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五章 王陵 ...
-
那壁画的内容无论看几次都很可笑。
塞西尔被画成从天而降的神使，跟着开国君王征伐四方，然后又顺从神意留下来,保佑着帝国一位又一位君王……
虽然当年就对此大肆取笑过，可而今看依旧觉得很好笑，只可惜不同的是，现在他已经没有那种心情去笑了，因为事实比这荒诞的壁画还要可笑得多。
不想再看，塞西尔动动脖子，四下扫视了一番。自己正靠在一道极为宽阔的甬道的边上，甬道的一头是刺目的阳光，而另一头却是诡谲的魔法光芒。甬道的顶部也有着星星点点的魔法光芒，如同夏日的夜空里的星辰一般，装点得整个通道犹如仙境。而两侧的壁画上，也闪着一层淡淡的法术光辉，纵使那图案的内容极为愚蠢，在这法术的辉映下也多了些神圣的色彩。真不愧是靠法术开国的，连这些地方也不忘炫耀。
因为有了这些光彩的映衬，这里跟刚建成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华丽神秘了何止数倍，可是塞西尔还是可以确认自己的判断——他现在正在通往国王门安息之地的送葬用的廊道里。
塞西尔只来过这里的一次，那就是刚修建好的时候，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种东西，那个人也并没有回答他。而再后来，他就一直被封禁着，遭受着数种术法的折磨，根本无法无心再关注这里。等到终于接受被他篡改后的契约束缚的事实，想要再问问他理由时，那个人却已经被葬进这里了……自始至终都无法相信，还想要再见见那人，可曾经无数次想要来，却都因为契约的限制无法实现。不明白为何那人要这样做，难道是宁死也不愿意见自己吗？大概是吧，毕竟那之前，他们就已经快要决裂，而之后，他又做了那样的事……
现在我总算懂了，我也不会再来见你。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我有丝毫留恋，放心，我拿了身体就走，绝不会看你一眼！
默默地想着，塞西尔扶着墙一点一点蹭了起来。情况真是糟糕透顶，每动一下全身都痛得要命，好在那腿并没有真的断掉，而且大约是已经痛得有些麻木了，就算落地的感觉有些奇怪，却也真的可以走路。很久很久才迈出一步，而每一步都好像要把自己重新撕裂开一样，似乎还有鲜血不断地在顺着腿往下流着，想起为什么，他就愤怒得浑身发抖。
伯里斯，我饶不了你！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独一无二的死法！还有这个该死的身体，太脆弱太容易受伤，如果可以没有痛觉也好，至少还可以走得再快点……
要是当时没进这个见鬼的身体，或许事情比现在顺利得多，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修利尔那家伙要在那时候死掉，要是他没有死的话，自己也不会倒霉成现在这样，那家伙要是没死……那家伙……
努力想着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减轻痛苦，塞西尔好容易才走出了小段距离，而身体却像是彻底坏掉了一般，突然就软倒在地，无论塞西尔怎么尝试都没有办法站起来。看来所有糟糕的状况都来了，本来以为已经倒霉透顶，可每一天却还会有新的惊喜……还真要自己爬过去啊，也成，反正这个甬道不太长，大不了废了这双手。
已经不在乎这个身体的状况了，塞西尔觉得它根本没办法再修复，简直从里到外都烂透了，想想都恶心之极。反正修利尔的身体原本早就应该腐朽成泥了，而自己马上就可以回真正的身体里去——卷轴里说过，他的本体就隐藏在这陵墓里，就在王家墓场的下面。
身后有突兀的脚步声传来，塞西尔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有些泄气地停了下来。
“你要去哪？”伯里斯的声音响起，并在甬道里反复回荡着，听起来好像有些陌生。
果然他没走！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塞西尔现在不想再被这个疯子妨碍，可偏偏现在又拿他毫无办法——此刻的伯里斯随时可能让自己彻底完蛋。勉强打起精神想来敷衍他，塞西尔出声：“我……”声音出乎意料的微弱，而且听起来很渺远，完全不像是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想想我也真够蠢的，莫名其妙就跟着你跑这鬼地方来了……没错，我看了看，那魔兽还守在外面……你好像说过可以找到方法离开这儿？”伯里斯站着甬道入口，背着阳光，看不见表情，声音也因为这奇特的环境有些变幻莫测。
看来那时候说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自己还是没有白忙活，要是这家伙愿意帮忙就再好不过，塞西尔可没信心这个凭借这破身体真的能爬到本体跟前，况且，要是这个疯子真的帮他回到本体里，那成功后就可以立刻看到他后悔得痛不欲生的表情了，还真是有些期待……牵了牵嘴角，塞西尔转过头，“当然可以，不然我为什么要来。”
“你要进王陵？我也进去看了，有魔法拦着，过不去，你解得开？”
“我可以试试。”
“那我们一起进去，我倒也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说不定会发现些重要秘密……”
“随你。”
“好，我们合作。”干脆地答应，伯里斯几步走过来，再次抱起塞西尔，向着甬道尽头的法术光芒往陵墓内走去。
两人都不再说话，回荡在廊道里的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
一路上塞西尔都近乎痴迷地看着那些壁画，里面虽然大都是夸张之极的传说，可也夹杂了不少当年的事情，不知不觉就让他陷入了回忆，那时候的自己过得太快乐了，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无法理解，甚至觉得无比恶心……心里有些东西开始疯狂地翻滚涌动，折磨得他快要忘记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
“到了？”忽然，伯里斯停下来，低头问道。
猛地惊醒过来，塞西尔才发现自己又开始怀念过去，顿时有些窝火，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侧头看向前面那变幻着色彩的奇异的封禁结界，点了点头，“没错，再靠近一点。”
伯里斯出奇地配合，立时就带着他走到了那光幕跟前。
现在的他没有法力，不过解除这种东西也不需要法力，只要解读出原始的咒语在倒转施行就好，这对塞西尔来说非常简单。
抬手轻触着坚实得仿若任何东西也无法通过的屏障，那熟悉的法力波动立刻顺着指尖涌了过来，默默地记下，再一点一点背出记忆里熟悉的咒文，很快光幕就融化一般消解开去，展露出了它护卫着的墓室。
不同于甬道，墓室里黑暗得可怕，就算借着外面的法术光芒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更无从判断它的大小结构。四下看了看，除了黑暗的正前方亮着一个微弱光点，周围其他地方都被阴影笼罩着。卷轴里说过，这里就是众王的安息之所，不过并不包括那个人，那人的墓室还在更后面，而通往自己本体的通道就隐藏在那人墓室的王座之下。
知道这里有些什么，所以塞西尔对这一处根本没有兴趣，他只想快点前进，去打开王座下隐藏的入口。不过伯里斯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只是有些好奇地扫视着四周，不肯再往前。
“先王们，就在这里安息？”
“没错，继续前进吧，这里只有尸体，没我们要的东西。”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谁告诉你的？你又到底打算干什么？”伯里斯不肯挪动脚步，他似乎察觉到了不对。也是，这地方不但漆黑一片，还阴冷异常——为了保持尸身的形态，这些国君都是自己用凝冰术冻结起来的。
“为了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而已，我来这里就是想找到本体，这一点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
已经感觉到了那个人的气息，就算那丝丝缕缕的气息非常非常微弱，可是塞西尔还是如当初一样清楚地记得，那确实是他。真是可悲的敏锐感觉，不过至少这能证明自己没有走错地方吧。一想到快要到了，塞西尔就有些急切，语气也开始不那么客气。
还是没有动，塞西尔只能听见伯里斯有些粗重的呼吸声，还以为他是担心里面有陷阱，只能继续劝他：“这里很安全，什么都没有，放心往前面亮着光的地方走就好。”
伯里斯微微动了动，还是没有动，空气里有一种微妙的凝滞感，好像一切都静止了，他在想什么？不会是不敢吧？迟迟得不到回应，塞西尔有些急，“怎么了？”
动了，回答塞西尔的是伯里斯的脚步，很快，甚至算得上是匆忙有些的匆忙的步伐。大概是他想通了吧，塞西尔冷哼，反正帮不帮自己都得死，与其慢慢在结界里困到老死，还不如让自己帮他早日解脱，虽然会痛苦千万倍。
真的开始用脚步丈量起来，塞西尔才发觉这墓室大得惊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途中伯里斯还放下自己休息了两次，这才终于到达那已经变得有一道门那么大的光点前。
“这里就是开国国君的墓室？怎么这么亮……”伯里斯虽然嘴上有意见，可脚下却更快了，似乎比塞西尔还要着急。
穿过那道门的瞬间，双眼就被这亮光刺得一片白，可奇怪的是塞西尔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幻象。那是小时候的他，穿着带着血迹的破旧衣物，作出随时要逃的姿势，有些畏惧地看着自己，然后，他又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着这边走过来，仰着脸，抬起双手，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那是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吧，为什么又要看见这个？以为这样我就会愿意留下？烦躁地眨了眨眼，眼前已经完全没有了他的丝毫影像，而眼睛也终于适应了这光亮，可以好好看看这个地方了。
这间墓室出乎意料的狭窄，只跟神殿的偏殿一般大，里面更是荒凉得可怕，繁茂的植物塞满了四周的角落，根本看不见墓室里有什么装饰。
之前还以为那光亮是来自魔法，可现在才发觉那是阳光。墓室的天顶上有好几个洞，阳光就通过那些地方穿了进来，照耀着这奇怪的墓室。想不到这里竟然并没有封闭，也难怪现在到处都爬满了藤蔓苔藓，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不过奇怪的是房间正中的王座一带却不知为何什么也没有生长，陪伴它的只有厚厚的灰尘。要不是它放得够高体积够大，谁也不会想到那王座竟会朴素成那样吧，没有任何色彩，旁边也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片完全的灰暗，而放置其间的东西也因此被掩埋起来，只能看出一个轮廓。
像是被这个地方的诡异震慑住了，伯里斯许久没说出话，塞西尔也不明白那人为何要这样布置，可他也不愿意再想关于他的任何事，也不想再这里继续感觉他的气息，索性催促伯里斯快走。
抱着塞西尔走到中央王座之下的空地上，伯里斯把他放了下来，开始警惕地视察起了四周，一边不住询问：“这就是墓室？不可能吧，荒凉成这样也行？也没有看见他的……难道尸体在王座上？看起来不像……那上面肯定是其他东西？会有什么秘密吗？不会有危险吧？”
“我不知道，你大可上去看看。”随意地应付着，塞西尔开始摸索身下的地板，如果卷轴没有出错，那么通道就在自己所处的位置之下了。
开国君王王座上的东西，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骨灰，那是什么值得用这样奇怪的方式来存放？无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伯里斯壮着胆子一步一步迈上石阶，走到了那王座之前。一种奇怪的压迫感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就站在自己面前，隐约觉得有些不祥，伯里斯停下脚步，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堆积满尘埃的王座，忽然，他察觉到脚尖前的地面上似乎刻着什么，便半蹲下来，伸手拂开灰尘。
那灰尘实在太厚了，伯里斯被呛得咳嗽了好久，待恢复了再看，却是一个人的名字——尼亚。
这是谁？伯里斯回忆了一下，开国君王的名字似乎叫雷，那是王后的名字？不对，王后的名字很长，当年记了很久也没记下来，不是她，那这人还有可能是谁？既然刻在王座之前，那就一定不是普通人，可是自己学过的那段历史里却根本找不出这个名字，会是什么暗号吗？又有什么意义？
一边回忆着学过的东西一边继续清理着灰尘，伯里斯赫然发现那名字上方竟然还刻着很多文字，正想仔细看看，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像是有什么机关被打开了。猛地回过头，却看见塞西尔之前趴着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大洞，脑子里顿时嗡了一声，也没心思继续研究这些文字了，他匆忙站起来，跑下王座往洞口赶去。
果然那卷轴是真的，成功的按照上面的记载打开了这道暗门，塞西尔高兴得忘记了所有的疼痛，纵然刚刚才重重地摔了下来，却也丝毫没有不快。也还好洞口开得并不高，他根本没怎么伤到。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塞西尔就开始匍匐着前行，已经看见了，前面的法术光辉，已经感觉到了，本体那微弱的波动！
“修利尔！你在哪？”
身后似乎传来了伯里斯的喊声，不过塞西尔完全没有听见，他的所有精神都集中在了前面，他的本体，已经近在咫尺……
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应答，可伯里斯还是听见了下面黑暗中的动静，干脆心一横也跳了下去。这个洞出乎意料的浅，伯里斯稳稳地站住，再看看身旁，三面都是石壁，凿得异常粗陋，那些凹凸之处在奇异的蓝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隐藏在墓室下面？抑制不住好奇心，伯里斯也向着那闪耀着蓝光的方向往前走着，只几步就看见了塞西尔的身影，他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仿佛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加快脚步赶了上去，伯里斯还想开口问，却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想不到下面竟然有如此大的空间！
凭借下方幽幽的蓝光，伯里斯看清了这里的环境。这是一个巨大无比山洞，似乎是天然生成的，四壁和上方都是极为寻常的岩石，但这洞最最奇诡的地方就在于地面。整个洞穴的下半部分都被一种奇异的冰蓝色物质填充着，恍惚看上去还以为是一个发光的地下湖泊。小心地走了几步踩在那上面，伯里斯才看清楚，地面全是一种闪着蓝色荧光的剔透结晶。这种结晶非常坚实，绝不是冰，况且冰也不可能如此透明，因为在低头观察这些结晶的时候，伯里斯就清楚地看见，这结晶之下，正躺着一只巨大的，通体灰白色的魔兽。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王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