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缘（上部&下部）》洪把兔

35、三十五

　　彭越大军用飞石将城墙砸开一道缺口，顿时，北城上涌来大批敌军。项泉高喊一声：“给我顶住！”拔出泰阿剑，率先冲了上去。彭越苦战半日，好容易有了进展，哪敢放弃，亲自擂鼓助战。
　　很快，另一处也被攻破。城上敌军越来越多。西楚军左右难支，且战且退，渐渐处于下风。一些充当挑夫的百姓见状，吓得夺路要逃。被王崇一摆大刀拦住，急中生智大喊一声：“霸王援军到了！都给我冲！”这招果然管用，城上敌军无不一愣，项泉借机斩落一名校尉，指着远处说道：“看！援军到了！今天守城的，一律重赏！”
　　老百姓一听援军到了，都觉有了希望，又听有重赏！立刻来了精神，奋不顾身，赤手空拳扑了上去。但项泉知道，这话只能骗得一时，彭越抡着大槌敲得鼓都碎了几面，仍不肯停歇。刀斧手站在大军后面，看谁后退上前“咯嚓”就一下。汉军一样没有退路，只顾向前。幸亏城上狭窄，敌人不得施展。但坚持久了，西楚军还是会寡不敌众！他叫来身边两个亲兵，命一个去找董兴，保护两位公主出逃。另一个去命令张校尉烧粮。
　　王崇身经百战，知道敌人士气正旺，此刻若顶不住，再有更多地方被攻破，下邳就真的要丢了。他冲上去，杀退几名挨近项泉的敌军，趁机道：“世子撤吧，我替您顶着。”
　　“不！”
　　“您真要以死明志吗？”
　　项泉顾不上回答，挥剑又斩了几名敌兵，王崇急了，催动内力，抡着大刀横扫一片，亲随侍卫涌上去，将敌人与项泉隔开。王崇拉住他的胳膊，几乎是哀求道：“世子，属下求您了，快走吧。”
　　“不要这样，”项泉推开他，“看见霸王，把我的话告诉他。”
　　“您不走，属下也难活啊！”
　　“你这什么话？大丈夫战死疆场，怨不得任何人！”
　　王崇心里一迭声的叫苦，“这个世子看着挺斯文的，怎么犯起脾气来这么犟呢？下邳守不住就非死不可吗？霸王能饶过自己吗？”想到此，他举眼向天，岂求道：“老天爷，您快显显灵吧，让援军快点到吧！”
　　“世子！”突然，项泉身旁一名侍卫喊道：“您看那是什么？”
　　王崇和项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彭越大军后面，远远天地相交之处，隐隐有烟气腾起。只片刻功夫，那片烟气就越来越重，且越来越近了。两人对视一眼，都心念一动。
　　彭越突觉身后有异，手不由停了。大军听不到鼓声，一时不知怎么回事，也都停在那里。瞬间，血流成河的战场一片安静。
　　颤动，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大地在颤动。在那片烟气笼罩下，一道黑线闯入人们视线。这道线移动迅速，展眼就成一片，铺天盖地向这里涌来。
　　“援军！”王崇喊道，声音都哑了。项泉也是一阵激动，但他还能克制，冲身后道：“擂鼓！给我敲霸王进军鼓！”
　　“轰”的一声战鼓齐鸣，在彭越大军头上炸响，宛如惊雷霹雳，声声大作，以横扫一切之势，独霸天地之威，敲得宇内万物惊魂，催得神鬼肝胆俱裂！
　　彭越与西楚交手多次，于这鼓声最熟不过。果然一名士卒狂奔进前，气喘嘘嘘来报：“霸王领援军离我军只差十里！”
　　远远地，能看见西楚大军旌旗林列，彭越咬牙恨恨道：“老天不睁眼，哪怕再给我半个时辰！……项泉，便宜了你！” 一使劲，将鼓槌冲着下邳城抛去……
　　“是霸王！霸王来了！”王崇一声大喊，城上城下多少人心为之震动！眼看着彭越大军像退潮一样往后撤。有的士兵慌不择路，从云梯上纷纷跌落，摔死无数。
　　“世子，我们冲吧，接应霸王！”王崇请示。项泉一摆手，“再等等！”他扶着一处箭垛向外观望。援军越来越近，万军中王旗飘舞，黑底上端然一个鲜红的“项”字！彭越大军无心恋战，拔营就走。
　　项泉道：“王将军镇守城上，其余众将士跟我冲出去。”
　　“世子！”王崇断然拦住，“您守城，让属下去。”说着一挥手，不等他反应，领众将往城下去了。“你！”项泉见他如此不拿军令当回事，气得正要说什么，王崇回身道：“您重伤未愈，还要多保重，这个功劳就让给属下吧。”
　　周围亲兵也纷纷解劝，项泉这才感到，受伤的地方已经麻木，带得左腿都不听使唤了。苦守多日，总算盼来援军，可自己只能站在城上。有侍从想上来扶他，他拄着宝剑把他推开了，“你们，还有你们，别守着我，都给我去杀敌，谁杀的多，我有重赏！”
　　“是！”众亲兵早等得心焦，听到命令都异常兴奋。
　　战鼓仍在响，杀声已震天。城下，霸王所带的骑兵像风一样狂扫而来，彭越大军夺路而逃。下邳城四门大开，骑兵步兵一齐涌出，内中还夹着不少布衣百姓。窝囊这么多日，可盼来扬眉吐气的时刻，人人奋勇，唯恐落后。
　　整整三天，正如项泉所预计，霸王的援军如期而至，下邳终于得救！西楚苦战三天，以七千顶住敌人三万，简直就是个奇迹。“可是……”项泉心中一叹：“霸王也终于中了刘邦之计，彭越虽败也胜！眼前之危虽解，难保他日后故计重施。霸王虽勇虽强，难敌刘邦诡计多端，这战事前途未卜，而天下何时能定？百姓又何时能安？就算三五年后艰苦得胜，面对破败之江山，再难现秦时之盛！北面匈奴虎视多日，到时会不会又是一场没有尽头的争斗呢？”
　　项泉独立城头，眼看着彭越大军溃败，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身边纵七横八倒着双方无数将士的尸体，流淌的鲜血汇聚成河。映着晚霞金晖洒落，风伴夕阳，吹动着战袍猎猎飘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