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小羊熊

8、等待

　　那是个闷热的雨天，空气潮湿到把鱼抛在空中都能吐个泡泡的地步。

　　一双沾满褐色泥土的白皙小脚丫奔跑着穿过长廊，栗色的发梢微微向两旁散开，小荣夏抱着一捧从星星树上摘下还带着露水的星辰花，带着浑身的花香撬开卞岭西的家门。

　　首都星的雨季令人烦闷，卞岭西来到虫族世界也不过十几载，可虫族的生长速度同地球人天差地别，他几乎还未准备好便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拔高到一米八五的个头。

　　几十年人类的身份令他再次对虫族有严重的排斥感。

　　卞岭西全身脱的只剩一条裤子，他注视着镜子中与上辈子身高身世相差无几的自己，一直紧抿的唇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与上辈子不同，他的出生无非是给战功斐然的卞家再添几笔花，除了他常年沉默寡言的雌父，几乎没有人将他放在心上。

　　卞岭西有一雄虫兄弟，生长速度倒是与人类普通小孩没什么差别，可性子真的太讨厌了。

　　他太善于利用自己雄虫的身份带来的特权行事，卞岭西冷眼旁观他的雌虫哥哥们对他百依百顺，有的甚至是社会名流，也甘愿俯身做他一只结实的人形狗。

　　可他们心底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严重失衡的雄雌比例让雌虫为了得到雄虫的垂怜不惜一切代价，卞岭西对这些趴在雌虫身上吸血的东西没有一丁点的好感，只剩浓浓厌恶。

　　这一切的改变全在一场宴会上。

　　卞岭西的雌父是位沉默寡言的军雌，他带着卞岭西坐在席位中稍微靠上一点的位置。

　　卞岭西的雄父有很多雌侍，他的雌父便是其中一员。

　　他有很多雌虫兄弟，而雄虫却只有那一个。

　　卞岭西的雄父极其疼爱那只雄虫，这场宴会登记在册的东西，随便拿出一个小玩意放在五区以下，都能让在那里的雌虫获得足以改善生活的金钱。

　　可现在只为取悦雄虫，那些东西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那只假装哭闹的雄虫注意到一直默不作声的卞岭西，宴会上的灯光将他原本便极其优越的面容变得更夺人心魄。

　　他被一位雌虫抱在怀里，傲慢地指向卞岭西：“你是谁？”

　　一时间，宴会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卞岭西和他雌父身上。

　　卞岭西抬头，看向自己名义上的哥哥，那张小脸如果没有被无条件溺爱的娇惯所腐蚀，还成称得上一句清秀。

　　可卞岭西只看到了一团污黑烂在那只雌虫怀里。

　　“说话啊！”

　　被当众驳了面子的雄虫脸瞬间阴沉下来，他拍了拍雌虫的手臂让对方放他下来，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泼向卞岭西。

　　可卞岭西速度比他更快，捏住他的手腕让那杯酒一滴不剩全倒在他自己的头上。

　　那只雄虫傻住了，大家也都愣在原地，似乎没有人想到会有雌虫这么对一只地位极为尊贵的雄虫。

　　卞岭西看向身旁的雌父，敏锐地察觉那张不动声色的脸上浮现一丝凝重，唯独没有愤怒与斥责。

　　“你干什么！！”

　　雄虫的哭闹声，雄父的暴怒声。

　　杯子的破裂声，长鸣的警报声。

　　卞岭西坐在那片嘈杂声中，露出了这些天他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那只雄虫看呆了。

　　作为在公众场合袭击雄虫的特等危险雌虫，他的雌父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免去他的牢狱之灾，最好的结果是将他从一区送往三区，安排在远方姨妈家里。

　　卞岭西对这个结果并无异议，他在雄虫让雄父留下他的叫声中，朝他的雌父深深鞠了一躬。

　　卞岭西离去的背影笔直，步伐稳健。

　　然后，他在三区遇到另外一只改变他一生的小雄虫。

　　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小荣夏举着花跑上楼梯，泥巴点弄得到处都是。

　　“卞岭西！”

　　小荣夏推开卞岭西虚掩的房门，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心爱的哥哥，又想噔噔噔跑下楼去后花园，结果被一只手拦腰抱起放在臂弯。

　　小雄虫吓了一跳，但闻到熟悉的青草香后又全心全意赖在人家怀里。

　　“又撬门？”卞岭西掂掂荣夏，给出客观的评价，“重了。”

　　“没有！”

　　小荣夏愤怒挣扎，却被卞岭西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背。

　　“看看你弄得，又要辛苦你哥哥我去擦地板。”

　　小荣夏匪夷所思瞪他：“明明是鱿鱼在打扫！”

　　卞岭西弯腰调着水温，一边呃呃啊啊敷衍着小雄虫，一边拿起一块软布浸湿轻轻擦拭荣夏身上的泥点。

　　“再撬门我让你赔钱了。”

　　小荣夏一呆，嘴巴开开合合，良久才下定决心像个好哥们一样抬手圈住卞岭西的脖子。

　　“我没钱，上回你给我的都用来给你买小人书了。”

　　卞岭西换了一个软角去擦荣夏的膝盖，最近小雄虫长高了点，他不能再跟之前那样很稳的托住，于是卞岭西让他坐在凳子上，撩起衣摆露出荣夏白生生又有些粉的膝盖。

　　“那我总得有个好处吧？”

　　卞岭西看似无意的玩笑，却在小荣夏心中留下烙印，小雄虫偏头认真想了想，飞扑抱住卞岭西，腿顺势缠在卞岭西的腰上。

　　他像一只骄傲的小狗崽，得意洋洋的宣告自己给卞岭西的好处：“给你星辰花。”

　　“真好。”卞岭西刻薄地点评说道，“摘我家的花送给我。”

　　荣夏扁嘴的样子令卞岭西想到鸭嘴兽，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你想要什么呀？”

　　“我想想啊，荣夏这么乖，嫁给哥哥当雄主好不好？”

　　荣夏搂着卞岭西的脖子，卞岭西的大手放在他的背部，介于少年与孩童之间的荣夏可爱到让人产生危险的破坏欲。

　　“哥哥好可怜的，没有雄虫要哥哥。”

　　荣夏看不得无所不能的卞岭西露出如此寂寞的神色，便应下来：“那好吧，你不能告诉容延。”

　　当容延来找荣夏时，正巧听到了这句。

　　容延敲门的手一顿，卞岭西抱着荣夏转了个圈，他遮住荣夏看向门口的视线，对上容延暗沉沉的眼。

　　卞岭西对他竖起中指，轻轻笑道：“那哥哥等荣夏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