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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过了几日,地里的秧苗都插完了。

      农户人家暂时可以歇上几天,等着时候合适便要收割麦子。

      这日,陆玉苹精心打扮一番,拿了包袱出门,周秀珍将她喊住:“苹儿,你手里拿的什么,到哪里去?”

      陆玉苹道:“到我姐家去,我有些针线活向她请教。”

      什么针线活需得劳烦玉英,况玉英现下还怀着身子,哪有精力教她,周秀珍有些不耐烦,指着二房屋门说:“去,到你婶娘屋里,让她教你。”

      陆玉苹不乐意,“谁要她教,我走了娘,中午不用给我留饭,我晚些回来。”说着越过大门出去了。

      留下个周秀珍气的不轻,这丫头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一点教养礼数都没有,赶明日就叫媒人来给她说亲,赶紧嫁出去得了,省的在她跟前碍眼。

      陆玉苹从家里出来,走到村东头的大榕树下时,正好陆二牛赶着牛车过来,车上坐着一老妇人和一个小女孩。

      牛车停下来,陆二牛看着她手里的包袱,问:“二苹这是去哪儿?”

      陆玉苹道:“我到镇上去。”

      “那你快坐上来吧,等会儿人差不多了咱们就走。”

      今日非赶集日,去镇上的人不多,陆玉苹坐在牛车上等了会儿也不见其他人来,坐她对面的小女娃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忽然指着她头上的发簪说:“姐姐你的簪子真漂亮,我也想要。”

      小女孩约莫七岁左右,梳着两个羊角辫,眼睛圆溜溜的,十分可爱。

      陆玉苹瞪了她一眼,心说,这簪子是她及笄时她娘在镇上给她买的,平时她都舍不得戴,也就今日出门才戴上,你说想要就能给你吗。

      那名老妇人见陆玉苹面色不善,将孙女往怀里抱了抱,说:“那簪子现在囡囡还不能戴,等囡囡长大了再给囡囡买。”

      小女孩是个懂话的,听奶奶这样说,忙点头道:“嗯,好,囡囡听奶奶的。”

      三个人坐在车上又等了会儿,眼见着太阳爬高,有几个村民扛着锄头路过,与陆二牛招呼:“二牛,还没走啊。”

      “这就走!”

      陆二牛扬起鞭子在牛背上打了一下,车轮滚动,牛车缓缓向前。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声:“等一下,二牛叔,等一下。”

      牛车停了下来。

      陆玉苹转头看过去,见是方大婶家的儿子冯亚亚。

      他来干什么,陆玉苹有些不悦。

      “二牛叔,我来晚了。”冯亚亚爬上牛车,很快车轮又滚动起来。

      “亚亚,到镇上干什么去啊?”陆二牛一边赶车一边问。

      冯亚亚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也没什么事,这不刚插完秧苗吗,正好家里闲着,就想着去镇上逛逛。”

      说完他又侧头看向陆玉苹,“玉苹也到镇上去吗,可是买什么东西?”

      陆玉苹并不想理他。先前他娘来她家那事她是知晓的,冯亚亚想娶她为妻,她可不想嫁给冯亚亚。

      因为冯亚亚不好看,个子还没她高,她才不要嫁给一个矮子。

      她想到了她的姐夫韩牧升,那样高大,怎么好东西全让陆玉英占了,她不比陆玉英差,将来嫁的人也定要比她好才行。

      “玉苹?”见陆玉苹不理他,冯亚亚又唤了一声。那日陆玉苹及笄,他也去了的,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她,想要娶她回家。然后他就让他娘去问娶,只周婶娘不想让玉苹这么早就嫁人,他就想着再等一等。

      “你怎么不理我?”冯亚亚又问。

      陆玉苹讨厌死这个人了,她都不想理他,他还一个劲儿的问个没完。她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家里纳鞋垫的几样线缺了,我到镇上去买。”

      冯亚亚笑道:“正好我也没啥要紧事,不如我陪着你一起买吧。”

      冯亚亚这等不识趣,只会让陆玉苹更加反感,“谁要你陪,我自己又不是没长手脚。以后不许你跟我说话,我不喜欢听。”

      陆玉苹说话向来不好听,不管是对自己人还是外人,很容易伤人心。

      这不就把冯亚亚伤着了。

      冯亚亚抿着唇,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脸上神情复杂,怪是难为情。最后憋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听,你要是不想我说,那我就不说了。”

      坐在二人对面的老妇人看了有些不忍心,委实替小伙子委屈。这个玉苹姑娘,这嘴当真是随了周秀珍,有理无理不饶人,叫人听了不舒服。

      但她并没多嘴,她怕自己说了这丫头顶撞回来,拉不下她这张老脸,再者小年轻之间的事也碍不着她管。

      牛车晃晃悠悠,靠在老妇人怀里的小姑娘被晃的睡了过去。陆玉苹头偏向一边,看着远处的风景,冯亚亚时不时盯着人看一阵,却没敢再说一句话。

      半个时辰后,牛车抵达新余镇。

      陆玉苹率先下了车,给了陆二牛两个铜板,紧着向路边停着的一辆马车走去。

      冯亚亚疑惑,玉苹不是来镇上买针线吗,到那些马车跟前做甚,要知道路边停着的那些马车可是拉人到县城去的。

      他跑了几步追上去,“二苹,你要到哪里去?”然而陆玉苹压根不理他。

      只见陆玉苹给车夫付了几个铜板,而后上了马车,在冯亚亚的呼喊声中,马车扬尘而去。

      车厢里,陆玉苹爱惜似的抱着她的包袱,里面是一双青色的布鞋。

      忽而又想起什么,对赶车的人道:“师傅,麻烦你拉我到县学。”

      ……

      傍晚,陆轻尘下学回到家,先是完成了陆先生布置的课业,而后与陆念青陆玉芹在院子里跳房子。

      跳房子是一种小孩子间玩的游戏,拿根树枝在地面上画几个格子,小朋友在里面跳来跳去玩。

      金乌西沉,渐渐地天色沉了下来,沈蕙在厨房做好饭,叫大家出来吃。

      饭桌上,周秀珍心急如焚,推了推旁边坐着的陆大伯,“哎,你别光顾着吃,二苹到现在还没回来,你倒是快去找找啊。”

      这话晚饭前周秀珍已经说过,陆大伯却不甚放在心上,“知道了,我吃完这口饭就去,玉英家离着不远,很快就能回来。”

      然周秀珍却容不得他吃完这口饭,猛地一下从座位上起来,“都这时候了你还吃得下饭,你还有没有良心,别人晕倒了你跑的比兔子还快,自己女儿的死活却不管,真是胳膊肘拐到天边了。”

      说话间隙,她已离开座位,“你不去,我去!”

      陆大伯哪里还能吃得进饭,赶忙拉住她,“好了好了,我去就是!”

      这时陆奶奶亦道:“快去罢,虽说玉英家离着不远,可玉苹毕竟是个姑娘家,走夜路多不安全,你快去接她回来。”中午吃饭时候周秀珍说玉苹去了玉英家,只这丫头没个眼色,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陆大伯三步作两步往外赶,刚走到院门口就撞上了陆玉苹,猛然间被吓了一跳,只见陆玉苹衣发不整,头发上沾了好些灰草,面容憔悴,活像见鬼一样。

      “二苹,这是咋了?”

      陆大伯刚问完,陆玉苹就哭哭啼啼跑进了自己屋门。

      “哎,咋回事?”周秀珍也自疑惑,起身来到陆玉苹门上,正要推门而入,门却被反锁上了。

      周秀珍重重拍了几下,“玉苹,好端端关门做甚,出来吃饭!”

      里面响起哭声:“我不吃,我吃过了,你们吃罢。”

      晚饭后,周秀珍又来到陆玉苹屋里,这回门倒是没锁,陆玉苹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周秀珍走过来一下给她掀了,“大热天的,你捂着个头干嘛。”

      陆玉苹又重新盖上,“娘,我回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会儿屁股还疼着呢,我要睡觉了,你就不要问了。”

      “哎,你是我生的,我关心下你都不能了。你这丫头,说句话能把人冲死。”周秀珍虽说抱怨,可见女儿没有大恙,她也就给人带上门出去了。

      夜里,大家都睡着了,院子里只闻虫鸣啾啾。陆玉苹轻手轻脚下了床,打了盆水回来,而后脱了衣服,用布巾湿了水不停擦洗身上,边擦边哭。

      好脏,真的好脏。

      怎么都洗不干净了。

      几日后,麦子成熟,家家户户开始抢收麦子。学堂也放了农忙假,不管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这个年龄段在农村都可以下地干农活了。

      陆家人除了陆轻尘和陆奶奶,其余人都在地里收麦子。陆奶奶腿脚不便,陆轻尘则留在家里照看陆承安。

      陆承安自会走路之后,院子里到处跑,家人收割麦子的这些天,陆轻尘时刻跟在他屁股后面,生怕一个不留神把他磕了碰了,比她读书写字还要累人。

      夏季多梅雨,收割麦子一定要快,不然下场雨水小麦就要泡在地里了。

      村的西头有片谷麦场,村民们收割下来的小麦都会拉到这里打场。

      场地虽大,可村子里人也多,每次割了麦子需得早早过来抢占地方,来晚就没打场晾晒的余地了。

      为了抢占场地,村民们大都天不亮就下地割麦,割完后一捆一捆背过来,等午后太阳大时再给麦子脱粒晾晒。

      打麦子用的工具叫梿枷,手柄是一截长木棍,木棍顶端装有一排木条或竹条,以此来打谷脱粒。

      陆家大伯、周秀珍以及陆季秋在谷晒场打麦子的时候,沈蕙则在家里准备一大家子的吃食。

      本来家里农忙时饭食由陆玉苹来做,可这几天陆玉苹不知怎么了,割完麦子后径直回了家,然后把自己关进屋里谁也不见,就连吃饭也不跟大家一起,而是端自己屋里独个儿吃。

      家里也发现了陆玉苹的异常,只是这段时间大家都累的跟狗一样,光顾着怎么把麦子早些收回家,对玉苹的事多顾及不上,认为这丫头不过是耍些小性子,就由着她去罢。

      这日午饭后,一家人又到谷晒场打麦子,沈蕙哄睡下儿子后来到灶上收拾锅碗,陆轻尘跟进来,她将剩余的饭菜推给她,“去给你二姐送过去。”陆玉苹午饭没吃,沈蕙给她留了些。

      陆轻尘来到陆玉苹屋里,将饭菜给她放桌上,留下一句“二姐吃饭了”,便带上门出去了。

      不是她不想多说,实是她这个堂姐脾性不好,有时候她好心好意关怀几句,对方非但不领情,反过来还会骂她一顿。既如此,她又何必浪费口舌讨个不愉快。

      不过说来也是怪,自那日陆玉苹去了大堂姐家,回来后人就变了,每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句话也不说。

      陆玉苹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说,大家就什么也不知道。

      又过几天,家里的小麦收割完了,紧接着又是种苞谷,待苞谷种下去,正好也到了夏粮缴纳时候。

      陆家湾村的税粮一直都是村长领着几个甲首挨家挨户收缴,然后由村民自己担着,有车的推着送到芜县县衙。

      六月上旬,全村所有税粮征收完毕,村长和甲首领着一众村民担着或推着粮食前往县衙交公。

      陆大伯和陆季秋一大早担着粮食也跟着去了,家里的女人终于可以喘上口气歇一歇。这段时间又是农忙,又是征税,可把这一家子累的够呛。

      歇下来的周秀珍这才有空顾及陆玉苹,陆玉苹这几日身上不大舒服,嗜睡异常,还伴有间歇性呕吐。

      天气炎热,周秀珍以为玉苹可能是中暑了,便把李大夫请了过来,要他给玉苹开几副药。

      李大夫给陆玉苹切了脉,平和的眉目渐渐蹙起,过后他又换了另外一只手切脉,来回几次,又问陆玉苹多久没来月事了,得了答复,最后才起身。

      道:“这丫头怀了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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