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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董明的算盘 ...

  •   苏文远不知如何醒了,一如他不知如何昏过去的。他醒来时,身上已经没有之前在战场上的寒冷,除了右肩窝的疼痛之外亦没有其他什么不适——看来阿史那从礼拿自己与冷月做了一场交易,所以他才能活到现在!
      这样的结果,他一时不知是好是坏。毕竟,有交易说明冷月没有什么事情,但是交易的东西,想必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物事。倘若是军机,冷月又要如何为难?
      想到这里,苏文远的情绪渐渐波动起来,渐渐地从头发到脚底都跟着轻颤。他凭借那只视力良好的眼睛偷偷巡视了只能顾及的半个营帐,开始暗暗打算如何能想尽一切办法逃出去。
      但是很快苏文远就发现,他此刻“逃跑”的可能,比在战场上被尸体砸死的可能还要小很多。且不说双手双脚皆被禁锢在这张桌子上,就算敌人此时松开他,任他自由自在翩然而去,眼下双腿无力头昏脑胀的他,也是断然没有能力爬回冷月身边的。
      苏文远心下犯了难,一时有些不知该向何处集中精力,阿史那从礼那张令见者生厌的脸就冷不丁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苏文远一见错愕,待看清楚是谁又突然见鬼一般睁大了眼睛——他这才知道,原来阿史那从礼从刚才就一直在他身后站着。因了那只失明的眼睛不济,他竟浑然不知。
      两人这样对视了片刻——阿史那从礼的眼神着实让苏文远说不清道不明——最后,他只能无助地、不知会发生什么地继续看着阿史那从礼,又不得不担心,再这么看下去,他会不会像被人盯得发了狂的疯狗,一刀把自己的眼珠子剜出来。
      真是一语成谶,阿史那从礼当真从怀中抽出一柄短刃,令人猝不及防地扎在了苏文远被紧紧捆绑在桌子上的手臂中。刹那间,苏文远只觉头皮一紧,伤口似被千百万的钢针扎过那般痛麻,然还来不及呼痛,就又被阿史那从礼紧紧捂住了口鼻。他喊不出声,痛苦悉数被埋进了嗓底,化作了一声极度诡异的低咽,紧接着,他就听到阿史那从礼阴险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还有两天,若是那个女人不把凤翔布防图拿来,我会让你亲眼看到,我是如何用这把刀将你的肠子扯出来的!”
      苏文远眼前已经眩晕出了星星,他觉得自己下一刻要窒息而亡了,阿史那从礼却在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松开了他的嘴。新鲜的空气回转进五脏六腑,关键时刻将苏久远的半条命又救活回来,他的脑袋里也在听到“凤翔布防图”之后炸开了锅。
      岂止令人为难!这个交易,简直就像在悬崖之上,有人告诉你,在女儿和儿子中,你必须选择一个扔下去那般残忍和变态!
      苏文远看着阿史那从礼得意扬扬地出了营帐,自顾将舌头和牙齿不轻不重地碰了碰,但好在那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过后又随即作罢。他并非不敢,只是为了冷月,不到万不得已,他还要坚持地活下去。

      有时巧合来得很奇妙,大概阿史那从礼也没有想到,抓一个无名小卒子还会被人发现,刻意跑去通报;又或者说,他只知道冷月和苏文远关系不一般,绝没有想到苏文远对于魏莲、董明他们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故而他自然也不会想到,除了唐军,还多了些许的江湖人士替苏文远操心,替冷月出主意。
      不过有人归有人,办法却当真一时想不出来。很多一闪而过的灵感,最后都会因为苏文远的安危得不到万无一失的保证,又被全盘否决掉。
      冷月起先站着,听着、参与着将办法想过几轮,最后只觉得心慌气短焦灼难耐。她索性蹲了下来,然而很快,蹲又蹲不住了,她只好再坐到地上——不是没有座子,而是只有坐在大地上,她才不会有坠入深渊的感觉。
      冷月有想过派人悄悄潜入敌营,将苏文远劫出来,但这个任务非武功绝群者不可胜任,她手下兵马有限,堪当此任者也不过几人;况且,一旦被敌人发现,死的就不只苏文远一个,还会白白再搭上一条命。
      冷月亦想过,用一张假地图去换苏文远,等敌人发现上当之后,一切都来不及了。可若是敌人使诈,不将苏文远放出来,发现地图有假后依然会对苏文远下死手。
      冷月还想过,回去向马璘求救,拿着真地图,但要提前让大军埋伏好,等敌人拿了地图放了苏文远再一举全歼。这个计划看似很好,其实不确定性最大,一则不敢保证在回去搬救兵的路上不会有什么意外,二来不能保证拿到地图的叛军一定会被伏兵杀死。无论是苏文远涉险还是将布防图拱手让人,对冷月来说,都是毁灭性打击。
      更重要的是,从这里回去搬救兵,一来一回又是一天,来不及的……
      如此几番过后,几人仍旧拿不出什么好的对策,冷月也更显气馁。她耷拉着脑袋,兀自在心底默默地叹气。
      她从小读了这么多兵书,自诩算个会打仗的人,奈何叛乱爆发后,面对着如狼似虎还不按常理的叛军毫无办法。这本就令人窝火,眼下又有人给她下了套,她居然仍旧束手无策。莫非自己一如那竖子赵括,只会纸上谈兵?冷月不由得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魏莲想必是看透了冷月的心思,凑过去坐在她身边,又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权作安慰。这当然不能全怪冷月,叛乱爆发前的太平日子令多少人不知战争的原本面目为何,——绝非剿个匪抓个流氓强盗那般儿戏。冷月、裴十一,包括她魏莲,全不例外。
      而且叛乱发生的事本就不可控,不只冷月,唐朝所有的官兵都是,都是被动的修补匠,唐朝的江山哪里坏了他们就去哪里补。如此,冷月读的兵法,又谈何用武之地呢?
      沉默其实是最可怕的感觉,人的精神可以在沉默中逐渐被消磨、崩塌。冷月感觉自己又快窒息了。她抬起头,张着嘴呼吸,却突然听到董明开口:
      “我有一个主意,只是不知风险如何。”
      冷月闻声看去,像是在深渊之上抓住了一根救命的藤,一时重燃寸缕希望,只待董明继续说下去。
      “我们提前造一份假的布防图,如期与阿史那进行交易。我带着我们的人马扮作打劫藏宝图的强盗,在阿史那的眼皮子底下抢走假布防图,他势必会向我们出击。趁他们后方空虚,可伺机救人。
      “在此之前,将军,您交易时的兵一定要少,其余士兵跟着魏莲等待时机营救文远兄,我会提前安排好人手,争取尽快确定他的位置。今夜请将军再派人向马璘将军报信,以保证营救后的撤退能够顺利。”
      这当真是:若问妙计从何出?有时还需问江湖。
      冷月没想到,看似大老粗一个的董明,居然成了这次营救行动的关键。她一把握住董明的手,几欲落泪。
      魏莲的唇角也在不经意地扬起,她不得不承认,董明今天,再一次令她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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