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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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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酒吧赖在一个极好的位置,就是在酒吧一条街也牢牢霸占着C位好多年。
方锦绣其实没来过几次,但是对这里感觉还不错,该安静的时候安静,不会太过吵闹。
第一次碰到去酒吧抱着狗的。
两个男人骂着晦气走了出去,楚梦进来的时候还在回头看,“菲菲,你听到了吗,有个人来酒吧带狗??”
“我听到了,你不用说的这么大声。”被叫菲菲的脱下大衣,露出高开叉的黑色旗袍,走起路来一扭一扭,她眼线黑而浓,眼角一撇,“快进去吧,外面又下雪,好烦啊。”
楚梦还是对有人带狗进来这件事情很诧异。
“管他是谁,你一会儿问问穆雪不就知道了?”
穆雪现在已经绝望了,又从绝望的深渊里被治愈了。
“你从哪里搞来的狗,还挺可爱的。”她趴在沙发上边上,逗着小金一蹦一蹦去追她的手。
方锦绣一杯接着一杯喝酒,跟喝水一样。
小狗正是可爱的年纪,被他们养的活泼开朗,遇到不懂的总是喜欢歪着脑袋看人,身上的绒毛毛嘟嘟的。
它追累了人,累的动不了,穆雪把它从沙发上抱下来,小金摇着尾巴跑到方锦绣脚边。
“小没良心的,我刚才还给你好吃的了!”穆雪哼了一声。
楚梦和菲菲进来的时候,方锦绣一个人已经喝掉了一整瓶,晃着手里的玻璃杯,神色冷静而清醒。
她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穆雪,你家怎么——”回事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楚梦已经看到趴在桌子上那坨黄色的不明物体,“我去,这狗?”
“我们带过来的?”
“是啊。”穆雪哀怨道:“刚才我去接进来的,面子大吧。”
方锦绣和小金一起扭头看过去,穆雪撇撇嘴,“开玩笑的啦,你少喝点儿。”
她们从小都认识,就算不是从小,也是少年时代就有的情谊,彼此都了解的不行。
方菲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岔开的缝隙一双腿白花花的,方锦绣今天穿着阔腿裤,修长圆润的一双腿被遮的严严实实。
“诶,你怎么了?”严菲手搭在她肩膀上,“说出来姐几个听听。”
要是说出来有用,方锦绣就不会在这里喝酒了,她觉得心里闷的厉害,以为出来就好一些,结果完全没有。
没关系,酒能解千愁。
“怎么了这是?”楚梦走过来,一头雾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没事,喝酒。”方锦绣抬眼,终于说了一句话,也许是这里的环境原因,她的脸色苍白,眼珠黑黝黝的,唇色又因为牙齿一直咬着,极红。
出门的时候方锦绣和顾斯辰赌气,他说:“你干脆把它也一起带着吧,反正一个人也是走,两个也不亏。”
于是方锦绣就真的把小金也带出来了。
原来人在生气的时候,喝酒是喝不醉的,酒吧里热闹起来,各种五颜六色的采光灯来回乱扫。
这里安静极了。
“不是,你到底怎么了?”严菲看不下去她这样子,抢过酒瓶,“能不能不要这样一副丧气的样子。”
外面的声音卡座里听的影影忽忽,她的声音却很是清晰。
“我——”方锦绣不知道为什么,抬起头来眼睛先酸了。
“我——”
“你怎么了?你不会是……”严菲一脸错愕,“要哭?”
她没说完,方锦绣眼泪先下来了。
……
“所以就因为一个男人?”
“不是一个男人。”酒吧里的灯光好刺眼,方锦绣白皙小巧的脸上染上红色和蓝色的迷幻色彩,她仰着头,眼睑上濡湿一片,黑而长的睫毛沾在一起,又闷闷地抿了一口酒,“是我喜欢的人。”
“真搞不懂你。”严菲说:“喜欢一个人就要死要活的。”
“上次喜欢程嘉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严菲还是看不下去,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一条腿落到另一腿上,脊背坐直,“来,说说,姐姐给你出出招。”
方锦绣咬着唇,摇了摇头。
“怎么,还不能说?”
方锦绣还是摇头,感情这种事情,要是需要别人来帮忙,帮着帮着就乱了。
她垂下眼睫,愣愣地看着杯子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就觉得自己可能是喝多了。
方锦绣往桌子上一趴,“我好像不太会谈恋爱,也不太会去追人。”她轻声说:“被我喜欢,是不是很累啊?
“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恋人,甚至是亲人。”方锦绣说:“我做的一点儿都不好。”
楚梦和穆雪带着小金去外面疯玩了,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严菲目光落到她略显单薄的肩膀上,露肩的黑白色经典款,一侧的锁骨明显,一字肩膀纤细的一只手就能握住,她看上去和小时候好像没什么变化,只不过那时候她才不会把脆弱露出来。
她们以前也是好朋友来着,最好的那种。
“你只是太较真。”严菲说:“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全世界只能把你当成最重要的,其他人连看都不许看的,你这样哪个男人受的了。”
方锦绣撑起身子,眼神有些迷茫,“就是因为这样,没有人受的了,所以才要找到那个可以为我这样的人,不是吗?”
“不是。”严菲摇头,她又说了一遍,“不是这样的。”
酒吧喧嚣的声音被划分到另一个空间,严菲对她说起另一件事:“你知道吗,和你做朋友,还挺累的。”
“是吗?”方锦绣唇角弯起来,露出一个笑,“真的很累吗?所以后来才不想和我做朋友的吗?”
她眼眸里有泪光,严菲仰头灌了一口酒,唇色艳红,“挺累的。”她说实话,“那时候你多大来着,我们不是一个年级吧我记得。”
方锦绣眨了眨眼,努力维持着镇定,“嗯,你比我大两个年级,我们不在一个楼层上学,但是我们每天会一起坐车去学校,还会一起坐车回家。”
“是,那时候你们还和你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你们住在我们家上面一些,我们家里挨着,就一起去上学。”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么清,严菲把酒杯放下,抱着双臂看她,“然后我记得你总来找我玩,还送给我很多礼物。”
“是,”方锦绣点头,弯起唇角,“我送给你很多礼物。”
话题似乎变得轻松起来。
方锦绣小时候不太会和同龄小孩子相处,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被排斥在外面,严菲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从小学三年级到五年级。
“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你那么决绝地不和我玩了?”严菲没有了最开始的置身事外,认真等她的回答。
“因为你有更好的更好的朋友。”方锦绣说:“我去找你的时候看到了。”
“哪一次?”
方锦绣抬起头,“就一次。”
严菲:“……一次?”她还是没有想起来。
“不太重要了。”方锦绣:“是我的问题,和你没什么关系。”
“我后来去找过你。”严菲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但是你都躲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方锦绣说:“嗯,是我的问题。”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能够坦诚的承认。
方锦绣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抱着家里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开开心心上楼去找严菲的自己。
她从小朋友缘就不好,和方锦玉在家里打打闹闹,总是吵架,就连方锦玉,也有很多朋友。
严菲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好朋友,她以为交朋友就是唯一,没想到在学校的长廊上,严菲和另一个女生牵着手走过去,想没有看到她一样。
学校的高楼中心镂空,大树浓绿的枝桠快要伸到楼道里,最上面天空很蓝,阳光也很热烈。
她生气地把巧克力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快步跑下楼梯。
画面就在那里定格。
直到上了高中,她们才重新恢复联系。
这是时隔很多年的解释,方锦绣说:“我小时候占有欲太强了,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所以要求你也那样对我。”
这次轮到严菲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噗地一声笑出来,“怪不得那么爱生气。”
方锦绣跟着笑起来,“是啊,我一直都那么爱生气。”
严菲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来气,歪倒在沙发上。
方锦绣目光盯着桌面,一点困意后知后觉的涌上来。
“其实,”严菲说:“我觉得那样挺好的”
方锦绣大脑有点转不过来弯,慢一拍地看过去,“嗯?”
她脸颊染着绯红色,唇瓣诱红,眸光迷蒙。
“我觉得那样挺好的。”严菲坐起来,大气地拍了拍皮质沙发,“人生嘛,总不能什么都行,什么都可以,敢爱敢恨才是人生。”
她为自己错过了那样一段友情觉得难过,她想也许自己当时回头了的,只是她已经下了楼梯吧。
“都过去了。”方锦绣声音很轻,“对不起啊,我这个人就是,就是有点奇怪。”
小时候好像和别的人不太一样,长大后慢慢地变得和别的人一样,但是现在,她只想变回那个不一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