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入侵》火棘子

27、初秋（5）

　　27.

　　进去两辆救护车，抬出来两个人。
　　东鱼社出事了。

　　传闻纷纷：有的说是高层人员意见不合，大打出手；有的说怀恨已久，抽刀砍人；也有的说派系对立，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救护车离开后，里面又开了十几分钟的会，高层管理们才三三两两出来。

　　宋荣华走在后头。
　　他眉头紧锁，跟同僚低语着什么。

　　他的同僚大大咧咧，嗓门也亮：“想多了，怎么可能，你就是幻觉，我早几年就让你检查你不检查。我有点儿急事处理，改天聊。”同僚说着，坐上车离去。

　　宋荣华驻足，用手背遮住烈阳，脸庞微抬，不知是看天空，还是看楼边高高的楸木树，一脸的心事重重。

　　周千阅上前询问：“宋哥，看什么呢？”
　　宋荣华：“嗯，来了？”

　　东鱼社的总部楼，紧挨着大音乐厅。宋荣华负责东鱼社的商务这一块，职务不高，资历老，在四楼办公。周千阅来，是想再跟宋荣华探一探巡逻会存活的可能性。顾浅嫌乌烟瘴气，独自坐音乐大厅门口等他。

　　一进办公室，宋荣华就小心地掩上了门。
　　不像前几次大开着门。

　　宋荣华心不在焉的，一直搓手，心事重重，琢磨什么又没琢磨透似的，眉宇间很苦恼，坐立不安，倒茶溢了一桌子才发现。
　　周千阅见状，没提巡逻会，问音乐厅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叫来了救护车。

　　宋荣华压低声音：“我们社长出事了。”
　　周千阅：“啊？”

　　当时参会的高层人员有四五十号人，开会前，没半点儿任何异常。按一贯的流程，各片区的代表先发言；大家就主要是想讨论一番；偶尔，社长常霄会说两句；主持人最后一总结，散会。

　　需要说一下，常霄不露面。
　　他通过电脑来发言，屏幕上是他的照片。

　　就说今天，某个代表正慷慨陈词，电脑忽然传出滋滋的电流声，通过扩音器放大，像过电一样，又像小老鼠咬电线一样激烈。大家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主持桌。

　　电脑两侧。
　　是两个主持会议的人。

　　电流声一起，一个连忙挪开话筒，低头检查音响设备。另一个人则拨开手机，远离电脑，又仿佛想到什么，忽的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大家不明白怎么了，跟着抬头，圆穹顶上壁画华丽，被水晶灯映出一圈圈的光。
　　并没有异常。

　　大家再看主持台，豁然没人了。

　　主持人呢？前排的人站起一看：只见一个躺倒在地，另一个趴在桌子上晕了。会议厅一下子沸腾了，不知谁喊了一句“闻到什么味道了没”“有毒气体吗”，大家纷纷夺门而逃，也有的热嚷嚷叫救护车。

　　宋荣华坐在中间排的中间座位。
　　两边是人，座位又窄，想跑也得要旁边人先跑。

　　幸好还有冷静的人，振臂一呼，说什么味道都没有也没有着火，只是两个主持会议的人倒下了，大家别慌，宋荣华镇定下来，坐回原座位上。后来，救护车把晕倒的两个人抬走，剩下的人继续开会。

　　大家发现，电脑的滋滋电流声还在。
　　那头的社长没动静了。

　　几个副社长意识到不对劲，赶紧联系常霄，发现联系不上，都涌上不详的预感。然而，常霄神隐这些年，居无定所，也不知道上哪里找他。

　　大家各抒己见，最后决定。
　　一拨人想办法联系常霄，一拨人等那两人醒来，其他人等这两拨人的消息。

　　事情就这样。
　　宋荣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周千阅察觉他欲言又止：“宋哥，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嗯。”
　　“怎么回事？”
　　宋荣华深吸一口气：“千阅，你知道吧，有些人能感应到死亡。比如说，很多小孩，看见将死的老人会哭，是因为小孩灵气足能看见魂儿。”

　　周千阅骇笑，调侃：“宋哥不会有这种阴阳眼吧？”
　　宋荣华：“我有这种耳朵。”

　　那是刚加入东鱼社时。

　　宋荣华还年轻，腿脚功夫好，一进来就被选做社长常霄的跟班保镖。那会儿，常霄还抛头露面，跟对手争得你死我活，自然吸引了不少仇恨，隔三差五就会遭遇暗杀或枪战。
　　替常霄挡刀挡枪的小弟，死了一个又一个。

　　宋荣华亲历过几次，注意到，每次意外来临之前，会出现一丝丝尖利的呼啸声，像风吹过竹叶的声音，又像音域很窄的笛音，短促，转瞬即逝。只要这声音飞过，接下来就有小弟死去，
　　他称之为「死亡之声」。

　　宋荣华意识到后，便有意地避开「死亡之声」的现场，这让他成功地活下来。后来他去医院检查，得知自己的耳力是比寻常人敏锐，能分清声音中的多种层次。

　　常霄退居幕后之后。
　　宋荣华也由保镖变成了行政高管。

　　掐指算来，他有七八年没听过这「死亡之声」了。今天，那电脑忽然发出的电流滋滋的声音，其中，竟夹杂了一丝风吹破竹的尖利呼啸，他一听，又惊又恐惧。别人都抬眼看穹顶，只有他慌忙地张望四周，看有没有突如其来的枪。

　　那两人晕了。
　　他更加确定又是「死亡之声」了。

　　出来时，他问同僚们，有没有听见那一丝风过罅隙的尖利声，同僚都说没有。大嗓门是他的老朋友，以前就不信什么「死亡之声」，说是他的幻觉。

　　宋荣华长叹一口气：“那两个人谁肯定死了。”
　　周千阅说：“无常勾魂，谁也挡不住。”

　　宋荣华喝茶如苦酒，抿一口，狠狠地皱一下眉头，好半天吐出一口气：“是啊，阎王爷来要人，不走也得走。我真是害怕听到那个声音，做梦都要被吓醒。”

　　……

　　周千阅下来后，就见顾浅从音乐厅走出来，不知干了什么，一身灰尘。

　　“等烦了吧，吃饭去。”
　　“嗯。”

　　水煮牛肉。
　　火辣辣的一盆，飘满满的一层红辣椒。

　　周千阅夹了一片牛肉放进嘴里，又鲜又嫩，麻麻辣辣，像小人在嘴巴里跳舞一样，十分刺激。他大汗淋漓，顾浅也不遑多让，热气氤氲中，薄薄唇越发的红，鼻子秀挺，眉目如画。
　　只是，顾浅好像也心不在焉。

　　“你想什么呢？”
　　“我刚才进音乐厅了。”顾浅讲述起来。

　　周千阅上去后，顾浅坐在台阶上，等了没两分钟。就有一个人急匆匆地招呼他：「喂，你还坐着干什么，快进去帮忙啊！」这人不由分说，把顾浅推了进去。

　　顾浅本来是拒绝的。
　　可一进去，他随身带的探测仪就震动了。

　　探测仪上的数字成了橙色，数值异动偏离了一点点，是疑似异常。说起来，在大型聚会中，如果交流剧烈意识碰撞较多，就算没有精神入侵，也可能出现橙色异常。

　　那个人回头又喊了一句：“喂，愣着干什么，来搬东西啊。”
　　顾浅不想暴露身份，上前帮那人收拾桌椅。现场还有好几个小弟模样的人，一边搬东西，一边讨论刚才发生的晕倒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