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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承天皇宫偏僻一角,金威卫卫所内有两处院子,其一乃是大统领常青的地盘,而另一处则属副统领荆不言所有。

      两边虽同属金威卫,但与常青那边不同的是,荆不言这边皆是魈营的人。

      来往之人皆戴着青铜面具,除了魈营首领,无人知晓这些人的真面目。

      腾婴随着白浪进了院子,眼尾无意瞟向墙角,那里寒梅正是绽放犹好,一如十二年前。

      因不曾探出承台山地动,致使先帝受惊,父亲因而被关在了这里,有人带她探监,她惧怕哭泣,父亲最后一次为她揩去眼角泪滴,殷殷嘱咐她无论如何要好好活下去。

      “阿婴,你要照顾好自己,别惦念为父。”

      “阿婴,遇到事别哭,再难都要咬牙好好活着。”

      “阿婴,阿婴,我苦命的女儿。。。”

      父亲话里话外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怕为自己女儿招来祸患。

      他或许以为,只要自己的女儿仍是个傻子,便可安然活下去。

      可他却不知,终有一天,他的女儿会清醒过来,记起那些他曾经以为女儿听不懂的话。

      承台山的地动父亲明明预测到了,可他偏偏不曾上报先帝,这又为何?

      父亲只道,他不过顺势而为。

      势,为运势,谁的运势?

      先帝否?

      还是谁?

      父亲信命,前半生汲汲营营,只为探得一线天机,预测天象,为民谋福祉。

      后半生日日卜卦,只为自己女儿算一个光明的未来。

      腾婴黯然,父亲一生都为别人活着,才三十多岁便白了整个头,不知如今父亲泉下有知,有没有悔过。

      悔,为何要入这朝堂?又怎会生下一个痴儿?

      一叶瓣飘落,殷红入白泥,刺痛了腾婴的眼。

      她敛目攥拳,一股酸涩径直涌向喉头。

      她是腾云的女儿啊,从前她过得浑浑噩噩也就罢了,可如今,她记起从前,父亲的音容笑貌尚在耳畔,她若不去探明父亲所谓顺势而为的真相,她又怎能心安?

      即便父亲只祈愿她好好活着,可她这十二年受的磨难又岂会是父亲所愿?

      “腾小姐?腾小姐?”

      白浪在前,腾婴在后,就在进门的瞬间,白浪突然发觉身后人没跟上,不由回头,只在这一刻,他看见了一个于青石雪地中昂然而立的女子。

      似乎就那么一瞬间,这个女子站在冬日的艳阳下,金黄色的阳光缓缓流入她的身体里,让之前那个淡然的仿佛已入年迈枯槁的女子生了勃勃生机,又像似在她的心上开了一道门,眼睛里也有了活气,这气如泉涌,让一向敏锐的白浪嗅到了丝丝悲悯怨恨。

      呼唤的声音哽在唇间,白浪凝视着腾婴的双目,在她血丝弥漫的瞳孔里,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阴暗的潮湿的墓穴,一个小小的男孩,被一群如野兽般的人围在角落里,撕扯殴打,男孩犹如困兽,无论如何拼杀也躲不过,杀不了那些人。

      就在一根长长的指甲插进男孩的大腿间时,男孩仰天长啸,悲声啼哭,凄惨的声音终于得来了回应,一个少年,浑身血迹,不知从哪个洞口奔向他的方向,替他杀退了那些人,望着少年血痕斑斑的五指间抓着的一只跳动的心脏,男孩并不觉害怕,他仰望着少年,少年嗜血的双眸鼓舞了他,让他在那一刻生出了斗争下去的勇气。

      家族选中了他,父亲弃了他,母亲争不过父亲,他终究成了家族献祭的棋子。

      从五岁入那活死人般的墓穴,他生生熬了十年,这十年他与大哥相依为命,为了报复那些弃他的人,便是腥臭无比的鲜血他也甘之如饴,他过的不好,他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只在那么一刻,白浪仿佛从腾婴身上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与自己身上相同的气息,是仇恨,是怨怼,是血腥。

      白浪的胸口蠢蠢欲动,只觉浑身的血液开始翻涌,他想杀人,杀光那些弃他的,对他不管不顾的人。

      “白浪?”

      突然一声轻唤,“白浪,你还好吗?”

      是腾婴。

      腾婴从地上拎起自己的药箱,见白浪神情有异,双目虽望着自己,但似无神识,腾婴心下诧异,不由出声唤道。

      “呃,”白浪被唤声惊醒,慕然回神,一时竟弄不清自己方才为何会神思不属,警惕之下见腾婴疑惑的看着自己,不由搔了搔后脑,讪讪的摆了摆手,“走吧,仵作已经在等着了。”

      说罢,便撩起披风大踏步进了屋。

      而腾婴攥紧了手中的药箱,抬脚迈开步子,尾随白浪进门的瞬间,她回头又望向墙角的那株红梅。

      这一树的殷红梅花在十二年前见证过她的无助,她的眼泪,她的胆怯。

      而十二年后,却又在观望着她的踌躇,她的彷徨,还有,她的决心。

      腾婴眨眸回首,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从容。

      。。。。。。。

      承天皇宫正中线上是太极殿,是承天皇朝皇上的寝殿。

      “滚。。。。。。”

      “滚下去。。。。。。”

      左踢一个太监,又扇一个宫女,望着四散而去的宫女太监,永寿帝只觉今日的怒气比往日哪次都要暴烈。

      便是前年丛家的那个老家伙撞死在太极殿门外,他都没今日这般气愤。

      “罗织梦,你这个贱人。。。。。。”

      偌大的白玉石桌上已空无一物,永寿帝想拿东西打砸,却扑了个空,他怒而转身一脚踹向不远处立着的随侍大太监王和。

      王和年纪颇大,哪里受的了永寿帝这一脚,可他虽预见了永寿帝的动作,但却不敢躲,眼瞧着永寿帝这一脚便要落在他的腰间,老太监不由心中哀嚎,叹息这回非残也得伤。

      却不料只在这转瞬之间,一个暗红身影却挡在了他前面,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皇上小心脚疼。”

      永寿帝那一脚本要落在那人身上,然却不知为何,又似被这一道声音惊住,永寿帝生生举着一条腿转了两个圈才停了下来。

      “荆不言?”

      永寿帝转了两圈站定身子,却觉脚尖发麻,情知是荆不言对他做了什么。

      但是,觑一眼面前之人不阴不冷的瞧自己的眼神,永寿帝竟莫名觉得心慌。

      荆不言这厮,可不是头一回对他使坏了。

      只奈何,荆不言虽是魈营的首领,名义上归他这个皇上管,然却无人知晓,这魈营的人却全然不听他使唤,便是荆不言也只听承台山那人的话。

      承台山,是皇家帝陵所在,但掌管皇家帝陵的,却是承台山庵庵主。

      而荆不言就是承台山庵庵主亲自训练出来的。

      永寿帝虽贵为帝王,但对这位庵主所知并不多,且他自幼便被父王及母后嘱咐过,这承台山帝陵关乎承天皇朝的运势,承台山庵庵主更是护佑皇朝之人,惹不得也动不得。

      于是,连着承台庵庵主的人他也动不得。

      也因此,才让荆不言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不尊。

      永寿帝一想到此,便怒火横起。

      可他与荆不言相处不是一日两日了,知这厮软硬不吃,便是对荆家人都不假辞色。

      听说当年为了去承台山庵跟随庵主学艺,荆不言竟对亲大哥下毒,使得荆无用断了腿,成了废人一个。

      这事本被荆家捂的严严的,还是他使常青去打听,才得知荆无用变成瘸子的缘故。

      想到此,本来对荆不言满是怒气的永寿帝,审时度势之下,便是再恼也只得收敛了几分。

      “你怎么来了?”

      永寿帝状似无意的掸了掸身上金黄色的祥云龙袍,哼了哼问道。

      “听说皇上在为合欢殿的事发怒,臣特意来知会皇上一声,”荆不言双手垂于一侧,肩背挺的笔直,下颚角紧紧绷着,话说的不紧不慢,状似恭谨,却平添了几分散漫。

      “卿都查到了什么?”

      永寿帝本来应该很在意荆不言面对他时的态度,但他此刻又想起在合欢殿发现的狗男人,那一腔愤怒生生压过了荆不言对他的不敬。

      “女尸为梦贵人无疑,”荆不言慢吞吞道。

      “谁问你那贱人是死是活,”永寿帝恨的跺脚,“我问你那男人是谁?”

      被自己的女人戴了绿帽子,永寿帝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平日与荆不言说话,句句不离朕字,可今日竟破天荒用了“我”一字,可见确实被气的不轻。

      荆不言自然发现了永寿帝的变化,只勾了勾唇角,在心中轻蔑一笑,撩了撩眼皮道:“男尸虽被毁了容貌,但。。。。。。”

      荆不言话说一半,永寿帝却沉不住气,“有话直说。”

      他以为荆不言有难言之隐。

      荆不言心中冷笑,抛出霹雳炸弹,“男尸恐是金威卫。”

      “金威卫?”

      永寿帝愣怔住,后退两步,扶了扶身后的桌子,脸色阴晴不定的问:“是谁?”

      永寿帝似乎受了打击,毕竟往日里,因为荆不言魈营的身份,他对荆不言多有防备,很多时候办事都只用金威卫统领常青。

      可今日荆不言却告诉他绿了他的是他的金威卫的人,这对他来说,无异于双重的背叛。

      所以,一时间,永寿帝有些支棱不住了,但即便如此,他却不愿在荆不言面前透出半分的懊恼,因为这会让荆不言觉得他无能,连自己的金威卫都管不住。

      好在荆不言摇了摇头,“暂时不知。”

      这让永寿帝备受打击的心灵有了那么一丝喘息余地,也让他有了空隙思量如何处置这事。

      “你去查吧,查清这人是谁,”永寿帝私心里并不愿让荆不言插手这事。

      可也不知荆不言最近是不是太闲了,总在宫中晃荡,这事好巧不巧的又被人先报去了荆不言。

      也不知常青那混蛋去了哪里,宫中发生了这么大事,也不见他来处置。

      永寿帝突然想起常青,只觉恨铁不成钢。

      望着永寿帝忽阴忽晴的神色,荆不言哪里会猜不出永寿帝心中所想。

      不由在心中哂笑一声,若永寿帝得知那男尸是谁时,恐怕更会大受打击。

      若无意外,只凭敢在宫中睡皇上的女人,这胆子也就那一位了。

      荆不言对合欢殿发现的男尸是谁,早就有所猜测,如今也只差仵作验尸确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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