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入侵》火棘子

37、冬日之雪（5）

　　37.

　　当日，一起帮忙找孩子的两个保镖，也就是后来跟去庇护所的那两保镖，其中一人已过世。

　　周千阅找到活着的那个保镖，询问当年的事。
　　保镖得了钱，知无不言。

　　这保镖叫万大，平日里不算贴身，因为枪使得好，为人机警，只有外出任务时会被叫上。这天，万大接到急令：跟另一同伴到地下迷宫建筑里找两个孩子。

　　两保镖第一时间查监控。
　　只见孩子不时地跑过监控镜头，屏幕外都能感受到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监控的死角多。
　　那孩子藏得不见踪影。

　　万大不熟悉迷宫，便跟洪羽山建议：「不如让保安室的保安一起找。」
　　洪羽山怒说：「他们早被迷了。」

　　万大不知道「被迷了」是什么意思，心想这孩子难道长得倾国倾城吗，监控模糊也看不清模样，他不敢多问，循着孩子的最后轨迹进去找。所幸，迷宫只有一小截，主要活动区域还在楼上楼下三层楼的各个角落。

　　洪羽山吩咐：「他们俩没有逃出去，一定还在这里。」
　　「是两个吗？」万大问道。
　　「对。」
　　万大有些疑惑又不好多问，说：「我们俩这就去找，您如果发现动静，以哨子为号。」
　　洪羽山补充：「小的那个喜欢钻墙缝、木板缝，你们仔细点。」

　　这楼的中间有一处挑空的场地。
　　万大找了许久，不经意从二楼的栏杆往下俯瞰：发现了一楼地下有一个粉笔画的圆圈。也许是粉笔圈，也许不是，因为当时有一束很诡异的光照下来，投射在地上，形成一圈荧光。

　　万大招呼保镖伙伴：「你看，那是什么？」
　　「光吗？」同伴疑惑。
　　「一起看看。」
　　万大提出一起看看，是心里说不出的奇怪，刚才找到这里还没见粉笔和光，现在忽然有了，就挺让人发毛的。
　　同伴也有同感：「这里真TM邪乎。」
　　「邪乎？」
　　「你不觉得吗？」同伴低声地说，眼神左右一瞄，「就是那个，老大不停地说有两个孩子……」
　　万大也毛：「快别说了，咱赶紧下去。」

　　赶到一楼就有些天旋地转，一近光圈，万大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同伴比他倒得还快——万大的记忆就到了这里。醒来后，他才知道洪羽山比他们都严重，意识紊乱了。

　　万大不明所以。
　　后来查监控，发现端倪。

　　他们俩晕倒之后，洪羽山越加发狂，追着孩子楼下楼下的跑。孩子偶尔从监控屏下闪过，跑得不能说快，只能说脚步踉跄。洪羽山好几次看见了孩子，并追着狂跑，如此数十分钟之后，洪羽山忽然一头栽倒进了光圈里。

　　与此同时，监控上，孩子跑出了迷宫。

　　……

　　万大点了一支烟：“医生说，洪老大得了认知障碍，是因为他跟孩子对峙得太久。我们两个因为意志力太弱，承受不了昏迷，是身体的自我保护，反而没事。”

　　说起来，孩子逃出迷宫反而好找了。洪羽山带着两个保镖，用钱开路，很快找到孩子的线索，并来到了东鱼区的庇护所附近。从流浪汉陈三的口里，得到行踪，他们很快抓到了一个光脚的孩子。

　　回想起来，万大都认为不是人干事。

　　一个孩子在雪里光着脚丫。
　　三个大人去抓。

　　万大根据洪羽山写的纸条，质问孩子：「你哥呢？」
　　孩子：「……」

　　孩子终究是挨不住打，眼泪汪汪地说，在东鱼河边，一棵被劈掉一半的树前，跟哥哥走丢了。他也不知道哥哥在哪里，他要是知道就不会一个人呆着了。

　　万大自己也有孩子，见问不出什么，便买了一双鞋：「穿上。」
　　孩子却不要：「热。」

　　这么冷的天光着脚，还说热，多半是被虐|待出什么毛病了。随后，路过板栗摊，孩子忽然闹着要吃。洪羽山是听不见，万大于心不忍，便跟洪羽山请示了一下，带他下去买了板栗。

　　主驾驶是另一个伙伴，副驾驶是洪羽山。
　　万大和孩子并排锁在后头。

　　孩子捧着板栗，也不吃，就看外边的茫茫大雪：「雾凇的外面是什么？」
　　「是大海。」
　　「大海的外面呢？」
　　万大以前回答过自己孩子同样的问题，也是了解过的：「跟雾凇一样，是很大很大的陆地。不过，海里有克苏鲁，会让人疯掉，大部分人在海上就疯掉了。」
　　人疯了，要么跳海，没跳海的也会饿死在船上，因为船员也疯了。漂洋过海如渡劫，雾凇人宁愿呆在废墟雾凇。
　　没想到孩子眼睛一亮：「还是可以过去？」

　　即使如渡劫，总有人愿意渡劫。
　　每一年都有大海船出征，向大海之外的大陆驶去，可从没有哪只回来过。

　　一路上，万大和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孩子自从知道有海船出征时，整个人都亮了，偶尔会嘀咕说：「我要和哥哥一起走。」
　　万大好笑：「你哥在哪里？」
　　孩子看一眼外面的雪，不说话，只是狡黠地笑：「不告诉你。」
　　万大：「……」

　　万大以为几觉醒来，就能回到中安区。
　　可没想到，他们最终却到了南边的海岸线。

　　看到大海时，万大傻了，洪羽山怒了，就是开车的小伙伴都哭了：「都是导航的错！」
　　万大：「……」

　　万大不忍心看小伙伴被责罚，就一起诓骗洪羽山，说这破导航真的不靠谱。洪羽山的气消了点，三人在海边住下，准备等天亮再回中安区。

　　次日醒来，万大又傻了。
　　洪羽山、小伙伴还有小孩全都不见了。

　　万大十分惶恐，也是灵光乍现，想起孩子不停地问他「离开雾凇的大海船在哪里？」他拼命朝码头跑去，只听见游客纷踏上那条海船。
　　原来真的有船要驶进茫茫的大海。
　　也真有愿意渡劫的人。
　　拥挤的人潮，一起拥进了不大的海船。
　　万大拼命地跑，拼命地挤，拼命地在人群中找：「你们见过一个小孩吗？」没人回答他，也没人有空搭理他，船上也没有小孩。

　　不久，长笛又鸣起，船要离岸了。
　　万大连忙跑下船。

　　万大在岸上，看着船离开，人们纷纷挥手告别，有人大声哭泣。水送走船，扬帆起航，万大忽然看见，那个孩子一手抓住甲板的护栏，一边拼命招手。

　　万大连忙往四周看，并没有孩子的哥哥。
　　他不知道孩子冲谁招手。

　　后来，万大找到了昏迷的小伙伴和洪羽山。在回来的路上，住旅店时，洪羽山又离奇失踪了，至今没有下落。这件事，也为万大和小伙伴招来了不小的惩罚。

　　幸好有监控作证，加上洪羽山已非正常人。
　　万大捡回一条小命。

　　……

　　万大说完，又默默地抽了一支烟：“……”
　　周千阅又给他两张钱。

　　只为万大当年买过一双鞋并给予过怜悯，虽然周千阅是一点儿都没印象。

　　万大看着钱，忽然叫住他：“有一点，我从没对谁说过，老大一直强调有两个孩子，但是我看监控……”
　　“？？”
　　“我，只看到了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