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余晏歌[2024]》黔籁

86、推拉

　　凛冬将至，晚风也开始有了肃杀之气。
　　晚九点时分，小区里的万家灯火亮得差不多了，来往过路的住户流量也跟着骤降，因此，独坐在小花园里的余平嘉不得不转移阵地，躲到了假山背后看鱼。

　　天黑，看不太清鱼塘里都有什么鱼。

　　余平嘉往前两步，下了木梯。

　　她脚边的这一块儿有鱼。
　　鱼群听见声音，突然跟花样游泳队似的气势磅礴，卷着水波纹就荡开了，唯独一只白色的蝴蝶鲤，胆特别大的，还往她跟前游了游。

　　余平嘉被这条鱼勾起了兴趣，很给面子就地蹲下，看它玩了一会儿。

　　没两分钟。
　　身后突然传来了小朋友的嬉笑声，身下的木栅栏也被踩得嘎吱嘎吱响。

　　余平嘉回头，脑袋先惯性仰起，朝楼上看了看。
　　柏清家灯光明亮，富丽堂皇的像一座水晶城堡，还在热闹着。

　　想了想，余平嘉手撑了膝盖起身，终于决定后面再找时间过来跟柏晏聊。

　　刚好跑到假山背后的小朋友，似乎是被突然起身的余平嘉吓了一跳，结结实实的跌了一跤，哇地大哭。

　　余平嘉一步上前，挟着小朋友的腋窝先将人给提溜了起来。
　　小朋友的父母闻声赶来时，余平嘉正半蹲着在安抚他。

　　小朋友的父母似乎是电影发烧友。
　　昏黄的光线下，他们也是一眼就认出了余平嘉，惊喜地瞪大了眼感叹，说她的真人比在大荧幕里漂亮得多。

　　余平嘉挂着笑起身，“对不起啊，我吓到了他。”

　　道完歉，余平嘉又伸手拍了拍小男孩的肩。
　　小男孩不经逗，立时就咯咯咯地笑了。

　　此时，小男孩的爸爸上前来，想要牵走小男孩。
　　余平嘉借着给小孩儿爸爸腾位置的动作，顺势道了别往外走。

　　假山里面的人造流水瀑布是系统控制的，每隔十分钟都会启动一次。

　　余平嘉走到假山的中间时，流水瀑布启动。
　　围在假山四周的模拟月光灯柱也倏一下变亮，照亮了余平嘉的眉目。

　　身后响起小朋友活力十足的欢呼声。
　　余平嘉回头看一眼三口之家，小朋友正被他爸爸抱在怀里，一脸兴奋地指着热气氤氲的瀑布水流，磕磕巴巴地说三千尺。

　　再回头时，余平嘉脸上的笑意都没收干净，就又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看柏清家的窗洞。

　　余平嘉适应了外面的昏暗，乍一看那里面明晃晃的光亮，觉得有些刺眼地眯了眯眼睛。

　　唉。
　　看来，今天是做不成想做的事了，想到这，余平嘉心里头还有点可惜地叹了口气。

　　同时，柏晏也是在这时，突然出现在了对面亮堂空旷的大厅。
　　只是，他的身边还跟着郭律师和柏清，他们三个人正说着话往外走，她因此，还是不太方便出现。

　　余平嘉无处可躲，心思一活络，咬咬牙又转回了鱼塘，前去打扰三口之家。

　　小朋友的妈妈见余平嘉又回来，立马掏出了手机朝余平嘉晃了晃。
　　余平嘉也正是需要融合进他们的时候，所以，她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十分配合小男孩妈妈地，让小男孩的爸爸给他们拍了二十来张照片。

　　一直到流水瀑布又进入休眠期。
　　没有了模拟的月光补光，拍照也不出片了，小男孩的妈妈才找小男孩的爸爸要过了手机检阅相片，一边翻一边问余平嘉，“我们拍的这些照片，我可以发微博吗？”

　　余平嘉余光一直留意着周边的。
　　她知道，柏晏他们早走远不见了。

　　于是她又有些急地想追上去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个跟柏晏谈话的机会。
　　如此一来，她也没看拍的照片怎样，就仓促应承了离开。

　　余平嘉重新转出假山，沿着小区里的绿化带走了出去。

　　未出她所料。
　　柏晏、柏清以及郭律师三人都还在小区门口说话。

　　余平嘉瞟了一眼郭律右手边的商务车，然后叩上了卫衣帽檐，后退半步，去到了灌木丛后面。

　　原本，余平嘉是以为她还要在这里等上一会儿的。
　　但没想到，这一回，他们又突然很有效率地，在五分钟之内结束了谈话。

　　余平嘉猝不及防。
　　她看着眼前已经走远的，柏清折返回去的背影，一时纳闷，柏晏呢？怎么没有看见柏晏？

　　想着想着，她干脆就给郭律师发了个短信，问他们今晚谈的怎么样，柏晏有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郭律师回消息很快，【谈的不好，他还那样，主意大，又会装，劝不动。】
　　余平嘉不意外，【猜到了，你们结束了吗？结束了我现在去找他谈。】

　　这一回，郭律师的回复速度就慢了下来。
　　足足两分钟以后，余平嘉才收到回复，【今天有点晚了，我不建议你现在找他谈，反正案子到法院还有段时间，再等等吧，等他没那么抵触的时候，也好谈一点。】
　　……

　　郭律师的建议合情合理。
　　余平嘉也承认，她今天确实是有些着急了。
　　在她看见今天早上的热搜，又从郭律那里得到了柏晏可以被保释的消息后，她就非常迫不及待地，想要在今天见到柏晏，得到一个并非猜测的肯定答案。

　　今天，她的身体里有两个人。
　　一个被她情绪里突然暴涨的不理智支配，等不及地来到了柏清的小区，想寻找一个可以和柏晏谈话的机会；另一个则是一向克制的她自己。

　　眼下，是另一个自己小占上风。
　　所以，余平嘉也心知肚明，她现在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拉下脸，开门见山地跟郭律师说一句，——你告诉我柏晏在哪儿，我就是要现在去找柏晏谈。

　　这一点，跟前些日子，她第一次在剧组重遇柏晏，却发现田心来了以后，她的第一反应是躲着，不想让田心发现他和柏晏的关系是一样的心理。

　　——她不是惧怕她和柏晏的关系曝光，也不是惧怕她对柏晏的关心曝光，她只是不想让他们发现，她对柏晏那些超过的关心，不想让他们会在很闲很闲的时候揣度，想，“哦，原来她为了他，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余平嘉觉得，感情其实很像洪水。
　　她不知道恋爱中的人是否都被问过，你喜欢另一半什么？但她相信，每个被问到这个问题的人，都会有一个相差不大的回答，诸如，长得好、身材好、有钱、对我好等等一类非常模板化的回答。
　　每当这种时候，余平嘉就会想，为什么一定要具象化一段感情呢？我喜欢他，能不能就只是我喜欢他呢？

　　——我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发现我喜欢他。
　　——当我认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尝试过回头去想，可这个时候，我已经说不明白我是在哪一个瞬间喜欢上他的，总之，就是他，来不及了，我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他，只要看见他，就会开心，嘴角压不住的上翘。

　　洪水从天上来，超过了，满溢了，防洪大坝又不坚固的话，就会变得危险。
　　感情也是一样，累积着，升腾着，一不小心沸腾溢出的话，也会跟着失控。

　　所以感情是洪水，也需要防洪大坝来□□。

　　余平嘉正乱想的起劲时，手机突然在包里震动了起来。
　　她拿出来确认，发现是郑源打来的语音电话，只不过，响了两秒就挂断了，有很大的概率是误触。

　　但余平嘉还是回拨了语音。

　　电话接通，郑源果然是误触了，声音抖抖索索的，“对不起嘉姐，我刚刚打错了。”
　　余平嘉安慰，语气淡淡，“没关系，你没事儿就好。”
　　“嗯，”郑源点点头，犹疑又磕巴的解释，“我刚刚，我刚刚给你打，其实是因为柏晏让我现在给他送一趟剧本，嘉姐，我想问，褚玲是不是又要拍了。”

　　郑源的话，又在瞬间点燃了余平嘉心头那已经变得孱弱的感性情绪。

　　余平嘉步履匆匆地出小区，“他怎么跟你说的？”
　　郑源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他就说他想看剧本，让我给他送过去。”
　　“……行，”余平嘉委婉再问，“他要你就给他送过去吧，不过现在很晚了，他让你去的地方是哪里，远不远？”
　　“不是很远，他让我去他家，就石屏苑，我查了一下，地铁十二个站。”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余平嘉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余平嘉抵达石屏苑。
　　余平嘉把车停在石屏苑旁边商场的地上停车位，很耐心地等到郑源出现又离开，才给柏晏打了电话。

　　柏晏电话接得慢。
　　余平嘉足足打了三次，他的电话才被打通。

　　这样的时候，余平嘉也不想跟他打太极，言语直白到粗鲁，“我有话跟你说，你下来一趟。”
　　余平嘉没有前言的话，似乎是让柏晏感到一头雾水，“下来？”
　　“啊，”余平嘉很大方地，“我在你小区门口。”

　　通话还在继续。
　　但使用即时传讯器的两人却像是有时差一样，莫名其妙的静了下来。

　　余平嘉试探着叫了柏晏一声，“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
　　柏晏沉吟着，顺势而为，“你说什么，刚刚信号不太好，确实没听清楚。”
　　余平嘉好脾气地，从头说明了一遍，“我说，我现在在你家楼下，我有话想跟你说，你出来一下，听清楚了吗？”
　　柏晏没问余平嘉怎么知道他在家的，只笑着回了一句，“听清楚了。”

　　余平嘉跟在柏晏的话后，又应了声好，准备挂电话。
　　但柏晏，却出乎余平嘉意料地，在乖顺的甜枣后，又给了余平嘉一个拒绝的巴掌，“不了，我今天不想聊天，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