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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狗急跳墙 ...

  •   窗外渐渐明亮,檐下不知何时来了燕子,正叽喳呢喃着笑迎晨光。
      冬去春来,这应当是个好兆头。或许,今年来燕仍是两年前那几只,它们年年飞回这里,年年等候旧人……

      下面被折磨的地方隐隐作痛着,冷月轻轻翻了个身,面朝窗户睁开眸子。天光亮得有些刺目,但她没有偏头躲闪,就这样眯着眼,静静地觑着窗外若有所思。
      眼下虽然战事暂歇,叛乱却远没有结束,所有的平和都只是表象,一如掩盖下层风波的平静水面,故而似昨夜那般刻骨的爱与温存,在家国天下面前,也只能算作温柔鲜血与罪恶的调剂,浅尝却不可贪溺。
      身边苏文远不知何时呼吸浅了少许,微微蜷缩了一下腿却没有醒,想是昨夜也累坏了。冷月忽而想到什么,回过头望向他,倘若可以,她其实很想问一问苏文远,经过昨夜那一番纠缠,他心上的包袱能否卸下一些了?

      苏文远醒来时,冷月已不在房里了。
      她是洛阳城守将,军务繁重,天不亮就去军中也是常有之事,苏文远本是见惯了的,可今日不知为何,他居然心尖上莫名空落落的,无端生出许多惆怅与落寞。
      想当年在他最渴望冷月的时候,偏生仿佛上苍嫉妒,先是婚事被耽搁,紧跟着洛阳城破,自己也变成这副落拓模样,是以这份渴望便随着时间变成了无望。他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得到冷月,却不想冷月昨夜亲自将梦魇打破,如此,他醒来没有见到她,才会浑浑噩噩总感觉昨夜之事不过自己臆想出的幻影。
      他拥衾而坐,望着身边空荡荡又被收拾妥帖的床铺,神情黯然,但突然又哧哧地笑起来——倘若是幻影,那堆在床边椅子上的衣裤,此刻应该在他身上才对。
      想明白这一点,他不禁笑得更加放纵——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为这件事情而开怀大笑,那笑声在屋子里回荡,似乎连挂在门后的竹匾都被感染,随风荡漾着噼啪作响。苏文远笑啊,笑啊,后来那笑声慢慢地变了腔调,最终他把头埋进前胸,孩子似的呜咽起来。
      屋外,冷月闭起眼睛将眼泪强逼回去,裴十一意味不明地笑着勾过她肩膀,同她边往校场走边感慨:“兜兜转转,抱到怀里的还是自个儿媳妇儿,老苏这个人,可以!”

      且说安庆绪自被围困相州之后,脾气一日大过一日,尤其听闻史思明投靠唐廷之后,他更感觉自己家的房顶被捅了个大窟窿。于是,他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洛阳,寄托在龚七身上,却没有想到冷月一下子就把龚七给揪了出来。
      最后一线希望破灭,如同烈日蒸干了荒漠旅人最后的一滴水,再加上唐军大量征兵的消息和收复失地的捷报频频传来,安庆绪感觉脚下土地都仿佛变成了滚油上的铁锅,正把自己往死里煎熬。
      终于,他坐不住了,决定搏上一搏,毕竟再怎么说,冷月也只是个女人,之前又受了很重的伤,无论力量还是胆量,想来不会比他们这些从小和牛马比力气,与鹰狼比胆量的胡人强大,应当很容易拿下。眼下境况与其在相州等死,不如趁机再谋洛阳。
      于是他便不再犹豫,派出好几队精骑兵,趁夜色在唐军的包围圈薄弱处打开了缺口,直扑洛阳而去。

      这一日,冷月正在校场上亲自训练士兵。一来,她想将自己的技能尽可能多地传授给手下兵士,这样才能为他们争取更多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机会;二来,伤愈之后她一直没有机会再上战场,动荡时局里,谁能说得准什么时候会再起战事,她必须努力将身体恢复到最好的状态,恢复到能够驰骋疆场的状态才行。
      教习不过十招,忽有传信兵飞马而至:“将军,探子来报,安庆绪派出数队精骑,正朝洛阳逼近。”
      那边话音刚落,这边的裴十一就没忍住把嘴角轻蔑一扬,融了星辰明月的亮眸中霎时爬满了嘲讽的意味。“果然跳墙了。”她低头轻轻嘟囔一句,眼神转瞬又变得犀利起来。
      冷月看向城头,沉吟一瞬,淡然道一句“晓得”,便命令其他人继续操练,而将裴十一、江小米、“烛龙”以及其他几位将校召至军帐中。

      安庆绪此举,冷月早有预料,且以她认真总结完安庆绪之前所指挥战役后,得出此人善出奇兵,经常会利用唐军松懈,比如换岗、搬运补给、值夜倦怠等时候下手,而且出手快、狠,喜欢把战斗力最强的军士用在此类进攻时以发挥最大效益。
      外行看来,安庆绪这样做是小题大做,是杀鸡用牛刀,是透支战斗力,但内行却往往最害怕这种打法。因为一旦敌人用出这种打法,说明你已经暴露了破绽给他们,而在这种破绽下,那些战斗力最强的军士所带来的破坏力就会是毁灭性的,不可逆的,即便最终战斗获胜,也会付出十分惨痛的代价。
      冷月当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在自己这里发生,所以她早在确认龚七是安庆绪的人之后,便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更提前想好了对策:既然安庆绪最擅长找破绽,那就大大方方地把破绽留给他。

      “将军,敌人距城尚有百里。”
      “将军,敌人距城还有五十余里。”
      “将军,敌人距城不过三十里。”
      “敌军距城只有二十里了,先锋部队距城已不足十里。”
      ……
      传信兵一次接着一次地通报,每一次,都在士兵们的心里敲响一次惊魂鼓。他们中有很多人是洛阳收复后才参的军,没有经历过实战,难免胆怯,但冷月表现出的气定神闲,又似喂给他们一颗定心丸。
      烟尘西南滚滚来,不多时,叛军的铁蹄便直逼洛阳城下。
      裴十一和冷月在城头看着,她指着城下叫阵的一员将领,对冷月道:“打赌不打?他肯定是个菜鸡。”
      一句话出去,引得边上一名士兵噗一声笑了出来。
      士兵:“……”他自知尴尬,冷月的目光这时又向他飘过来,越发让他红了脸。
      冷月却不生气,笑着对士兵道:“你要不要赌,十文?”
      士兵:“……”
      裴十一也笑,边笑边将甲盔戴好,一扬脑袋:“我去了啊?”
      “去吧,”冷月淡然开口,“但不只他的脑袋,还有他身后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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