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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狐裘案(04) ...

  •   却说唤谢绅的乃是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肩上随意披着一件豹皮的大毛氅衣,敞开的袍服里露出里面深青织金的曳撒来,身量高大,宽肩窄腰,端的是英俊潇洒中又带着一股自在风流,更别有一番英武之气。

      “石大哥!”谢绅赶忙迎上前去见礼,又给孙承祖引见。

      这石大哥姓石名岱茂,字怀山,勋贵子弟出身却走的是科举路子,如今在刑部任主事一职,为人素来豪爽,又爱交游玩耍,京中少有人不识的。

      此时就有不少人聚在一旁,少不得一一见礼寒暄。

      谢绅笑道:“适才石大哥说我兄弟在此,却是什么缘故?”

      石岱茂指了指谢绅:“谢解元!”又指了指人群中的另一俊逸公子,道:“季解元!”,两下里一比划,笑吟吟的打趣道:“虽则异父异母,你们瞧瞧这人品才貌,可不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了凡尘化一为二,不是兄弟是什么?”

      众人不由哈哈大笑,再一瞧这俩人,都是一般的风采卓然,才学上更是不消说,纷纷恭维不止。

      当中唯有一人神色懒懒,看这情形口中凉凉道:“一个商户出身,一个书香门第,也配相提并论?”

      此话一出,那季解元的面色顿时有些不好了。

      石岱茂眉头一皱,斥道:“丁宝瑞!才吃了几杯你就耍起酒疯来?”一面又温言抚慰那季解元,道:“他这人素来如此,嘴里向来没甚好话,你莫要理他!便是出身商户又如何,且不说英雄莫问出处,咱大雍朝又有哪条律法条陈说商户就低人一等了?不过是名儒大贤们担心整日里和银钱打交道容易坏人心性才偶有警诫之言罢了,倒让那些俗人拿了来当幌子用,殊不知根本就是错了意思而不自知罢了。”

      众人纷纷称是,那季解元更是满脸激动之色。

      而那丁宝瑞被石岱茂喝斥了也不见生气,依旧神色懒懒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别人都在吃茶谈笑,独他让人上了一壶酒,兀自自斟自饮,此时他面上很是不以为然,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时饮时停的,似有神思不属魂游天外之感。

      这边厢的男客们已然热闹了起来,另一边的女客们也不遑多让。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一众人才簇拥着公主等人或沿游廊或走石阶,游园赏梅了起来。

      云湘竹依旧跟在表姐徐萱仪身旁,两人脚步不急不缓的走在青石铺就的甬道上,闻着鼻端隐隐传来的清冷梅香,倒也心旷神怡。

      身前身后尽是娇声笑语,最前的公主贵夫人们已经沿着蜿蜒曲折的甬道走到了梅林深处,后面的闺阁小姐还有年轻媳妇们则各自三三两两的走在一处,一会子甩帕指那边,一会子又翘首看这边的,好不自在。

      独那何蓁蓁更比别个繁忙些,一时提裙下了甬道,深一脚浅一脚的踏雪跑到林子里去,说要采一支尚好的红梅带回去插瓶,一时又使她的贴身丫环碧珠团雪球砸人,见她不敢砸,便一把抓过来自己砸。

      她倒是不砸别个,只一手挽着长长的衣袖,一手高高扬起,手臂使劲一甩,拳头大的雪球便滴溜溜的直朝云湘竹飞去。

      两人斗法多年,云湘竹哪能真让她得手,早拽着徐萱仪往前一步躲了开去,不想身后的冯婉如不提防跟了上来,恰恰被那雪球砸了个正着。

      云湘竹赶忙上前问道:“冯姐姐,你没事吧?那丫头原是要砸我的,没曾想误伤到冯姐姐了,也怪我只顾着躲避,倒忘了提醒一声。”一面说着,一面帮冯婉如扫着肩背手臂上的雪沫子,徐萱仪也过来帮忙。

      幸得那冯婉如最是个温柔可亲的性子,只道是自己没留神,怪不得别人。

      “怎么怪不得别人了?冯姐姐你就是性子太好,依我说这事就怪何姐姐,谁叫她乱砸人的?”说话的是丁宝瑶,她正是那新安伯府的常氏之女,也是那丁宝瑞的幼妹。

      云湘竹她们还不及说话,身旁就又窜过来一名少女,鼓掌道:“丁姐姐说得对!冯姐姐云姐姐你们且瞧着,我这就为你们报仇!”

      这一位名叫石芳巧,跟着兄长石岱茂一起过来的,她同丁宝瑶都差不多才十二三的年纪,正是贪玩爱闹的时候,也不等云湘竹她们说话,便提裙下了甬道,也不用丫环,自己弯腰团了雪球就直往何蓁蓁身上砸去。

      那何蓁蓁见雪球没砸到云湘竹反倒砸了冯婉如,正觉没意思,不想忽然跳出个丁宝瑶和石芳巧,居然要团雪球砸她,顿时大怒,一面躲避一面还击,还不忘督促喝斥碧珠速速动手。

      只碧珠到底是个丫环,对面的又是两位小姐,畏手畏脚的,不敢十分用力,气得何蓁蓁直骂她没用,干脆让她帮着团雪球,她自己则张开双臂左右开弓只管砸了个痛快。

      一时间只见扬着碎雪的雪球漫天飞舞,虽是一打二,但那何蓁蓁不仅气势汹汹,动作也甚是敏捷,左扑右跳,大红的裙角伴着雪沫子高高扬起,钗摇珠晃,满眼皆是流金溢彩的氤氲宝气。

      你来我往的,两边倒是战了个旗鼓相当。

      云湘竹等人也不急着走了,只在一旁伫足观看,时不时还要点评上几句,几人正看得有趣,从后面急急赶上来一年轻媳妇,顿足道:“这个小祖宗!一错眼的功夫就闹成这样!这冰天雪地的,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人一看这人,便都住了声,也不好意思再看热闹了,只因这年轻妇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何蓁蓁的五嫂白氏。那何蓁蓁是何侍郎的幼女,上头已有五位兄长,且都已娶妻,日常出门不是跟着这个嫂嫂就是跟着那个嫂嫂的,而这白氏大约是年龄更近些的缘故,倒是陪得更多些。

      那丁宝瑶和石芳巧见白氏来了,到底不是不懂事的幼童,也不敢再胡闹,纷纷住了手。独那何蓁蓁全然不当一回事,趁机左右开弓狠砸了好几下,不仅丁宝瑶和石芳巧中了招,就连刚下甬道要去拉何蓁蓁的白氏都没能逃过,直气了个倒仰。

      众人不好再停留,纷纷朝前面走去,云湘竹一面走一面回头,见丁宝瑶和石芳巧也在后面蹦蹦跳跳的跟了上来,就剩下那姑嫂俩站在梅林雪地里,那何蓁蓁还不愿走,也不知那白氏说了什么,她猛然扭头朝身后某处张望了起来。

      云湘竹也不由跟着望了过去,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梅林的另一头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一群人,虽离得远看不甚清,但只从偶尔露出的一点衣着便知,定是也来游园的那群男宾客了。

      赶紧拉一旁的徐萱仪,悄声道:“表姐,快看那边!”

      徐萱仪见了掩口而笑,忙又拉冯婉如,却只觉触手冰凉,不由关心的问道:“婉如,怎的手这么凉?可是受了寒气?”

      冯婉如抽回手勉强笑道:“不妨事,我自来便是如此,天冷时身上穿得再多也暖不到手上去,倒是累你担心了。”

      徐萱仪道:“你这怕是气血上头有些亏虚,可有请医问药?”

      冯婉如点头道:“正吃着药呢。”

      徐萱仪还待再说,腰间忽的被戳了一下,扭头一看,她表妹正冲她使眼色呢。

      遂咽下口中的话,待离了人才问云湘竹怎么回事。

      云湘竹小声说道:“你没觉得今儿个冯姐姐有什么不同吗?”

      徐萱仪疑惑:“哪里不同?”

      云湘竹提醒道:“衣着!”

      徐萱仪想了一会子还是不明白,道:“虽略单薄了些,倒也没甚不妥啊?”

      见表姐竟还是不明白,云湘竹不由摇头无奈的自揭谜底,道:“外面的披风倒也罢了,她里面穿的却是一件海棠红的长袄,你何时见她穿过这么娇艳的颜色?”

      徐萱仪这才恍然,回想一下倒还真是,冯婉如向来惯爱穿颜色或清淡或老成的衣裙,确是不曾见她穿过颜色艳丽的,更别提是略显娇艳的海棠红了。

      “莫非她今日有施展才艺的打算?”徐萱仪暗暗纳罕,按说以冯婉如的性子,一向是不凑这热闹的,难道今日要破例?

      云湘竹道:“是不是的,等着看便知了。”

      一行人游玩了好一阵,才进到早就安排好的一处楼阁里歇息。

      此阁名为沐芳阁,高三层,四面皆有回廊相连,云湘竹等人上了二层,只见里面甚是宽敞,陈设也雅致,地上烧着暖盆,角落里熏着香炉,棋琴书画一应俱全,案几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瓜果糕点,边上侍立着不少穿着齐整的丫环仆妇听候使唤,四面皆设有隔扇门,打开门扇便是回廊,正适合凭栏观景之用。

      云湘竹和徐萱仪找了一处坐下,恰好和冯婉如离得不远,着意观察之下,发现她不仅是在衣着上,就是妆容和饰物上也和平日略有不同,妆容很是艳丽了几分,饰物也华贵了不少,只是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或许是在担心?毕竟是头一次。

      才坐下不久,忽听回廊上传来几声惊呼,然后丁宝瑶和石芳巧便手拉手的跑了进来,语气激动的喊道:“他们来了!”

      众人一听,有人探头问:“在哪儿呢?”有人立时便站起身,道:“我也去看看!”还有年轻的媳妇打趣道:“来了便来了,你们两个小丫头跟着激动个什么?难不成要他们陪你们团雪球不成?”

      一时间,满室皆是娇笑之声,不少胆子大的姑娘们已经跑到回廊上去看了,胆小羞怯些的哪怕不曾出去,也甚是意动,或窃窃私语,或探头张望,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云湘竹倒还坐得住,但她见表姐徐萱仪不时看一眼外面,说起话来也很是心不在焉,便知道她是在惦记着什么,干脆拉着她站起身来,道:“走,咱们也瞧瞧去!”

      徐萱仪一面说着“有什么好瞧的?”,一面却跟着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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