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旧梦（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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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院最近新来了一个孩子，四五岁的样子，瘦骨嶙峋。
——听说他是由一位大人物亲自带回来的。
——听说他被带回孤儿院的时候满身是伤，奄奄一息。
——听说他是个叛徒，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所以才会……
数不清的流言在孤儿院里的孩子中流传着。
但总的来说，这些孩子还算安分，除了八卦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大概是因为孤儿院对这些孩子实行军事化管理，高强度的训练让这些孩子没有过多的心力和精力去关注这些真要计较起来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情上。
尤其是在领头的几个孩子面前，就更加本分了。
几个孤儿院里的孩子路过领头男孩的面前，下意识地放低说话声和脚步声，尽量不打扰到他看书。
但其实Jin什么都听到了。
他神情冷淡，皱了皱眉头，浅金色的头发软软地搭在脸颊上，因为更多的训练任务而比之同龄人更加修长的身躯伸展着，像一棵挺拔的小松树。
其实那个孩子被带回来的时候，他看见了。
带他回来的那个人只是个普通的组织底层成员，不是什么大人物，最常接触的任务也就是替真正的大人物——那些据说有着专属代号的大人们——做的一些事情扫尾而已。那些小鬼之所以这样说，也只不过是因为之前一直生活在组织人员的管理之下，每天都只在训练训练、填鸭式学习中度过，实际上对组织知之甚少，到这所孤儿院的大人，对他们来说，统统都是大人物。
浅金发男孩想起那天看见的那个孩子，舌头抵了抵上腭。
那个孩子看起来应该是个男孩子——女孩子大概也不会被带回到这里来，总之他看起来轻飘飘的，单薄易碎，被一个成年男人抱在怀里，看起来像是捧了一张纸。
啧，大概是来这里之前不幸遇到了一些人渣吧。
但这些很快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男孩想。毕竟他马上就要被人带走，离开这个孤儿院，前往组织其他的训练基地了。他会很快成为这个庞然大物的正式一员，以后和那个孩子很有可能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就算之后这个孩子也会正式加入组织，而不是沦为什么像是炮灰一样的角色，也不会是和他同一批，那个时候，他肯定已经在组织里爬到更高的位置，不是这个孩子所能接触到的。
更何况，看那个孩子的身体状况，就算只是恢复大概也需要好长时间、需要消耗大量资源。组织不养废物，如果不能为组织创造价值，或者展现自己的潜力，只会一味地像菟丝花一样依靠组织，恐怕很快就会被组织像对待垃圾一样销毁吧？
想到这里，浅金发男孩的心底难得的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怜悯。
随即他收起书，准备前往训练场，进行晚上的加练。
……
天春光当然知道，有的时候，人要适当展现自己的价值。
毕竟他现在所在的这个落脚点看起来就不太正常（谁家孤儿院搞军事化训练啊？这不会是什么国际恐怖分子的老巢吧？），他又不傻，对吧？
所以在通过训练场传过来的声响和医务室里伤员的情况，发现这里的大人们不是以正常的方式养孩子后，他就果断交待了自己的来历——当然是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来历，如果暴露了自己原来的身份，怕不是直接上解剖台的节奏，然后适当表现（和捏造一丢丢）了自己的优秀，比如说优秀的学习能力，灵活的思维逻辑，淡薄得几乎没有的道德感和底线（？），成功进入这家孤儿院主事人的视野，目前遇到的大人们对他的态度良好，并且近乎温和地让他住在医务室，还大方地拨给了比外面更先进的医疗仪器，方便随时检查天春光的身体状态。
就实际情况来看，这所孤儿院可比他之前刚来这个世界呆的那所要好多了，生活设施齐全，饭菜荤素搭配，营养科学，有专门的医务室为训练受伤的孩子进行治疗，（训练过火导致废了的另作处理）对这些野蛮生长的小花还遵循着基本的人道主义。
由此可见，这家孤儿院背后的实际操控者所图甚大。
但就算他们要做什么违法犯罪甚至天理不容的事情，天春光大概都是无法反抗的，甚至迫于生活压力生命威胁，得和他们同流合污。
生活不易，天春叹气.jpg
但现在最困扰天春光的是另一点。
他这次醒来之后，不会笑了。
天春光之前以为是病中的原因，等身体不那么虚弱就好了。所以他积极地配合治疗，逼着自己吞那些奇奇怪怪没有标签、搞得很像三无产品的小药片。
可他很快重新掌握了发声，却还是不会笑。
天春光试图翻阅过去的记忆，可那些记忆好像隔了一层玻璃，好像什么都记得，真要细究起来，细枝末节都忘了个干净，唯有那段让他死去活来的记忆刻骨铭心。
他长时间地坐在床上，在没人的时候，固执地举着镜子，不断地练习弯起眼睛，试图露出一个和那近在咫尺又似乎遥不可及的过去同款的笑容。
毕竟，笑，可是天春光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啊。
但是还没等天春光重新学会如何气定神闲地微笑，这间几乎要成为天春光专属地盘的医务室，就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
意料之外好像说不上，天春光隔三岔五地能在医务室看见这个孩子，受伤得很有分寸，意思是绝不会致命，绝不会影响身体的完全康复，留下什么不可逆转的后遗症，也不会影响身体各部分的精细操作（比如开枪），都只是一些看起来吓人的皮肉伤。处理完了扭头就走，绝不往里间多看一眼，所以至今天春光也只记住了那头在灯光下微微发亮的浅金色短发。
访客好像就更说不上了。如果是在治疗之外的时间到来，也就只是坐在台阶上看书，连医务室的大门都没进，更不要提拜访。顶多就是在第一次来这里看书的时候，认真打量了一下从窗子边探出头的天春光一眼，顺便这一眼让天春光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也许是因为还是个孩子，没有长开，面部的轮廓柔和，眼神十分锐利，像刀刃一样，然而又因为没有见过血，显得像只嗷嗷叫张牙舞爪的小狼崽子。
而且天春光总觉得他那一眼有点古怪，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动物似的。
……
Jin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嗯，有点奇怪？
那天他和往常一样，在参加完集体的训练准备做自己的事的时候，那个负责训练兼人事管理的男人就把他叫住了。
面对着他的一张冷脸，也没说具体什么事，只是让他之后看书的时候可以去医务室那边的台阶看。
？
那边除了医务人员，好像就只有那个新人小孩了吧？
让他去那边做什么？总难不成是要他去陪小孩，彰显组织的人道主义关怀吧？
但他还是去了，反正那边还挺安静，满足了他对于这一方面的需求。
……
一连几天，当太阳将要降落到水平线以下到天光被完全吞噬的这一段时间里，天春光都会看见那个男孩。
他坐在医务室门前的台阶上，捧着一本书，从天春光的角度看不到封面，只知道那本书很厚，但小少年好像感受不到重量，一直用右手稳稳地托住，另一只手不时地翻过一页。这么多天他一直一到时间就来，时间一到就走，对躺在医务室里的天春光视若无睹，漠不关心，好像那天的打量是个错觉，自始至终都没注意到这么个人。
暖色的阳光照在男孩浅金色的头发上，流光溢彩，闪闪发亮。
非常漂亮。
天春光决定主动去勾搭他。
男孩听见了动静，他侧脸，看见那个疑似受了虐待的男孩从病床上起来，扶着墙，一步一步很慢地挪到他身边，慢慢坐下，语调轻快地说：
“你好？”
男孩瞥了天春光一眼，眼神又移到了手上的书上，不再分给天春光一点注意力，只点了点头，权做打招呼。
天春光慢慢用手拄着下巴，用目光细细地描摹着男孩侧脸的轮廓，觉得这个小孩实际接触起来真的很有意思，而且，他看了看那一头漂亮的金发，嗯，想摸。于是他弯了弯眼睛，用练了好久的、自己目前觉得最满意的笑容面对他：
“我的名字是和歌山井光，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男孩当然知道这个瘦骨嶙峋到有点丑的孩子叫和歌山井光，
但是，他用审视的眼光看了这个笑容僵硬诡异，却还要形式化弯着眼睛的家伙一眼。
不论怎么看，他都不理解那个男人的用意，也看不出这个人有浪费时间接触的价值。
而且，他看起来比自己还小。
呵，一个弱不禁风的小鬼，在战斗中能顶什么用。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旧梦（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