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长安！》一只稳如老狗的猫

69、未知对手

　　冷月的速度太快，裴十一心中没防备，一时大骇，眼下又只有左手没有被冷月压住。她赶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幸好，还在！待她定住神回头看时，只见身后房屋的墙体上，密集又凌乱地钉上了七八支模样不一、长短各异的箭矢。
　　她一时惊愕失色，趴在地上出神，如果不是冷月将她从地上拉了一把，她怕是还需要在地上趴好大一会儿。
　　“咱俩扯平了！”冷月飘着声音对裴十一说，同时又下意识将裴十一护在自己身后。
　　对于裴十一的身手，冷月自是熟知于胸，一般的情况下她不会这样“娇惯”裴十一；而裴十一也知道冷月有个习惯，那便是在遇到真正的危险而紧张害怕时，她反而会把别人往自己的身后送。
　　裴十一的眼睛蓦地有些酸涩，一时不知道胡思乱想起了什么，直到冷月喊她专心点，适才回神。
　　冷月的心跳已经快到了一定程度，就在她需要依靠着极速喘息，才能将上一秒咽下的气呼出去时，四周又恢复了先前那种死一般的静寂。
　　冷月的心理防线有些崩塌，那是一种在战场上，于瞬息之间的变化都不曾令她有过的感觉。她紧握龙吟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浸湿，黏腻赋的，在枪杆上打着滑。裴十一起初还觉得“鬼村”的故事好玩，每每想起可以来此一探究竟便欢喜得不得了。没想到冷月挑的时辰太好，苍白的月色和诡异的机关竟让她这般难以消受——真“裴”公好龙也！
　　她们仍旧背靠着背，与一个至今她们都不曾见过的对手僵持着、对峙着，可在这紧张得令人窒息的，约莫半刻的时间里，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生。
　　冷月觉出此事蹊跷，但一时不敢判断是否果真如此，只让裴十一等在原地，自己则从刚才已经触发了的机关处上了屋顶。
　　“疯了吗你？快下来！”裴十一压着嗓音又颇有些无奈地朝冷月吼道，要说她讨厌冷月大概也只这一点——冷月做任何事情好似都不考虑后果。现下她这般堂而皇之地上了屋顶，无异于把自己送到了一个更显眼的位置。一旦对方使坏，冷月必然首当其冲。
　　下面裴十一焦急得无可奈何，冷月却在上面置若罔闻地观察了少许时间，突然，她低头朝下面说道：“上来，按照我刚才走的路线。”
　　裴十一一听，恨不得当场把冷月一盾从房顶上拍下来，心想你这个“杀千刀的”胡来就算了，还得拖着自己——这着实怪不得裴十一，冷月刚才的遭遇她全然看在眼里，又经方才那悬之又悬的一下，她难免有些打怵。可就算如此，裴十一思忖间却还是听命翻了上去，如此之后才恍然大悟。
　　冷月先前就说过对方人数不多，刚才打了这么久当真不见有什么动静，或许这个人只是摆了诸般机关在此，若要细究他人在何处，只是“深山云雾里，不知何所踪”罢了。
　　“他人不在，但是说不定还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冷月如是说道，顺便指了指掩藏在下面草垛后，露出一角的弩匣，“虽然手法老道，可是又随意得狠。”
　　裴十一顺着冷月手指的方向看去，亦是颇有些吃惊，那个弩匣，居然和唐军军队中现有的几无二致。
　　“他虽然设下了机关，好像又并不在意结果；这些机关或新或老，连箭矢的制式都参差不齐。好像对他而言，杀人不是目的，倒更像是……”
　　“像是在守护什么东西！”
　　裴十一接话，冷月闻言看向她，两人的眼神刹那间一交汇，突然心底一片净朗。
　　“是咱们唐突了，”冷月自笑，“明日白天，咱们再光明正大前来拜访。”冷月说着，从房顶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在草垛后弩匣的旁边——经验告诉她，那里多半是不会有机关的。
　　裴十一亦紧随其后，不过，在同冷月转出“鬼村”时，仍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当所有人都在围着肃宗团团转的时候，史思明却在河北接连得手，是以，他的骄纵之心开始疯狂膨胀，把注意力也集中到了河东方面。
　　当是时，叛军先后发动四路大军：史思明从博陵郡出发，蔡希德自太行道出发，高秀岩从大同郡出发，牛延玠从范阳出发，浩浩荡荡共计十万余人，展开了对太原的合攻。除了叛军兵力众多，更令人担忧的是，时任太原守将的李光弼，麾下精兵早已奉命赶赴朔方，为收复两京做准备——此时的太原城只剩下不足万人。
　　四路大军中，当属史思明最兵骄气盛——他从河北一路打来，连战皆捷，全无败绩。因此在抵达太原之前，他就没有把李光弼放在眼里，更没有把太原放在眼里。并且，在得知太原城兵力不足他们的一成之后，居然已经做好了拿下唾手可得的太原之后，继续乘胜前进，长驱直入进军朔方、河西、陇右，直插唐朝腹地的打算。
　　合攻的消息传来，李光弼手下将官一时人心惶惶，担忧不已，几度找到李光弼，商议修筑城防工事以防备敌人的进攻；而李光弼则认为，太原城周长四十里，工程浩大，敌人又不日便兵临城下，现在去修城，只会使自己还没与敌人交战就已经人困马乏。
　　李光弼是有先见之明的，他并没有盲目筑城，而是率领士卒及百姓在城外挖战壕，用以加固守城阵地——这些看似普通的战壕，很快将成为叛军的噩梦。与此同时，他又派人做砖坯数十万以做城防。
　　起初，人们尚不知道这些小小的砖坯有什么用，甚至有人散布谣言，说李光弼延误战机。面对这种声音，李光弼虽然无奈却也只能一笑了之，直到后来……
　　叛军在太原城外攻城，李光弼就用这些砖坯在城内增修墙垒。这样一来，城墙即使被叛军打开了豁口，也无需因为要把大量兵力放在毁坏的城墙处，导致可以机动的兵力越来越少，只需要立刻用砖坯将豁口补上，令敌人始终无法找到突破口。
　　叛军擅长野战，不善攻城，好几次唐军险些被叛军引出城去。李光弼深知离开太原城，唐军就如同鱼离开了水，故而他又下令所有士兵，无论叛军如何挑衅，都要坚守不出，听他指挥。
　　除此之外，李光弼还针对敌人的骑兵战术发明了一种新的打法——弓弩排射法，种种防御手段多管齐下，竟能使叛军的脚步被死死拖在了太原城外，不得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