,敲敲打打地修缮着看上去还很□□的围墙。
三层小楼房,四周围墙圈起,“黑豹子沟村委会”的牌匾就挂在大门边上,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上面的黑漆字斑斑驳驳。
除了牌匾,其他都挺好的,根本用不着大修。
可是村长顾德发说了,过年前把房子整修一下,好过个开心年。
至于修缮房子的开支,顾德发自有他的打算。
在包工头报价的基础上再加个百分之二十,从村集体的账户里支出。
多出来的百分之二十的部分,自然而然地就落入了他的口袋里。
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从前请了一支不像样的文体队给村民表演节目,文体队是义务下乡表演的,他却以这个名头从账户里支出去了三万块钱。
谁都知道这三万块钱去了哪里。
可是村里没人敢说这个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并习以为常。
在乡下,村长这个官可比镇里、市里的那些官好使多了。
什么户籍关系、婚姻证明、贫困证明、就业证明等等,都需要村长开具,并在上面加盖村委公章才派得上用场。
这天,顾德发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抽着烟,眉头锁得紧紧的。
孙子外面看病回来了,可是好几万块钱花下去了却一点成效都没见着。
孙子依旧痴痴傻傻,什么人都不认得,不会自己吃饭和上厕所,有时候还会把土和雪往嘴巴里塞。
质问儿子儿媳,他们说是这种病很难医,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钱,还是钱的问题。
他愁的也是钱。
今时不同往日,上面的监管越来越严格,搞钱是越来越难了。
正愁着呢,响起三声敲门声后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
楼下新来的小年轻小张领着村里的一对夫妻走了进来。
小张是个聪明孩子,他笑着对村长说:“村长,华叔和华婶找俺开什么证明。俺听都没听过,不会开,就把他们领上来了。”
“你小子这不会那不会要你干嘛?”顾德发嘴上骂着小张,心里却很舒坦。他起身亲自把华叔华婶迎进来,并给小张使了个眼色。小张很识相地出去了,帮他们把门带上。
“坐坐。”顾德发很热情地请华叔华婶坐到沙发上,还亲手给他们泡了两杯茶。
用的茶叶却是去年镇里领导不要了的。
但这对于朴实的村民来说,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了。
堂堂村长给自己泡茶,说出去也够吹上一阵子牛逼的了。
待华叔华婶喝上第一口茶,顾德发才笑嘻嘻地问道:“小张说你们要开证明,啥事啊?要开什么证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