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缘（上部&下部）》洪把兔

98、九十八

　　项澜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刚才听几位神仙所讲，似乎这个神农氏很不好说话。她虽然又闯天机阁又进天监，但那都属于急中生智，无可奈何而为之。况且那时她多无知啊，所谓无知者无畏！
　　现在经历这么多，她变得比谁都谨小慎微，怕走错一步，说错一句，自己是小，再给英昭惹麻烦，她就万劫不覆了。
　　但就象他们说的：机不可失，不管怎么样，为了英昭也要试一试。
　　她回芮坦府中梳洗一番，打开她的衣柜，挑了一件天蓝羽纱衣裳穿起来，然后髻插白玉簪，脚蹬珠丝履。装扮好后来到众神面前，大家都大吃一惊。女娲笑道：“你这个样子，英昭恐怕都要认不出来了。不过——”她仍有些担心，“只怕还是引不起神农的注意。”
　　“他眼睛里除了草还有什么？”伏羲说。
　　女娲不想增加澜儿的担心，安慰道：“比刚才要好看太多了！就是草也有好看难看，神农眼里还是有美丑之分的。”

　　玄武殿外，众神左等右等，伏羲请玄武殿主事仙童进去打听，得知已经摆到第五盘了！天已近黄昏，项澜靠在一棵树上，从早到现在，惊心动魂巨变连连，现在她身心俱疲，若不是碍于不雅，真想席地而坐。若说人的际遇，可能几十年风平浪静，水面无波；也可能一天之内惊涛骇浪，波淘奔涌啊！
　　“出来啦！”女娲摇摇她。项澜回过神来，往玄武殿大门望去，果然看见两位仙童引路，内中走出一位……“啊？”项澜心中大叫。迎面走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尝遍百草的神农氏？一身粗布短裳，敞着衣襟下露着结实的胸膛，裤腿高高挽起，赤着脚，黑红的脸膛，一双眼精光四射（也就这点还有些神仙感觉）。若不是他腰里系着神农氏独有的标记——驱打百草的赭鞭！谁能看出他与一个普通庄稼人的区别？
　　神农氏行色勿勿，他本来打算放下仙草就走的。玉帝请去下棋，对于他这个棋篓子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美事！谁都知道，天庭里玉帝棋力最高，他神农氏棋瘾最大，但瘾大者往往水平低！像他这样，玉帝从来不会主动约请的。今天怎么了？他简直不敢相信，更不敢相信的还在后面，力战五局，他居然还赢了两局，虽然是败中取胜，耗去不少时间，但最终的胜利让他快忘乎所以了。
　　天色已晚，他这才警醒自己原要返回种火山采洞冥草的。草木生长有规律，迟得半刻采摘都要有损药力。大惊之下礼数都顾不得了，只向玉帝拱手而别。
　　急急走出玄武殿，刚才的棋局和胜利顿时忘个干净，他满脑满眼晃得都是洞冥草，“若现在驾云车，连夜不眠不休，明晨卯正三刻仍可赶到，尚不误了辰时的采摘。”正盘算着，眼前挡来一人惹得他心中一阵烦燥，怒道：“莫挡了我的路！”定睛一看，是一位穿蓝衣裙的仙女，不对，她不是仙女！神农一惊，此是何人？
　　项澜深施一礼：“小女澜儿，见过神农尊神！”
　　澜儿？给西王母送蹑空草时，好像听她身边几位仙女提到过这个名字。“大概跟西王母有关吧。”神农氏心想。他毫无继续研究的兴趣，“管她是人是神，与我有何关系，采药要紧。”抬脚就要走。
　　“尊神留步！”项澜道。
　　“姑娘有事以后再说吧，别误了我采药！”神农氏看也不看她，闪身就要从项澜身边过去。项澜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心想这位尊神果然眼里除了草没别的啊！忽然急中生智，问了一句：“请问尊神采药为了什么？”
　　“当然为了治病！”神农想都没想，继续往前走。
　　项澜紧走几步追上，“那么现下有位尊神病的严重，您能不能去治治呢？”
　　“病了？谁？”神农终于停下脚步。
　　“英昭！”
　　“英昭？”神农惊诧，随即一脸不信的样子，“姑娘骗我，上次看见他还精神着呢，怎么几天就病了？”
　　“不是病，是受伤了！而且很重！”
　　“伤了？”神农氏颇觉奇怪，“没听说最近降过哪个妖怪啊？”
　　“尊神整日行走于各大仙山，天庭的事当然不甚明了。此话题太长，三两句说不完，还请尊神移驾英昭府，我们路上细说行吗？”
　　神农氏思考片刻，“等等，脑袋有点晕，你说英昭受伤了，那，那你是谁？”
　　项澜无奈叹口气，“才想起问我是谁！”。
　　“我是澜儿，西王母驾前侍女芮坦是我的元神！”
　　“什么？”神农更听不懂了。他看看天色将晚，着急赶路，心道：想不明白可以不想嘛，有什么比采药重要呢，“不管你是谁，于我无关，我要走了，否则误了时辰。”
　　“英昭与你也无关吗？”项澜发急。
　　“噢，还有英昭是吧！”神农眨巴两下眼睛，想了想说道：“你说他受了伤？嗯，找太医院啊！怕请不动？不可能，让陛下发个话不就得了！”
　　项澜本来腿就软得已经站不住了，听这话一阵气馁，忽觉天旋地转，人要虚脱了。
　　“哎，姑娘！”神农氏一把扶住要倒的澜儿，“咱说清楚了，是你有病还是英昭有病？”
　　项澜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真想说一句：“我看你最有病！”
　　神农见澜儿脸色难看，一时不好放开她了，他一手揽着她的背，另一只握着她的手臂，很自然搭在她的脉上。这一搭不要紧，大为吃惊：“姑娘，你挨了陛下两击？？”澜儿看着他，无力点点头，心想你神农氏果然名不虚传！
　　“你居然，居然神根未散？！”一想不对，她是人非神，改口道：“不对，你竟然还活着！！”一想更不对，若活着她怎会出现在天庭！！！真是越发不好下结论了，神农氏大起兴趣！
　　项澜见他一脸好奇，居然没再提采药的事，忽然计上心来，全身力量陡增，挣脱他的搀扶，“我这脉象，尊神没见过吧。”
　　“没有！”神农氏摇头。
　　“尊神治病无数，可治过神鞭之伤？”
　　“也没有！”神农氏还是摇头。
　　“今天就让尊神见识一下这‘两个没有’可好！”
　　神农氏眼睛一亮，“再好不过。”
　　“代价是，咱那什么什么草不要了，行吗？”
　　“这……”神农氏犹豫了。
　　“不行算了，小女告辞！”项澜行礼要走。
　　“哎——留步！！”神农氏叫住澜儿，脸上表情颇为古怪，可想见在作激烈的思想斗争。
　　“尊神可想，草年年都有，我可不是天天能挨玉帝两击的。还有，天庭这么太平，谁会没事想着犯律条挨神鞭呢？机不可失啊！！”
　　神农氏咬着嘴唇，痛苦的下着决心！项澜知道他心思活动了，只是还差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于是一旁敲着边鼓：“您采药不就是为了治病吗？如今为了药而耽误了治病，不是本末倒置吗？”
　　“没错！”神农不由得点头，突然他想起什么，“等一下！你说英昭受了伤，他不会受的是神鞭之伤吧！”
　　“正是！”
　　神农氏一甩袖子，怨道：“怎不早说？！赶快头前带路！”
　　“哎？那个什么什么草呢？”项澜反倒不急了，追问着。
　　神农咬咬牙：“我不要了还不行吗？”望望玄武殿露出宫墙的殿角，重叹一声，“看来，玉帝的棋不好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