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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勒马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将钟表稍稍回拨些许。那没被陆小凤寻到的倚窗女子,同样身着白衣的裴信玉,此时正端坐在青布马车上。

      车辆渐缓,外界的喧闹似乎变了点味。

      “附近发生了什么?”裴信玉微微掀开马车的青布,扬声询问车夫。

      “没事没事,看这架势是‘雪里红’入城,咱们得稍稍让一让。”车夫擦了擦汗,忙慌解释:“姑娘,那伙人横行霸道,咱们最好不要挡道。”

      好在这个出手大方的姑娘有着符合外表的好脾性,她并不在意这短暂的停留,甚至配合地压低了声音。

      “‘雪里红’是谁家的名号?我观松江府如此巍峨壮观,竟有人敢在城内横行?”

      她对松江府的夸赞让车夫相当欣喜,配合着裴信玉特意压低的磁性声音,勾得车夫越发想要跟这漂亮姑娘多聊几句。

      “这‘雪里红’就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女儿,薛家大小姐薛红红。”车夫身前的马从马鼻中喷了口气,他伸手摸了摸自家宝贝儿:“之前因为薛大小姐想吃酒楼的醉鱼,那狄小将军可是直接砸钱把所有客人请出去,老大一个手笔。”

      “这般厉害?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难道就这样好使?”

      “这您可猜错啦。”听出她言语里的惊奇,车夫乐了,“大伙儿可没那么怕‘雪里红’——天下第一剑客是她爹,又不是她。”

      “不过若是换成狄小将军,那便是另一码事了。”

      前头传来些微的动静,原本流畅的人流似乎在逆涌,却隐隐约约地看不真切。

      “这狄府是当今唯一地一等侯府,家中青壮就剩这对堂兄弟。这小将军虽不是继承侯府的侯爷,但跟小侯爷一样是个能耐人——您猜这小将军官居几品?”

      能耐人?裴信玉摁了摁额角。

      这等蒙祖荫的能耐人,在大玉她不仅见得够多,甚至还往牢里丢上了几个。她微微一笑:“听您这话头,怕不是正三品的虚职?”

      神了!真被这姑娘猜准了?!

      “可不是嘛,就连知府的品级都抗不过人家。”车夫无奈摇头,“他堂兄在皇帝跟前做亲卫,咱们平头百姓的,就算饶了顿打也是白饶,您说这不得避避?”

      这话在理。然而煞是百姓招惹不起,这一番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气焰一时间竟让她说不出心中的惊诧之意。

      裴信玉的目光向前一掠,竟是连这条街的街头都有人在收拾东西。

      “既然这小侯爷权势逼人,想来这薛大小姐定是位美人了。”她缓声道,放下手上的青布帘。

      “美人?这次您可猜错啦,这薛大小姐现今芳龄二十,却还没能把自己给嫁出去呢!”车夫拍了拍身前的马匹哈哈大笑:“若是说在马儿中,这薛小姐的确是个美人儿——您怎么下来了?”

      裴信玉侧耳去倾听街上的动静,马蹄声渐近,与石板的碰撞清脆有力。

      马的负载极轻,显见身后没有负重,是单马行进。

      “劳您稍待,我去前头看看。”裴信玉温声叮嘱,蹙了蹙眉。

      鞭梢卷过空气发出清脆的催促。被催促的不仅是马,还有收摊的商贩跟行人,往这条街避让的人多了,几个蹿步的人影惹来一二怒骂。

      心神电转间,裴信玉跃上马车顶,几个鹘落从二楼拐至另一条街左近的茶楼,接住茶帘上脱落的香囊。

      磨损太过了些,这家茶楼似乎不怎么在意点缀的更新。裴信玉向几个注意到她身影的茶客微微颔首,转头看向这场微型骚乱的中心。

      是两名并辔而行的男女,男子丰神俊朗,长身玉立,而女子一身明媚猎装。马匹旁垂挂着一二猎物。

      可以从猎物伤口的数量上看出二人打猎的手艺其实并不在行,但两人显然也不是为了狩猎。

      或者说,他们的猎物是“情”与“俏”。

      男子侧身向女子说着笑语,不时扬鞭指点附近的风物,喁喁私语金玉楼的新品。女子回身躲闪男子的亲近,忽地一甩手,在马匹上笑得花枝乱颤虚点他的肩膀。两人眼波流转中显见是目中无人的情意。

      裴信玉轻轻叹了口气,反手扣住了怀中的碎银。

      或许最近该寻些碎石随身携带,又或者向黑衣首领买些暗器。她心想,只是现在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教训这种能耐人相当容易,可这二人并未放慢马匹的行速,附近依然有些人影。尽管可能性很小,但惊动马匹也不是不可能出现慌乱践踏的情形。

      目前的情况虽然混乱,却是乱中有序。所以裴信玉并没有动作,只用目光扫过这片热闹中的萧条中心。

      不过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过了这条街再右转直行便是狄府,这二人的归处。他们二人在仆从簇拥进门的那一瞬间才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也无妨,裴信玉已记住了“狄小将军”与“薛大小姐”这两人的面容。

      乱跑的孩子被妇人抱在怀中,商贩卷着铺盖缩到了墙边,人流自觉地为松江府的霸王让路。裴信玉眉头一皱,抄过一旁的香囊掷去。

      或许是聊得过于投入,狄小将军并未发现青石砖上隐隐的碎纹和水泽,那是在裴信玉的这个角度相当明晰的凹坑。

      香囊里的茶梗早已干枯,用来垫脚颇为合适。这一垫脚香囊险之又险地擦着青石板垫在马匹的左前掌下。

      骏马行进的身影依然矫健,狄小将军轻轻“咦”了一声,借与薛红红打闹的间隙环视四周,只看见茶楼晃动垂帘后的那抹白衣,回身敷衍过薛红红的关心。

      裴信玉正欲抽身离去,楼下却忽然响起马的嘶鸣与人群的惊呼。

      “马腿折了!”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喊和尖叫,人群混乱起来。

      她急掠窗外,边角的摊上也掠过一道灰黄的身影。

      裴信玉瞥去一眼,是一个赶集土老头,黄惨惨一张脸,毛发稀疏到几近盖不住顶。然而这老头显见有武艺在身,双掌一摁便便紧紧压住了受惊而躁动的马匹。

      只是骑马者却没有什么好运气,权势逼人的狄小将军被马从鞍上摔落,那三四百斤的马有些焦狂地嘶鸣,掩盖住狄小将军那强按下的抽气。裴信玉掠过

      裴信玉掠过这匹被制服的骏马,跃身上了薛红红的马鞍。

      “俯身!”

      听见裴信玉的喝声,被那尖叫吓得头脑空白的薛红红俯下身体,而后她只觉得手背一暖,身后投下一片温暖的阴影。

      几缕幽香飘进她的鼻尖,四周的尖叫都远去了,只剩下薛红红自己那怦怦直跳的心脏。

      身后的女子温声安抚马匹,焦躁的马匹渐渐变回先前温顺的模样,一同安抚住薛红红的恐惧。

      “马腿怎么会折呢?”薛红红听见身后的女子低声自语,带着一点若有所思的笑意,“是人腿折了啊。”

      天光重新洒落进她的视野。

      真厉害啊。薛红红想,忽觉耳朵上一股极其轻浅的触碰,不由一阵酥麻。

      裴信玉简单地收拢了她飘散的发丝。意识到自己现今的形象,薛红红只觉轰得一声气血全涌到脸上。

      “小心些,这不是跑马的地方。”

      女子的声音很冰,像春日破冰的溪流,清凌凌中夹杂寒意。这点寒意很好地宽慰了薛红红几近爆炸的内心。

      要你管!薛红红张了张嘴,转头却撞进那双仿佛盈着星光的眸子,一时间竟目眩神迷得消了声息。

      好在女子并不在意她没有回应,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抛在受损的商铺柜上后便将缰绳塞入薛红红掌心,和那道黄灰色身影一样抽身离去。

      “红得就像胭脂一样呢。”薛红红喃喃道,只垂下脑袋凝视那温暖的掌心。

      “哎——名字——”她扬声问道,却没有得到答案。

      不远处的茶楼上,被内力碾得粉碎的茶盏自黑衣人掌间洒落。他低首擦拭了掌心,面无表情闪身离去。

      折了腿的狄青皎在哀哀叫唤,翻身下马的薛红红犹豫了一瞬,劈手夺过柜上的那锭银子。从怀中摸出两锭抛给几欲哭号的店家,随手拽了个行路人让他通知狄府的仆役。

      “你没事吧?”“你刚刚在说什么?”

      两人的声音撞在一起,薛红红一愣,又重新忆起那素雅的白衣。

      “红得就像胭脂一样呢……”

      “你是说那个女人?”

      “她救了我。”听出狄青皎言语中隐隐的咬牙切齿,薛红红冷冷道。满脸冷汗的狄青皎早已失了那玉树临风的气度,于是便失去她的爱意。

      看在对方受伤的份上,她还是放缓了声气:“她右眼角下的泪痣,红得像胭脂一样,特别好看。”

      素娟拭去鲜红的泪痣,裴信玉折叠了白绢,沾水洗净了这抹痕迹。

      “您……您会武功啊?”车夫略显磕绊道,好好一个娇娇小姐就那么蹿了上去,吓得他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哎,去看了看热闹。”裴信玉隔着青布帘温声回答。“前面出了点乱子,还得耽搁一段时间,有劳老丈换条路走啦。”

      她告诉车夫自己想去成衣铺买些衣服,很快便换了一身黑裳,挥手告别了车夫:“我走过去就是啦,离书肆也不远。”

      裴信玉说,见马车平稳地驶离此处,转身换了家衣铺。等她步入书肆时,已着一身纹着枝头黄鹂的黄色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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