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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寿康(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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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琳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她的目的同高舒窈一说。
为了以防不测,她必须要让高舒窈知晓她的想法,才更易于接下来的行事。
她推说前些时日做了个奇怪的梦,见到南三所的乳娘嬷嬷照顾几位阿哥时并不尽心,还暗自挑拨阿哥和额娘的关系,想要像前朝一样控制阿哥以获得荣华富贵。
高舒窈不通前史,听玥琳这般说虽不知前朝旧事,但知晓乳娘嬷嬷竟敢欺负皇子,便很是愤然。
“此事可是当真?”高舒窈犹豫了一下才问起。
“南三所那边的情形,我们也并不清楚。”玥琳斟酌了一下,倒不好说得太明显,“只是这厢,婉言姐姐的忌辰快到了。”
这话便是点到为止,高舒窈也明白玥琳的意思。
若真是富察婉言见到永璜被南三所的嬷嬷欺负,才托梦给玥琳,似也并非意外之事。
高舒窈性格纯良,她又一心盼望着能早日生儿育女,知晓此事很容易就会由己及彼地担忧着,待日后她的孩子会不会在南三所也被奴大欺主的乳娘嬷嬷所挑拨,离间了她和孩子的母子之情。
这颗种子一旦被栽种在高舒窈心头,就无可避免地被春风拨动,这心中怀疑也就越发明朗。
高舒窈是乾隆的宠妃,如今又尚未有孩子,在乾隆面前兴许还能说的是两句话。
如今她们都还不知乾隆的真面目,便是玥琳说来她们也不会相信,她们如何能相信常同她们温情脉脉的帝皇是个如何无情之人。
玥琳想起乾隆待高舒窈素来是不错的,若能一辈子待她好,便是蒙骗了高舒窈一辈子,其实又有何尝不可?
前世的高舒窈直到临终之际,都是君恩盛泽不倦的,她才会盼着在她故去之后乾隆都能记得她。
在玥琳同她想起她的想法,高舒窈只是稍一斟酌就应下了:“也是妹妹你心善。若她们真是清者自清,此事也便罢了;若她们真敢瞒着阿哥公主,在背后作威作福,我们必要禀了皇后娘娘,将她们都压入慎刑司审问个干净。”
玥琳才浮起几分轻笑,一边为高舒窈抚着后背:“姐姐莫气,不必为这些事气坏了自己。”
若说这些缘由都是因着玥琳托说的那个不存在的梦,如今高舒窈却是信得真真的。
宫中奴大欺主之事,她也并未未听说过,只是胆敢在满宫嫔妃的眼皮子底下,打了阿哥公主的主意,真可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便能想到这群乳娘嬷嬷是如何的作威作福。
玥琳便将她先前做过的计划告诉高舒窈;在永璜生辰时,她送给永璜的生辰贺礼便花了心思。
其中有一枚荷包,囊部是用金子鼓充的。
永璜年纪小不认识,但只要到了那些嬷嬷手上,她们稍微一掂量就能知道,填充在里面的是什么。
她记得当年孝贤皇后处理了南三所的嬷嬷时,一桩罪名是挑拨阿哥和额娘的母子情分,以欺阿哥年少无知,令阿哥对其信赖而在南三所作威作福;另一桩罪名就是私自将阿哥身边的物品私拆下来,将里面的珠玉金银之类的物件偷盗送出宫外。
这些南三所的嬷嬷,都是在宫中浸淫多年的老人,宫中帮她们做事的人很多,就连内务府都有借着她们的身份名头捞上好处的。
玥琳便是拿捏住了她们的贪婪,以此为契机揭穿她们的行径。
只是另有一事则需高舒窈的帮忙。
高家同样也是包衣出身,虽然如今承蒙圣恩抬了旗,在内务府那边都还是留有能用的人。
况且高家还有个贵妃在宫中,如今高舒窈的永寿宫中伺候的宫人也都是高家安插进来的人。
玥琳也是深知这一点,才会特地同高舒窈相说此事。
“这倒是好说。”高舒窈便很是爽快地一口应下,“正好前些时日内务府安排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出宫事宜,各宫里都是紧缺人手的。趁着这空挡,我们安排一两个人进南三所盯着,倒也并非难事。”
如此玥琳才展颜轻笑:“那便有劳姐姐了。”
高舒窈想了想又问起:“那依妹妹所见,我们可要同纯妃说一声?毕竟永璋还那般年幼,此事若是真的,也是宜早不宜迟的,就怕永璋还未懂事时就被那群坏心思的嬷嬷教坏了性子。”
想起年幼的三阿哥永璋,玥琳犹豫了一下,只是又想起纯妃那性子,就还是不愿改变了想法,就怕纯妃耐不住性子打草惊蛇了。
“不瞒姐姐,我原也是想过是否要同纯妃知会一声。可纯妃素来是慈母心肠,若知晓永璋被身边的人欺负了,岂不要直接到南三所去看个究竟。”玥琳徐徐与高舒窈解释道,“到时候不仅是打草惊蛇了,恐怕皇上听了也要不喜。先前纯妃不就是因为置喙了三阿哥在南三所染病一事,令皇上在圆明园生了好大的气,还牵扯到云常在。”
果然只待说起此事,便打消了高舒窈的念头。
唯一还让玥琳和高舒窈都还有些犹豫的,便是可否寻求皇后的帮助。
只是皇后素来是谨慎的性子,上头还有祖宗礼法压着,许些事情她都不能出面而为。
但在后来皇后不惜得罪内务府的包衣世家,都要将南三所那一窝贼子野心的嬷嬷铲除干净了,便可知皇后也并非是能任由那些人拿捏的软柿子。
玥琳不好定夺此事,高舒窈则说此事事关重大,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不容易走漏风声。
待她们出了永寿宫,就再无旁人知晓,到时候才能抓个正着。
可若再将消息传到长春宫,难免要担心隔墙有耳。
“便听姐姐的。”玥琳听着就点头应下。
只是此事还未有下文,高舒窈刚安排了人进到南三所,她们私底下在永璜生辰时送礼的行径就被乾隆发觉了。
乾隆倒未直接将她们召到跟前斥责,只在次日去长春宫请安时,皇后单留下了她们几人,说皇上不喜欢她们给大阿哥在赏赐之余另外送生辰贺礼的行为。她们虽都是永璜的妃母,可永璜毕竟已经十岁了,再过两三年就足以入朝做事了;到时候一个后宫与前朝私相授受的罪名下来,大家都不好看。
说这话时,皇后的语气都是苦涩无奈的。
想来乾隆还为此事斥责了皇后,定她管理后宫不严之过。
作为此事牵头羊的玥琳连忙跪下认罪:“都是臣妾思虑不周,还请娘娘责罚。”
“娴妃,这本就是你一片好意,如何能怪你。”皇后连忙让她起身,才继续说道,“此事在情理上都未有不妥。只是皇上既不喜,日后也不必再提了,只照着规矩来便是。”
“谨遵娘娘教诲。”一众妃嫔便应下道。
这样的结果在玥琳的意料之中,只有高舒窈还似有些没反应过来,从长春宫出来才恍恍惚惚地想起:“我们是大阿哥的妃母,大阿哥过生辰,这又有何妨?何至于到了前朝后宫私相授受的罪名?”
玥琳也觉得甚是离谱,可惜乾隆本就是这样想的,又或者说这个制度本就是提防着后妃和皇子接触的。
从康熙皇帝时将低位妃嫔所出之子交由高位嫔妃抚养,到如今所有阿哥都送到阿哥所由乳娘嬷嬷抚养,都是这个缘故,只为防着女主干政的祸端。
玥琳倒认为这从来都不是真正的缘由。
当年顺治皇帝和康熙皇帝即为时都尚且年少,乃是孝庄文皇后辅政坐镇,才能稳住前朝后宫。
如今朝政安稳了,便要将太后皇后妃嫔这一众女子都困在方方正正的后宫中,只为辅成皇帝这众星拱月般至高无上的地位。
纵是崇高如太后、尊贵如皇后,在皇权面前都是草芥蝼蚁。
乾隆也并非康熙、雍正那般勤勉的皇帝,下边的人奉承一句天朝上国,他便自以为功盖前世万圣之君了。
可便是只在这后宫之中,前世的玥琳尚且无比清醒。
前世她最后的结局,其实无论是干涉乾隆纳妃、指责乾隆为美色之欲逼死良家女子,又或者是断发相逼,在乾隆看来都是无关痛痒之事。
唯一触碰到乾隆痛点的还是疑心玥琳擅自干政,写诗论议朝政;更恨玥琳揭穿了他的乾隆盛世的真面目,让他这个圣明之君染上了污点,更让他下江南体察民情的说法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认为玥琳定然是恨他至极,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触怒龙颜而不知悔过。
这事乾隆倒是想得不错,前世玥琳确是恨他至深,便是到如今重活一世,玥琳也从未有过所谓的后悔之意;只是如今想着,也许前世她的选择确是太激进了,这一世她还有无数的选择,自是可以徐徐图之地将一切的不应该都提前扼杀在摇篮中。
唯有后宫干政一事,让玥琳微微蹙眉,在心里暗暗有了别的想法。
但如今在高舒窈面前,玥琳只是稍稍宽劝着她:“永璜确是大了,再过两年就要成亲了,以后要上朝听政,可不就同以前不一样了。兴许皇上便是关心则乱了,也盼着永璜能早早长大。”
此事似也能被玥琳这样模糊过去了,高舒窈未曾再起疑,只是终究还有一根刺卡在她心里,伴随着这一切的疑问和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