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长冬[罪案]》袁梦ing

114、第四十八章 老师

　　沈若英骑着她的老式自行车急匆匆地赶到学生小玉的家中。

　　一开始小玉的爸妈对她挺客气的，毕竟是老师。

　　但当知道沈若英的目的后，小玉的爸妈就不淡定了。

　　玉爸说：“沈校长，小玉都十五岁了，不出去打工挣钱整天在学校能有什么出路啊？读那么多的书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要找工作挣钱？”

　　玉妈说：“可不是吗？沈校长，俺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俺们还有两个孩子，吃饭读书要很多钱的，哪有多余的钱给大丫头读书啊？再说了，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啥用啊？前两天隔壁老王家的闺女从城里回来了，打扮得那个时髦噢，手上戴的镯子是全金的呢。她也没读完初中就出去挣钱了，现在还不是一样混得这么好？所以俺们也决定把小玉送出去闯一闯。”

　　沈若英听完家长的这些话，又气又急。

　　义正言辞地说：“小玉她爸她妈，你们知不知道老王家的闺女在外面干些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她在外面做那个的啊，前年被抓了坐了牢，今年才刚放出来。你们也想小玉变成那样吗？小玉她是个聪明孩子，是块读书的料，以后一定能给你们争气的，你们不能就这样剥夺她受教育的权力啊！”

　　玉爸的暴脾气上来了，拍案而起：“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别人家的？俺干嘛要给别人家当牛做马？沈校长你也别劝了，俺们已经决定了，明天就送小玉去城里。她打工也好卖也好，只要能给家里挣钱回来俺们就认她这个女儿，否则想都别想！”

　　沈若英气得浑身颤抖：“哪有你们这样做父母的？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子女考虑。孩子不是你们的附属品，她也是人啊，也有选择的权力！”

　　“你说够了没有！滚出去！滚！”

　　玉爸火冒三丈，拿起门背后的扫把，赶沈若英出去。

　　小玉躲在自己的房间门后偷偷地看着客厅里发生的一切，哭了一次又一次。

　　沈若英堵在门口不肯走，玉爸一开始也不是真打，就只想赶她走而已。可是沈若英的这种态度彻底激怒了他，他横下心来，举起扫把狠狠地朝沈若英打了下去。

　　“我不会走的！”沈若英不躲不闪，闭上了双眼。

　　可扫把并没有落在身上。

　　她睁开双眼，诧异地发现两个年轻男女挡在了她面前。

　　唐忆江握住了落下来的扫把，然后向玉爸、玉妈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玉爸一看是警察来了就立马怂了。

　　唐忆江从玉爸手中夺下扫把扔在地上，把玉爸狠狠地批评教育了一番。

　　玉爸、玉妈见惹上警察了，也不好再放肆了。

　　沈若英语重心长地对玉爸、玉妈说：“不管怎么样，小玉还是未成年人，她有接受教育的权力的。你们不能擅自为她作主不让她去读书啊。”

　　“没错，沈校长说得很对。”蔡童摸出自己的名片，说，“我是律师。受教育权是我国宪法赋予我国公民的一项基本权利。未成年人是我们国家的未来，作为未成年人的法定监护人，你们不能随意剥夺未成年人受教育的权力。你们这么做是要负法律责任的，重则是要被拘留的。”

　　玉爸有点不服气，但被玉妈劝住了。

　　沈若英感激地看了眼蔡童，对玉爸、玉妈说：“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嘛。小玉真的是个好孩子，在学校的表现很好，每次考试也能考前五名，我敢保证，她一定能考上市里的高中，一定能考上好的大学的。”

　　玉妈抹起眼泪来了：“沈校长，刚刚小玉她爸说的都是气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俺们家的情况是真的不好。你看看俺们的房子，都块塌了。家里有生病的老人要养，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小玉她爸去年出去打工从楼上摔下来摔坏了身子，现在一大家子的重担都落在俺一个人身上。都是女人，你说俺吃不吃得消？小玉长大了，是个大人了，应该为家里做点事了。”

　　沈若英深深地叹气说：“你们家的情况我也是了解过的，当时我就和村里联系过，村里说给你们办了低保了。”

　　玉妈说：“办是办了，俺们也很感激沈校长你。可是沈校长你不知道啊，俺们那笔钱都被顾德发那个畜*生吞了啊！俺们是一分钱都没拿到！”

　　“别说了，有啥好说的？都是欺负人的东西！”玉爸坐了下来，掏出廉价烟来抽了起来。

　　唐忆江看着他吞云吐雾，胸口莫名地难受，想吐。

　　蔡童说：“顾德发不是被抓起来了吗？你们的钱没追回来？”

　　玉妈说：“怎么追？谁给俺们追？从前他在的时候俺们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现在已经比从前好多了，俺们也认栽了，没了就没了吧。他家也家破人亡了，都是报应！”

　　沈若英思考了半晌那个，一个抬头，目光越过玉妈的肩膀，落到了藏在门背后的小玉身上。

　　“小玉，过来。”

　　小玉抹抹眼泪走了过去。

　　沈若英拉着小玉的小手，和蔼可亲地说：“小玉啊，告诉老师，你是想出去打工呢还是回学校读书？”

　　“俺想读书……”小玉说着扑进了沈若英的怀里，放声大哭。

　　“好，好，好孩子……”沈若英那双枯槁、皲裂的双手摸上女孩的头，小心翼翼地给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

　　玉妈也落下泪来。玉爸一声不吭地抽着烟，眼眶红了又红。

　　“小玉以后的学费我来负担。她想读大学，我就供到大学。她想读研究生，我就供到研究生。”

　　沈若英斩钉截铁地说道。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大爱无疆。

　　蔡童被感动了，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沈若英和玉爸、玉妈说好了，明天送小玉来上学。玉爸没说什么，独自回屋了。玉妈向沈若英保证，明天一定会送孩子来上学，以后都不再干涉了。

　　听到家长的承诺，沈若英欣慰地笑了。

　　从玉家出来，沈若英还向蔡童和唐忆江道了个谢。

　　蔡童说：“沈老师，我们有点事想找你谈谈，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沈若英说：“好的。回学校再说吧。”

　　一行人驱车回到学校，在沈若英的办公室里谈。

　　唐忆江开了这么久的车，下车后咳得很厉害。

　　蔡童关心地问他没什么事吧。

　　他笑笑说：“没事，吃了一口冷风。你先和沈老师去吧，我等等就来。”

　　“好的。”蔡童带着疑惑跟着沈若英进了办公室。

　　沈若英给她泡了杯茶：“蔡律师，不好意思，就白开水。”

　　蔡童说：“白开水好，健康。”

　　沈若英打量起蔡童来，笑着说：“蔡律师，不知道你们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蔡童喝了一口水，说：“沈老师，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就开门见山了。十年前，你被八中返聘当教导主任。当时在八中有一段惊世骇俗的三角恋，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沈若英疑惑地看着蔡童：“蔡律师，你为什么会问起那三个学生的事？你是他们的什么人？”

　　蔡童说：“实不相瞒，沈老师，我们现在怀疑十年前祁云豪的死并非意外。所以想请沈老师你给我们提供点线索。”

　　“并非意外？”沈若英吃了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

　　“沈老师，这件事还请你千万要保密。”

　　“知道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蔡律师，可你是律师，也可以参与这个案子的调查？”

　　“沈老师，我和春妮是好朋友。春妮她现在状态很不好，归根到底还是放不下十年前的那件事。所以我想帮帮她。”

　　“噢，原来如此。”沈若英的疑虑完全被打消了。

　　她起身从身后的柜子里取了一张泛黄的毕业照出来，指着上面的学生介绍给蔡童认识：“一眼望过去长得最漂亮的就是春妮，她是个转校生，听说爸妈都没了，是个可怜的孩子。这个就是祁云豪，他当时在整个年级的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特别是理科，他非常擅长，这个孩子真的很聪明，怪可惜的。这个呢就是夏舟。哎，怎么说这个孩子呢？挺复杂的。他很凶悍，所有人都怕他，可是他的心理又很脆弱，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很感动。我那个时候经常在想这个孩子到底是生活在怎样的家庭中。很多次我要求夏舟的母亲来学校参加家长会，可是夏舟的母亲都以工作太忙一次都没来过。哎！”

　　蔡童说：“沈老师，听说有一次夏舟叫了社会上的小混混来学校找祁云豪麻烦，你把他们两个都叫去办公室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没错，是有那么一回事。那次闹得挺大，还惊动了警方。我很生气，就把夏舟和祁云豪一同叫到我办公室好好地批评了一顿。但我更生气的是他们班的班主任，唐国栋。”

　　“为什么？”

　　“他作为班主任，有问题不及时解决，不向上面反映，纵容两个学生矛盾激化，蔡律师你说他是不是失职？该不该挨批？”

　　蔡童尴尬地笑笑：“呃……沈老师，其实唐老师是唐警官的爸爸。”

　　沈若英一愣：“就……就刚刚那个警察小伙子？难怪瞧着很面熟呢。他是国栋的儿子？”

　　“是的。”

　　“蔡律师，我这人有什么说什么，不会因为谁和谁有什么关系就说好听话。说实在的，唐国栋的性格太软了，根本不适合做教导主任。我当年本来是要开除夏舟的，他给夏舟求情，就差跪在我跟前了。他说他一定会用爱来感化夏舟，可是结果怎么样呢？最后还不是闹得祁云豪这个孩子死了才算完事？有的时候对待那些问题学生就要硬气一点，不能太顺着他们宠着他们，一定要让他们知道这个社会是有法度规矩的，犯了规就要接受惩罚。一次包庇，两次包庇，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蔡律师，你说呢？”

　　“呃，我不太懂教育这方面……”蔡童被问住了，赶紧话锋一转，“对了沈老师，你知道那次夏舟为什么要叫这么多人打祁云豪吗？”

　　“当时那两个孩子都不肯说实话，不过后来还是让我查出来了。”

　　“是什么事？”

　　“对不起蔡律师，这个事关系到一个女孩子的名誉，我作为人民教师，还是不说了。”

　　沈若英说到这个问题就不愿往下说了。

　　照她说一不二的性格，蔡童很难再撬开她的嘴。

　　蔡童犯了愁。

　　这时唐忆江进来了，看蔡童一脸难色，就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

　　他坐了下来，耐心地跟沈若英说：“沈老师，你的顾虑我们都明白，我们绝对会守口如瓶。祁云豪也是你的学生，他的死因有可疑，我想像沈老师你这么有责任心和正义感的老师一定也想弄清楚他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吧。”

　　这番话戳中沈若英的心了，沈若英犹豫再三后终于松了口：“那好吧，我就把我当年查到的一些事跟你们说一说。你们一定要答应我，一定不能往外说。”

　　蔡童和唐忆江异口同声：“没问题。”

　　“当年夏舟和祁云豪谁都不肯说实话，我一时没办法就只好先给了他们一个处分，然后再慢慢想办法搞清楚这件事。我私底下找了参与打群架的一个小伙子，向他了解情况。”

　　回忆像放电影似的慢慢铺开。

　　沈若英之所以被学校返聘继续担任教导主任，是有点手段和办法在身上的。

　　从事教育行业几十年，和形形色色的学生打交道，早就练就了一套从学生那套取消息的方法。

　　夏舟和祁云豪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不想马虎了事，非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止。

　　于是她就从学生入手，尤其是从夏舟和祁云豪身边的学生入手。

　　她找到一个和夏舟关系很铁的男学生，和夏舟一样，也是个家里有钱但不爱学习经常旷课打架的问题学生。

　　一开始这个学生不肯配合，还做出各种动作来挑衅沈若英。

　　沈若英笑笑，在电脑上点开一段监控视频。

　　视频中的这个男生正躲在学校体育馆后面的小弄堂里抽烟。

　　男生看到后脸色立马变了。

　　沈若英说：“听说你爸爸下个星期就回国了。”

　　男生听到爸爸两个字吓得魂都没了：“沈老师，千万别告诉我爸，他会打死我的！”

　　“那可不行。我们老师要为你们学生负责。你们犯了错我们怎么能当没看见呢？”

　　“沈老师，我求你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

　　沈若英轻而易举地从这个学生口中知道了一个关键人物的名字。她当即就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