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祸之太空篇》固态氧化氢

38、宿命

　　分头行动不免削弱实力，削弱实力不免引起不安，不安不免导致失眠。
　　还有半小时才轮到旷晴值班，但她已经睡不着了。狭窄的舱室里挤着三张床：霁月侧卧着双目紧闭；希瑟不安分地翻个身，差点从窄得可怜的床上摔下来。旷晴悄悄起身，绕过各种设施，避免吵醒两名室友。
　　她走出舱室，林策正坐在控制台前。
　　“阿策，你去休息，我提前值班。”旷晴走向控制台。分头行动后，特行组为预防袭击，始终没有离开飞船。
　　“又失眠了？”林策将一只手臂搭在控制台上，转动座椅面向她，“你明天要是顶着个烟熏妆出现，小天使又要说你了。”
　　旷晴勉强笑笑，坐到另一张座椅上：“别贫了，你赶紧回去，给你一个早退的机会。”
　　“你有点太焦虑了，晴。”林策起身说道，“不知道你是不是一号人格——完美主义者。其实，有时候不用想太多。”
　　“你想得不多吗？今天你和霁月、凯利三个人坐在舷窗边看了半天的落日，也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旷晴苦笑。
　　“半天？只有五分钟好不好？”林策不服气地说，“其实，我们只是讨论了一下，旧日文明是个怎样的文明。这个文明除了先进外，还有什么特征？”
　　“结论是？”
　　“不知道。”
　　旷晴无语了一阵后，说，“至少挺恐怖的吧……不管四号星球上的袭击有没有火星人的份，那些金属液肯定是旧日文明的杰作。想一想，哪个正常人会把地核中的物质往外引？”
　　“我记得霁月说了一句：‘我不认为任何一个形成了文明的文明会发神经，但任何一个文明都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林策说。
　　“你认同吗？”旷晴问。
　　“旧日文明星和四号星的位置关系，很像地球和火星。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恒星系统可能有两个文明。如果我们有办法将火星地核中的物质引到火星地表，我们会不会这么做？”
　　“如果可以……”旷晴眼睛一亮，“如果真有这种技术，如果能找到，为什么不呢？”
　　“火星上也有平民。”林策冷静地说，“但是你看，我们和旧日文明的差距，也许真的只在于技术。”
　　“而如果我们和火星人都在战场上采用如此极端的手段，太阳系会怎样？”
　　“这……”旷晴一时语塞。
　　舷窗外一片漆黑，这颗行星的高层大气中飘荡着大量来历不明的尘埃，使这里在多数时候都是一片阴霾。
　　旷晴扪心自问，自己，身为地球文明的一分子，真的会为自己文明的利益不择手段吗？一切真如霁月所言，一切文明都会这么做吗？那么，旧日文明、地球和火星，本质上是相同的吗？火星人屠杀平民的行径，她向来恨之入骨，可同样的事从她口中说出，却是如此轻而易举，如此理所当然。当然，火星的平民是侵略暴行的支持者，至少也是受益者，但这也与他们所处的环境有关，似乎罪不致死。
　　自己和火星人的区别何在？
　　是啊，火星人是侵略者，她是家园的保卫者，但如果对火星的平民进行屠杀，那么侵略者是谁？如果用这样恐怖的战争手段互相残杀乃至同归于尽，是不是双方同样罪大恶极？
　　而如果从利益的角度分析，火星人也是为了他们星球的利益。火星的地表在火星内战后变得不适合居住，火星人便决定向地球扩张。类似的事，在地球人自己的历史上还少见吗？
　　地球文明和火星文明的区别何在？
　　如果交换位置，地球会这么做吗？
　　如果地球和火星的行为本质没有任何区别，那她一直为之奋斗、甚至愿意付出生命来交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旷晴突然惊醒，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自己一直坚持的信念产生怀疑呢？
　　“你说，我们一直在为什么而战，阿策？”旷晴严肃地问。
　　“为了守护我们想守护的一切。”林策不假思索地回答。
　　“没错。”
　　“我们战斗，是为了我们的家园，我们的亲人、朋友，我们的文明乃至我们的基因。不管我们做过什么，不管我们可能会做什么，至少，我们当下正在做的事，是一件正当的、必须做的事。”
　　“守护我们想守护的一切，无论何种人以何种理由，都不能伤之分毫。如果真有必要，我们要动用一切手段，但在此之前，我们会恪守基本的原则。”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利益使然，但我受到的是心灵的驱使。”
　　“身为地球人，为地球而战，是使命，也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